第 101 章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晚間,虞曼青一回府便吩咐了曼芸給她收拾行裝。

京中除了雲鹿,十二侍還剩七侍,她有意留下來兩人去盯着榮安,防止林有狗急跳牆。

曼芸卻不依。

一來,榮安府邸周圍早安排了精衛,暗部也派人日夜盯着,實在不行,她親自上陣,這大京城的,林有以為是她家呢,哪兒都能出入自由?

二來,就有些玄學了,自她聽了林家這些破事開始,右眼皮就禁不住日夜狂跳,現在襄州的局勢如何,完全是個未知數,若依她的意思,就是帶上守在城外,如今暫時編入城防營的兩千曼家軍也不為過。

當然,她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曼芸也就口頭上說說,並未堅持。

孟謙有些疑惑,太后對他不滿意,那是明晃晃寫在臉上的,可如今不但默認了他們的婚事,還讓他們未完婚就先回去祭奠孟家的先人,這怎麼說,都是對皇家大不敬,就這,太后也能忍下去?

他實在是有些好奇。

虞曼青也沒讓他好奇多久,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實話實說!”

虞曼青帶着笑意上下掃視他一眼,拉住他的手,“你容顏俊朗,性格也好,他自是挑不出錯的,不同意,也不過就是怕其他大臣說他苛待我,怕她那好女兒的名聲受累!”

“如今我態度已出,他不過就是順水推舟,更何況,相對於不滿你的家世,那林家,她可是從頭到腳,連頭髮絲兒怕都是看不上的!”

孟謙皺眉,猶豫道,“太后與林家,可是有嫌隙?”

虞曼青微微一笑,很是自豪他的悟性,“說來,你也是被林有當年的商賈身份所牽累了!”

“安太后出自江寧安家,那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可是經歷了三個王朝更迭都不衰的鐘鳴鼎食之家,巔峰之時,甚至連帝王都要避讓三分,這等百年累族,即便是經營到太後母親,安老國丈這輩,顯了疲態,也是旁人無法比擬的!”

“如此頂尖的世家養出來的精貴少爺,說是眼高過頂,也不為過,偏那林有就是個不要臉面的,妄想高攀的...”

她眯着眼笑,“你知道鄭國公家的大郎君,齊國郎主是太后的親弟弟吧!”

孟謙點了點頭。

他雖一直窩在清澤,但並非井底之蛙,對京中諸事以及大秦的幾個望族還是偶有關注的。

虞曼青嘴角莫名帶了一些諷意,“本身出自望族,哥哥又是當今鳳后,還撈了個郎主的封號,大秦哪家優秀女兒他是選不得的,鄭國公雖是功勛之身,可都不惑之年了,孫子孫女也是有了的,她那般急匆匆的去給人做填房,圖什麼呀?”

孟謙沒有回應,只專心看向她發亮的眼睛。

他合理懷疑,她那暗部不僅情報做的好,八卦講的應該也挺好的。

不過,他也不反感,相反,他更好奇這位傳言中舍小情顧大家的齊國郎主是何緣由嫁給了年紀比他大兩輪的鄭國公的。

見他全神貫注的等她下文,她也不賣關子,“她被林有,就是假的那個,壞了身子!”

孟謙怎麼都沒想到答案如此勁爆。

看他如此瞠目結舌的模樣,虞曼青暗嘆道,“江寧安家族系龐大,枝葉繁茂,且不談旁支,就安太后長房嫡系這一脈,安老國丈便有一夫三侍郎,通房小侍更是無數,太后是嫡出長子,在他之後,有弟妹數十人,唯獨這個么弟與她才是一個肚子出來的!”

“安太后將他這個弟弟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及笄前便令人將其接到京城,在宮中親自操辦了及笄禮,及笄后也沒再送回江南,就是想在京都世家裏頭給他尋個好婆家,可左挑右選了將近一年,也沒挑到個配的上他弟弟的!”

“我當年尚且年幼,只記着這個小少爺脾氣很不好,不愛與他湊一塊兒,不過倒是記得他嫁出去之前,安太後有天發了好大一場火,連最心愛的牛角梳都給磕了一個角!”

虞曼青冷冷一笑,“倒虧得我當年還替鄭國公可憐了那麼一小會兒,戎馬半生,怎麼也算的上是個人物,沒想到臨到了了,還要來個老妻少夫,若是個大家閨秀,也是一段佳話,偏是個最最刁蠻的...”

“不過!”她皺了皺眉,“看她那倆好女兒這幾年的爬遷速度,好處還是立竿見影的!”

孟謙看她滿臉厭惡,想來是極噁心這對夫妻的。

“幾年前因為某些原因,我曾讓暗部去調查過安泰,當時他身邊的那些奴才早已被換了個遍,就連一直伺候他的奶爹爹也不見了蹤影,後來還是陰差陽錯,遇上個要飯的乞丐,才隱隱知道了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這個小乞丐原是京郊一個莊戶人家的幼女,也是因緣際會,得了一個游醫婆子的青眼,答應教她一年識葯救人,也為了採藥方便,這個婆子就此借住在了西山寺半山腰的客舍,平時閑着,就替上山拜佛的過路百姓看診,用采來的草藥換些碎銀...!”

她頓了頓,剛剛的那絲鄙夷又重新露出,“有一日,一個戴着長帷帽的小少爺過來請那婆子看病,那婆子自然是毫不防備,把完脈之後,只一股勁兒的恭喜,那少爺沒應答,只讓人留下一袋子銀錢便走了,婆子因為還有其他病人,便讓小徒弟將多餘的銀錢退回!”

講到這兒,孟謙猜測道,“那小少爺就是齊國郎主?”

他皺了皺眉頭,“可,他不是沒有孩子嗎?”

據他所知,鄭國公就兩個女兒,最小的應該也有二十好幾了。

虞曼青點點頭,“按那乞丐所說的時間來算,他半年後就嫁進了鄭國公府,若是那婆子沒把錯脈,該是沒生下來的!”

孟謙怔了片刻,又問,“王爺後來可找到那醫婆確認了?”

虞曼青笑不及眼底,“我倒是想找!”

“可惜,那婆子和她小徒弟的全家都被滅了口!”

孟謙神情一滯,問道,“那,那個乞丐?”

虞曼青哼了一聲,“她沒追上安泰,自然銀錢也沒還上,回去時,她師父已進了深山找葯,她便只好將銀錢帶回了家,卻不知正是那裝銀錢的袋子成了她全家的催命符!”

“那錢袋雖是隨從給的,卻綉有安家的家徽,這等腌臟禍事,安家自然是要斬草除根的,虧得那醫婆將她藏在水缸中,她才逃過一劫,去她家竄門的表妹又替她葬身了火海,她這才有幸拾得一命,苟且偷生度日!”

“可惜!”她笑容勉強,“面對這樣的滅門真兇,她即便拼盡了全力,不說傷他分毫,便是近他一步也是天方夜譚!”

孟謙看出她眼中的諷刺,嘴角動了動,卻不知要說什麼。

虞曼青拍了拍他的手背,也沒再吭聲。

兩人沉默片刻,虞曼青嘆息一聲,“這假林有當初如何與安泰搞到一塊兒去的,如今已無從考證,但自那以後,安太后算是恨透了這假林有,不但很快搞定了鄭國公府,還將安家的眼中釘,明府的小少爺明羽賜給了林有!”

想到此人,她又不免帶了笑意,“說來,這明小公子倒是個妙人兒,雖皇恩浩蕩無法抗旨,但他進林府的第一日便給自己算了一卦,說自己是童子命,久住府中於林家不利,新婚第二日便急火火的搬去了和尚廟,若非偶有大事需要他現身做主,怕是一年到頭都窩在那廟中!”

孟謙自然聽出她口中的欣賞,可也生出些隱憂,“若是這林有真有問題,那位明郎君會如何?”

虞曼青笑笑,“本是皇家做的媒,卻嫁了個假的林有,說來說去,怎麼也是皇家虧欠了他!”

“放心,安太后這人最好面子,別說他們夫妻感情本就不咋地,即便他們如膠似漆,恩愛非常,安太后既保了這大媒,出了事,自然也得保住明羽最後的體面!”

聽她如此說,孟謙才覺着鬆了一口氣。

兩人再要說些什麼,門外便想起了敲門聲。

虞曼青以為是曼芸收拾好了過來回話,便隨口應道,“進來!”

哪想,進來的卻不是曼芸,而是兩個從上到下裹得密不透風的黑衣人。

虞曼青從身形已猜出倆人是誰,孟謙卻十分謹慎,低喝道,“你們是誰?”

虞曼青連忙低聲安撫道,“沒事,不要擔心!”

又扭頭對兩人不滿道,“都進了屋,就不要再裝神弄鬼了!”

高個子的那人輕點頭,推開大氈帽,又揭了蒙面的黑布。

稍矮的那人則一邊嘟囔抱怨着,一邊暴力扯開帽子圍帕,“你以為誰願意穿的這黑不拉幾的,悶死我了!”

孟謙只覺她聲音耳熟,待看清了容貌,心中更為震驚,“雍王殿下!”

那被喚之人扔了手中黑布,擺了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打招呼道,“嗨,九妹夫,我們又見面了!”

孟謙聽她如此喚,臉不由紅到耳根。

虞曼青伸腳過去踢的她一個趔趄,“好好說話!”

虞奕依立刻驚跳起來揉腳脖子,齜牙咧嘴的痛呼,“老九,你太狠了!”

孟謙全當看不見,待臉頰溫度稍稍降下去,才起身與一直未言語的方婷婷打招呼,“寺丞大人!”

虞曼青連忙扶住他,埋怨道,“你腳還沒好利索,站起來干甚!”

方婷婷欲出口的回應就此湮滅,只在孟謙略帶歉意的眼神下,微微點了點頭。

孟謙見此,微微笑了笑,卻沒重新坐下,面對虞曼青道,“王爺和寺丞大人深夜而來,必是有急事,你們聊,我出去讓人備點茶!”

虞曼青很欣慰他將自己當成男主子的自覺,卻還是將他攔下,“這些姝羽會去備!”

“你坐下,沒什麼你不能聽的!”

“何況,這本是你的房間,她們闖進來已經很冒昧了,難不成還要將你趕出去?”

孟謙聽她如此一頓胡謅,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方婷婷本就與他共事過幾年,雖他如今換回了男裝,但有他在此,也沒覺得有什麼突兀的。

虞奕依一向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更不會在乎,此時卻抓耳撓腮的,有些難為情,“老九郎君,的確是我們冒失了!”

虞曼青聽她如此說,彷彿是見着了天上在下紅雨。

又聽她扭捏說道,“若非事態緊急,你們不日又要離京,我和表姐也不會做這個鬼打扮,大半夜的來打擾你們夫妻倆!”

這話說得漂亮,特別是最後三個字,那是相當上道,虞曼青表示很滿意。

孟謙卻有些震驚,能回清澤,他也是片刻之前才知曉的,曼芸去收拾行李也不過才一炷□□夫。

可這雍王,此時能站在這兒,說明比他們知道的更早。

虞曼青見他愣住,猜到他在詫異什麼。

不過她心中早另有打算,這些污糟腌臢事,不與他說也罷。

這皇城中討生活的,誰沒幾個心眼子,畢竟命只有一條,實在太珍貴了。

方太妃在後宮中橫行了多年,將視他為眼中釘的安太后每每氣的牙痒痒,偏找不出任何錯處打壓,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只是個肉眼凡胎。

不過是你也裝,我也裝,大家都在裝,裝裝更健康。

當年母皇借火燒林府之事將她趕到雍州去,如今想來,卻是在早為她打算。

“今日之事,多謝你救我方家!”

虞奕依總算扭捏完畢,竟是一臉嚴肅的給她行了個大禮。

方婷婷有模學樣,也是隨她行了個大禮。

虞曼青往側偏了偏,往日與她唇槍舌戰,也沒覺着咋樣,今日她這般謙和懂禮貌,她倒有幾分不自在,“行了,你姓虞,又是我姐,跟我行這麼個大禮,是要折我壽吧!”

她倆從小就不對付,小到口角,大到動手,基本上是安太后在方太妃那兒吃了虧,她就一定要在虞奕依這兒找回。

實在沒想到有一日,她們也能風平浪靜,心平氣和的在一處說話。

虞奕依直起身子,神色也有些尷尬,大約是與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從袖中掏出來一塊腰牌遞給她,語氣還有些生硬,“這牌子你拿着!”

“我雍王府府兵雖不如你曼家軍,但也不是吃素的!”

虞曼青蹙眉看她,沒接。

虞奕依強拉着她的手塞過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清澤幹什麼!”

“我剛收到密報,林雪怡根本就沒去荊州,我的人在青州看到一行十餘人匆匆出城,那領頭之人,就是林雪怡的貼身侍衛長林蕭,林雪怡也必定在那十餘人之中!”

“關鍵是那隊人走了不到半日,曼瀟瀟就出現在了青州,她從來不會離你左右,你讓她去追林雪怡,只能是大事!”

虞曼青看着她,猶豫再三,還是沒將實情告知。

“你倒是說話呀!”虞奕依有些急,“可是為了替榮安出氣?”

“我聽說林雪怡在莊子上養了個外室,都有娃娃了,若真是如此,榮安也是我弟弟,我自是也要出份力的!”

“她既過了青州,想來就是要回襄州的,你如此單槍匹馬的過去可不行,得有兵,城外的那些兵,你帶不走,我雍州府上有五千兵力,全借給你,若是不夠,雍州守備府也得有兩萬人,我都快娶了她家兒子了,她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等等!”虞曼青打斷她,“你要娶許靜的兒子?”

她雖對這位雍州守備不熟悉,卻聽說是個忠君愛國的老頑固,誠然,以前她忠的是先帝,但現在座上的可是虞翊晨。

“就是她的兒子,跟個姑娘似的,整天喊打喊殺的,一點都不像個男兒!”虞奕依臉上飛快閃過一絲難堪,“父妃此次過來將他帶在身邊,說是要給外祖母看看,順便討個恩典,定個良日,回去就把婚成了!”

虞曼青多少看出她有些抗拒,卻又不得不妥協的頹喪。

方太妃是她請來的,她倒沒想到他會做的如此果決。

不過想想也是,當年為了不受制於安銘父女,他捲鋪蓋走人那是做的相當利索,如今為了女兒,她也只能矮三分,選擇這種最為保險的打法。

許靜是雍州守備不錯,但對於皇帝來說,就只是一個五品的官兒,還是個不大被人瞧得起的莽婦武官,虞奕依再怎麼不受待見,也是個正兒八經的王爺,娶她家的兒子,即便只是繼妃,也實在是有些磕磣了。

當然,方太妃篤定皇帝會應了這門婚事,還是虞奕依的這位未來丈母娘太出名了,出了名的古板,不知變通。

當年她那大姑子也算是個才情斐然的,卻被人動了手腳,涉了私鹽,雖說是重罪,但沒鬧到上頭來,補足了銀子也不是不能活命,可人不僅不救,還要了監斬官的頭銜,親自送了大姑子一程,自此與她郎君隔了心不說,與老丈人一家更是老死不相往來。

這樣死腦筋的人,自然不會因結了兒女親家,就輕易站了邊。

所以,皇帝不用擔心,太後殿的那位就更用不着擔心了。

但對於虞奕依來說,雍州守備就太重要,即便是個老頑固,方太妃也要替女兒多搏出一個可能。

虞曼青一臉複雜的看着她,一時有羨慕,有傷感。

虞奕依即便再粗線條,此時也察覺出些不尋常。

她側頭看了看方婷婷,在沒得到任何回應后,清了清嗓子,又將牌子往她手裏推了推,“你先拿着,我回去你再給我!”

虞曼青將牌子又重新塞回她手中,“收好!”

“若是...”她頓了頓,換了話頭,“你沒其他事,早些將京城這邊的事了了,快回雍州!”

虞奕依點點頭,“我知道!”

見她執意不收,她沒再堅持,將腰牌收攏回袖口。

“若不是要等父妃過來,我與你一道走,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虞曼青噗呲一笑,眼中有釋然,“我有謙兒陪着,誰要與你一道!”

虞奕依聽此也是一笑,剛剛還緊張嚴肅的氣氛一消而散。

兩人也知今日來的突兀,又是這個時辰了,方婷婷上前一步提醒虞奕依,兩人拱手告辭,“王爺今日相助之恩,方家感恩不盡,他日若需要方家,招呼一聲即可!”

虞奕依也附和道,“我雍王府亦是!”

虞曼青笑了笑,“好!”

她看向方婷婷,多嘴一句,“小心方侍郎!”

方婷婷愣了愣,片刻后笑道,“世人最愛熱鬧,總喜歡看些假象,若我們再不配合點,豈不是對不住她們!”

點到即止,兩人再次裝扮好,轉身投入夜色中。

虞曼青看着重新闔上的門,神情些許複雜,最後,只化作一臉無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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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個師爺當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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