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Chapter 102
Chapter102
艾弗里家——也就是媽媽所在的套房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一切佈置都跟她上一次離開時一模一樣。媽媽看上去似乎也不錯。
帕薩莉放下東西,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喋喋不休講述這半年裏發生的所有大小事——從最近拿到了古靈閣金庫鑰匙,米莉安為平衡戀愛和學業而煩惱,跟阿爾法德簽訂合作協約,有同學(弗林特)因為種種惡劣行徑而轉學,到魁地奇比賽最終還是以斯萊特林獲勝告終,她當上了周刊社團的副社長。
“還有,門鑰匙製作進展很順利。如果我加把勁,說不定假期期間就能做出來。而且我的專利已經有了第一桶金,我就快要成為一名獨立自由的女巫了。”她抱住媽媽小聲地炫耀。
媽媽欣喜、興奮又欣慰地一個勁摸着她的頭髮,拍她的背說:“我的小女巫這麼能幹了。”
帕薩莉咧嘴笑了,隨即撒嬌地表示接下來聖誕節后想去找米莉安玩。
“去吧,去玩吧,”媽媽欣然同意,隨即問:“準備什麼時候去?還回來嗎?”
“我還沒定。得看能不能再來看你……”她有些彆扭地說。
“直接跟你外祖父母說一聲,他們會派多多去接你的。”媽媽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試探和小心思,溫柔地說,“這次不就很好嗎?你外祖母說你提前寫了信說要回來。”
“但這裏不是我們自己的家……”她噘着嘴,還是覺得很不得勁——艾弗里夫婦幫她照顧媽媽,應付魔法部起訴,允許她來看媽媽,還幫她開金庫,可這些都無法掩蓋一個對她而言最為關鍵的事實:他們不喜歡她並視她的存在為恥辱。
“薩莉,忘記了嗎?你沒必要在乎他們。他們提供的幫助如果正是你需要的,就接受;如果不是,不用理會就行。如果實在很擔心,不妨就把這一切當成是我給你的,好嗎?”媽媽又摸了摸她的頭髮,在上面落下一個吻,“你只需把握自己最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帕薩莉感到愧疚不已——在處理艾弗里夫婦的問題上,媽媽選擇擋在了她前面。可媽媽身體不好,為她已經犧牲了大半健康——透支了很大一部分生命,她沒法理所當然地再享受對方的庇佑了。
她長大了,應該學會承擔這些並保護媽媽才對。
興許等畢業后,她能回到自己家,艾弗里夫婦會願意考慮讓她接走媽媽——前提是她還得能證明擁有足夠支撐媽媽醫療費用的收入並願意為艾弗里家提供一些具有價值的幫助。
可能等待她的未來並不自由,但卻是一個獨立的、不完全受人擺佈的未來。
“……如果我真正獨立,我們能再回到自己家嗎?”她縮在媽媽懷裏,喃喃地問媽媽,也是問自己。
“……薩莉,有時候事情沒法一下子都想明白並做好規劃的。即便能夠如此,計劃也總會被各種狀況打亂,不是嗎?”媽媽沉思了一會給出了回答,“但我希望你多看到自己的進步,多為努力得來的成果而高興。我們得重過程,而不是結果。”
帕薩莉沒說話,而是把媽媽摟得更緊了——這種摸不準未來會怎樣的感覺真討厭。
“這樣吧,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就往最壞的情況想想。假設畢業后,你沒有足夠照顧自己的能力,我還在這裏獃著,你的外祖父母也會讓你來看我,我們還是能夠見面的,不是嗎?”
帕薩莉想了想,還是不太確定,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全部顧慮:“可那時候我已經成年了。我知道他們現在照顧和幫助我是因為你擔心我還沒有獨立能力。一旦我成年,有了工作和住處,他們不一定還會願意讓我進出這棟宅子……”
“但如果你變成一個很優秀的人呢?”媽媽湊近她耳朵說,聲音裏帶上了狡獪的笑意和驕傲:“我想,他們不會願意因此跟你交惡的。”
帕薩莉抬起頭看向媽媽,只見對方眼裏閃着狡黠和調皮,“不論如何,你的外祖父母跟其他純血家族的家長一樣,也很喜歡跟有能力的人攀關係。現在他們肯幫你,未必沒有這樣的成分在裏面。你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可那樣的話,你就變成人質了。我們都不會自由的。帕薩莉忍住了將這句話脫口而出的衝動,因為媽媽已經心情很好地轉移了話題。
“這次你還要去慈善院嗎?”
“我打算用自己的錢去對角巷買點吃的東西,給慈善院帶去。現在那邊物資很緊缺。湯姆去別的同學家做客了,今年不回慈善院。”提到湯姆,帕薩莉的情緒更差了。
“你們吵架了嗎?”媽媽立刻就聽出來她不高興了。
“……沒有。”帕薩莉不想告訴媽媽湯姆聯合其他同學把弗林特趕出了學校,但也引起了一些人疑心的事,更不願意談到自己提醒了他,可對方不但不領情,還跟她冷戰的事。
“不管鬧了什麼彆扭,都要好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並站在對方角度考慮問題,好嗎?”媽媽說,低頭看了看她鬱悶不快的臉。
帕薩莉不服氣地撅起了嘴,最終還是忍不住爭辯:“可他就是變得越發自高自大了,聽不進別人的忠告!有錯的根本就不是我!”說著,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客觀地告訴媽媽,有個男生被幾個同院同學欺負,湯姆就和別的同學聯合,教訓了欺負人的這夥人里的小頭頭。儘管做得小心,也沒給抓到把柄,可阿爾法德還是產生了懷疑,疑心背後是他在操縱整件事。出於好心,她去提醒湯姆要低調一點,畢竟如果阿爾法德產生了疑慮,其他人和老師說不定也會有類似懷疑。而且這些欺負人的同學都是出身名門,他肯定惹不起。
“當然,他這麼做也不全出於善意,還為了拉近跟一些人的關係。比如一起教訓人的同學也想把這個欺負人的傢伙趕出球隊——他不僅喜歡欺負人還極端,導致好幾個不錯的混血隊員退出了球隊,弄得其他人訓練壓力加大。”
“事後,我出於好心,才私底下提醒他,可他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一直對我拉着臉。”帕薩莉噼里啪啦地把心裏的不痛快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畢竟這件事不能告訴米莉安和阿爾法德。
媽媽認真地聽完,贊同地點點頭,隨即將自己的看法娓娓道來:“這件事你做得對。作為朋友,你的確應該告誡湯姆。而且你的方式也很好,照顧到了他的自尊。但他是否聽得進去,又會否因此不快,我覺得你就沒必要太過較真了。就像別人的建議,你也不一定會採納,不是嗎?比如我勸你不要因為外祖父母的幫助而有太大心理負擔,可你還是忍不住,對吧?作為朋友,把握好分寸其實不僅是對對方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想想看,對方不想接受你的意見,你還一個勁嘮嘮叨叨,最後肯定雙方都不開心。你盡到了朋友的職責,這就很棒了。我為你感到驕傲。”說著,媽媽揉了揉她的頭髮,把她摟過來親了一下。
帕薩莉不太情願地順着媽媽的思路想一下,的確如此,可還是不高興,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噘着嘴說:“你就不能完全向著我嗎?這件事就是湯姆不對。”
媽媽噗嗤一聲笑了,立刻意會地一手摟住她,一手捧着她的臉,在上面落下一記親吻,接着勸哄地說:“那當然,你做得對。可我也不想讓我的小女巫因為做了正確的事而不開心呀。”
得到了想要的安慰和關心,帕薩莉心滿意足,接着馬上又不好意思起來,紅着臉轉移了話題——媽媽說的有道理,沒必要因為湯姆的過錯而懲罰自己。而且,她都已經十六了,還對着媽媽撒嬌,真夠難為情的。
但媽媽笑眯眯地,一臉溫柔地看着她。帕薩莉心裏暖融融的,臉更紅了,決心要成熟一點——起碼得比湯姆強。不能讓媽媽看到她還像個小孩似的。
為了重新向媽媽證明自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她一門心思沉浸在門鑰匙研究,作業和複習中,只有當被催促時,才短暫地休息一會。
不過,這樣一來,她便沒有時間出門買禮物了,只能在聖誕節臨近前,拜託小精靈多多。至於給慈善院的物資,她打算親自採購並在去米莉安家之前把東西送過去。
“怎麼啦,薩莉?最近情緒不好?”眼見節日將近,她的情緒卻低落起來,終於有一天,媽媽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髮問,“嘴巴都能掛雨傘了。”
帕薩莉抱住媽媽,把臉埋進對方肩膀,忍了忍,還是悶聲說:“沒什麼。”
“我一直都在這裏呢,只要你想來,隨時都可以寫信給你外祖父母。累了就休息一下,讓多多帶你去對角巷逛逛,你外祖父母應該也是默許的。”媽媽想了一下,柔聲說,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但媽媽沒有完全猜對她的心思。這是她第一個在校外過的聖誕節。第一個跟媽媽重逢后一起過的聖誕節。她多想跟媽媽一起去對角巷採購呀,就像以前過節時,兩個人跑到附近的城鎮上一樣。她們可以嘻嘻哈哈地邊走邊開玩笑,說閑話,一起透過起霧的玻璃看櫥窗里的漂亮東西,吃街邊賣的熱乎乎的炸薯條。
聖誕節的對角巷一定很熱鬧很有趣,說不定還能碰到米莉安他們。她可以把自己的媽媽介紹給朋友,也可以認識朋友的媽媽。她希望媽媽能跟她一道,自由地走在街上。
不過她的不高興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媽媽興緻勃勃地要一起佈置所住的套間:“以前我們過節,你幫不上太多忙。但現在可不同了。”說著,她咧嘴笑了,揚起了眉毛,同時眼角旁出現了幾道笑紋,“我認識一位很能幹的女巫了。”
一起佈置屋子。這也是以前她每年都會跟媽媽一起做的事——只不過那會她還小,幫不上多少忙。
而現在,這裏雖然不是她們的家,可——媽媽在這裏呀。
帕薩莉立即忘記了不快。她心裏熱起來,禁不住清了清嗓子,開起玩笑來——學着米莉安有時候裝出的大小姐模樣挺了挺腰,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當然,女士。我提供最好的聖誕服務。請問您有具體要求嗎?”
“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把這棵聖誕樹裝點起來吧,我想要冰晶,雪花,還有棒棒糖裝飾品。此外,窗帘上要掛冬青枝和松果;壁爐上要有紅襪子,鈴鐺和紅絲帶。”媽媽笑了,配合著說。
“你要求太多了,女士。這些可是很貴的。”帕薩莉見媽媽很上道,忍不住捂住嘴笑了一下,然後故意裝作很壞地說。
“是嗎?有多貴?”媽媽見她笑了,揚起眉毛,更加大驚小怪地問。
“要二十個吻呢。”帕薩莉大言不慚地叉着腰說。
“要先付定金嗎?還是一次性結清?”媽媽假裝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說,“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女巫,只要二十個吻就夠了嗎?不要更多嗎?”說著,媽媽把她按在懷裏,捧住她的臉,一連在兩邊臉頰上落下好幾記響亮的親吻。
帕薩莉咯咯地笑了,隨即拿出了魔杖。
就這樣,她們將套房佈置了起來,整個過程十分有趣。她們不時扮演着主顧的戲碼,帕薩莉總要求“加錢”,媽媽則欣然給予,同時還不時地表揚她優秀的“業務”能力。更有意思的是,她還從媽媽口中知道了不少與巫師過節有關的趣聞或者以前媽媽在艾弗里家或學校過節的情景。
裝點套間只用了大約兩小時左右但期間充滿了歡笑。
然而,等一切告一段落後,媽媽突然想起來般又囑咐:“薩莉,你能很好地照顧自己,我很為你感到驕傲。從學業到生活,你本身幾乎沒有讓我可以擔心的地方,親愛的。但只有一件事,我得得到你的保證,不然無法安心。門鑰匙雖然做好了,可也千萬別一個人貿然嘗試,好嗎?這畢竟是未經魔法部檢測和註冊的。我不想你出什麼意外。起碼在你確保能找到穩妥的測試辦法並檢驗無誤后,才能使用。”
帕薩莉立刻感到剛剛的快樂散去了不少,瞪大了眼睛,既委屈又不解:“可我馬上就能回家了。你也很樂見其成的。”
“的確如此。但我更不想你出什麼意外,親愛的。門鑰匙出意外的後果比起失敗的幻影移形好不到哪裏去。我知道你在你這個年齡,甚至比很多成年巫師都要能幹了,可我希望你能在這件事上謹慎一些。我不想你出事。”媽媽摩挲着她的臉頰輕聲說,“因為魔咒和裝置試驗致殘或者喪生的巫師太多了。我不想……至少你要找到可靠的檢驗辦法。”
帕薩莉沉默地撅起了嘴。
這段時間的辛苦有了回報,門鑰匙最後幾個環節終告完成,標誌着她一直以來最主要的又一個心愿終於實現。讓人更有底氣了。
她因此一連好幾天興奮激動到睡不好。
說實話,這比古靈閣里有加隆還讓她振奮。
要不是因為在艾弗里家門鑰匙不頂用,她早就想觸碰那本已經被磨得有點舊的筆記本,回家看看了。不知道後院裏以前媽媽開墾的菜地已經荒成了什麼樣子,前院籬笆邊緣的山茱萸,雞爪槭和石楠樹還在不在,薔薇是不是已經長瘋了,房子邊角、牆縫和門廊上地板縫裏是不是也都鑽出了雛菊和狼尾草之類。
況且,她很為自己的設計感到驕傲——不同於傳統的門鑰匙,單純觸碰筆記本並不能讓其發揮功效,使用者得把筆記本翻到特定頁數並戳不同字眼才行。筆記本上寫滿了許多普通魔葯配方,如感冒劑,腫脹藥水之類,倘若不慎丟失,也不會有人感興趣亂翻。
“帕薩莉,我要你的保證。沒有什麼是可以拿生命冒險的。沒有了生命,你將再也無法體會這一切。你忘記了嗎?”媽媽溫柔但嚴肅地說。
帕薩莉扁了扁嘴,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事情在快要成功的時候,得格外小心。因為這時候人是最容易得意忘形、從而出岔子的。”媽媽又說。
“……我知道了。”
這樣一來,她也沒法跟朋友分享這個好消息了——萬一米莉安或者阿爾法德想冒險嘗試呢?正如媽媽說的,沒有經過檢測,不能輕舉妄動。不論是她自己的身體,還是朋友們的安全,她都得很當回事才行。媽媽說的對,得慎重對待這件事——找到辦法檢測門鑰匙百分之百安全前,得先對朋友們保密,以免他們也因為好奇而攛掇她嘗試。
好在短暫的掃興后,她很快想開了——不就是檢測方法嗎?難不倒她。連複雜的門鑰匙都做出來了,檢測方法想必也不會棘手到哪裏去。
最終,一切還是在靜謐,幸福和溫馨中度過。平安夜這天,她們在音樂聲中享用了聖誕晚餐,然後跳了舞,把禮物一一分派和打包完畢,再讓多多把它們送出去。隨後,她們讀了一會書,討論了幾個可能用來檢測門鑰匙的辦法,洗澡躺到了床上,一直聊到很晚才入睡。
次日,一睜眼,帕薩莉就迫不及待地叫醒媽媽,拉着對方去聖誕樹下拆禮物。
她給媽媽買了好多雜誌,書和有趣的小裝置。
“這樣你就不無聊了。”她開心地說,立刻得到了媽媽驚喜的親吻和擁抱。
媽媽送了她好幾身漂亮的新衣服,正好可以做客穿。
米莉安送了她一套漂亮的自動書籤及一封信,告訴她家庭聚會於30號舉辦,屆時穿裙子來,不過不用太正式;阿爾法德的是一副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皮做成的柔軟女士手套,戴上後手會變成奇怪的動物爪子。他也附上了一封短訊,表示自己的父母今年寬宏大量,允許他去米莉安家做客,到時見。
其他朋友禮物各異:柳克麗霞送了一隻櫻桃色的唇膏和淺粉色的自動上色指甲油;伊格內修斯是一大盒自家烤制的重乳酪蛋糕;穆麗爾居然給了一本她自己的心得,總結了“如何平衡戀愛和學業”,想必是米莉安找她聊過後的產物;威夫特送了一副精緻的書寫工具並附一封信,問她31號那天能否到他家去,他們準備到時候也給湯姆過個生日但請她千萬對他保密,因為想給他一個驚喜;湯姆沒有送魔葯,而是一套飛天掃帚護理工具——考慮到他之前送了掃帚,這個禮物雖然也很昂貴,但就像魔葯一樣,實用卻仍毫無驚喜。
此外,還有許多周刊社團,斯拉格俱樂部以及決鬥小組成員送來的賀卡。帕薩莉邊把禮物和賀卡一一打開,邊告訴媽媽這些東西來自誰以及他們跟她都有哪些交集。
“你都送了哪些東西給他們呢?”媽媽看着她拆禮物和賀卡,好奇地問。
“我送了莉莉安一副變色眼鏡,阿爾是一條蛇形圍巾,穆麗爾是一把魔法修眉刀,柳克麗霞和伊格內修斯是兩本情侶款相冊,威夫特是一隻會把水變成果汁的杯子,湯姆是一對多功能魔法袖箍。”
“禮物選得不錯。”媽媽輕快地說,“真高興看到你交了這麼多朋友。”
“哦,可我現在真正親近的朋友就只有米莉安和阿爾法德。其他人現在可都各忙各的,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聚了。”帕薩莉悶悶不樂地說。
“可他們還是給你送禮物的呀。朋友總有親疏,不可能跟每個人關係都很要好呀,那樣你也忙不過來,不是嗎?”媽媽立刻安慰道。
“我知道。”她高興起來,抱住了媽媽——她怎麼能不清楚呢,只不過能得到媽媽的勸慰實在讓人心裏暖洋洋。
到了30號這天,在媽媽的建議和幫助下,帕薩莉穿上了一身淺粉色、胸前別著一小束紅玫瑰花苞的長袖百褶裙,在外面披上了深灰色、淺粉邊的斗篷並把頭髮打理了一下,讓它變得更柔順。隨身攜帶的褐色手提箱裏也裝了不少東西:有給米莉安父母的禮物,湯姆的生日禮物(米莉安邀請她過夜)以及她自己的換洗衣物等。
“我已經跟多多說過了,她會帶你去慈善院的。你們路上小心。”臨行前,媽媽又一次囑咐道。
帕薩莉點點頭,“我記住了,你放心。”
“去吧,好好玩。”媽媽說完,示意多多帶她離開。
“請小姐跟多多來。”小精靈得到吩咐,沖媽媽鞠了一躬,隨即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門。
“多多,我們不幻影移形去對角巷嗎?”帕薩莉跟着小精靈來到走廊上,對方卻沒有帶她幻影移形,而是一個勁朝前走,有些莫名其妙,也有點着急——她原本計劃,多多把她放到對角巷后離開,好讓她在那裏購買給慈善院的物資,從而通過臨時通道回到倫敦,將東西送到科爾夫人手中,最後返回對角巷,使用那裏的公共壁爐去米莉安家。
“夫人吩咐多多帶小姐使用壁爐。小姐要去別人家做客,自然要以巫師做客的方式出行。”
“……好吧。”帕薩莉有些驚訝,也有些計劃被打亂的不快,但更多的是不舒服。她忍住了沒說話——興許她可以到了米莉安家后再使用朋友家的壁爐回對角巷。
多多似乎對她的想法一無所知,反而興高采烈地抬起頭,用一雙巨大、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她說:“小姐,夫人吩咐了,要您通過壁爐直接去朋友家。巫師們去朋友家做客都是使用壁爐的。您從家裏走再方便不過了。”
帕薩莉勉強笑了笑,感到胸腔內一緊——不知道艾弗里夫人這個決定是什麼意思。
對方不是曾經說過嗎?不許她在這棟宅子裏亂走。而且現在是聖誕節期間,這裏或許也會有其他家族成員光顧,她這樣堂而皇之地使用壁爐,不會讓別的艾弗里看見嗎?還是說,艾弗里夫人是抱着別的什麼打算?
想着這些,她皺起了眉頭,神經越發緊繃起來。
很快,她知道了這其中的緣由——
當穿過華麗但狹窄的長廊,轉過幾道彎,下了好幾段台階后,她被帶着穿過了又一道同樣華麗、但寬闊得多的走廊,最終來到一間敞開式的豪華客廳門前,便見到了一個還算熟悉、但從未說過話的人:帕里特里-艾弗里。
準確地說,是這個斯萊特林同級同學和她名義上的外祖父艾弗里先生正坐在裝點得溫馨又華貴的壁爐前,圍着一張水晶小茶几在下巫師棋。
聽見她們到來的動靜,兩個人都抬起頭來。
艾弗里先生一點也不為她的出現感到意外,反而早就知曉似的打量了她一下,繼而沖她點了下頭問:“要去同學家玩?”
他語氣算得上溫和。若不是場景和身份完全對不上,帕薩莉會以為自己真就是來外祖家度假,期間受到朋友邀請前去做客,外祖父便這樣問——或許還會囑咐她早點回來之類。
但正因為一切壓根不是這麼回事,所以此時帕薩莉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卻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顆剛剛栽好的樹,僵硬地一動也不會動了,感官和大腦好像也變成了植物的一部分。
先不談艾弗里先生到底為什麼這麼鎮定以及他內心是否也如表現出來的一樣和藹,帕里特里-艾弗里展現出的態度和他祖父的簡直是兩個極端。
他的目光剛一沾到她,就立刻扭回到了棋盤上。但帕薩莉沒有錯過他一瞬間臉上劃過的意料之中和極度厭惡——這兩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閃現后,歸於冷漠平靜的神情下。他完全不復剛才跟祖父下棋時的自如放鬆——盯着棋盤,好像不那樣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爆發出來,質問他的祖父或者她;又似乎只有棋盤才是體面的、值得他搭一眼的地方。
“什麼時候回來?”見她不回答,艾弗里先生又問,掃了自己的孫子一眼,臉上一瞬間閃過不自然。
“……後天。”帕薩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同樣復蘇的還有惱火和屈辱。這兩樣東西在,回味帕里特里的表情后湧上了胸口,在那裏翻滾着,把她的血液也煎得沸騰起來。
她想大聲質問艾弗里先生——他們憑什麼!憑什麼這麼侮辱她?
然而,在怒火中迅速地抓了一圈,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進攻的理由——她身處對方的住宅,受對方幫助和照顧,還有什麼資格因為對方的客人不喜歡自己而憤懣呢?想到這裏,憋屈和無力兜頭蓋臉地澆下,熄滅了怒焰。
“快去吧。別讓你的朋友——是姓沙克爾吧?別讓她等太久了。”艾弗里先生又說。
帕薩莉感覺耳朵里嗡嗡作響,眼眶又熱又痛,視線都一瞬間變得有些模糊——壁爐側邊伸出一個金色的漂亮架子,架着一隻金色的小盆,裏面是飛路粉,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艾弗里先生,也不確定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個小盆旁邊,從裏面抓出一把粉末並站到壁爐里的。
只是當粉末紛紛揚揚撒下,在大理石爐子裏激起巨大的綠色火焰時,她從沒這麼清晰地認識到,這裏絕對、永遠也不會成為她的歸宿,以及,她還沒有回到自己的家。
因此,當米莉安在靠近廚房門口的備餐桌邊吃沙克爾先生剛端上來的巧克力手指餅邊時不時跟阿爾法德用餅乾打架時,聽到壁爐那邊傳來輕微的“噗”的一聲輕響,跑去看,就見到一個抿着嘴,喪着臉的帕薩莉。
“薩莉!”她尖叫着撲上來把她一把抱住,從壁爐里拖了出來。
米莉安的家十分溫馨,入目是一片肉桂色和深棕色——前者是牆紙,窗帘,靠墊等,後者則是傢具和地板。頭頂溫柔地亮着一盞圓乎乎的暖色燈光,房間裏散發著一股溫暖的氣味。那是每一戶人家特有的味道。
帕薩莉更難受了,喉嚨好像被塞了一團棉花,堵得人喘不上氣。
米莉安打扮得十分漂亮,金色的長髮捲成了大卷,耳邊別著的兩朵香水百合,眉心貼了一顆紅寶石。她穿着一條米色羊絨裙,一邊的手腕上串着一隻金色的大鐲子,渾身香噴噴,顯然灑了香水。
阿爾法德的頭髮被他用一根黑色的皮筋綁成了一隻鬆鬆的小辮。他的衣着很家常,淺灰色的高領毛衣和棕色長褲,但脖子上繫着她今年送的那條蛇形圍巾——圍巾的頭部,也就是蛇頭,此時正從他後腦勺升起來,可笑地左搖右擺,吐着信子。
此時,他們都關心地看着她。
帕薩莉沒忍住,伸出手把他們一塊摟到了懷裏,才按捺住沒有哭出來——這不太容易,米莉安和阿爾法德都比她高不少,尤其是後者,僵了一下后,不得不費勁地彎下點腰,才讓她勾住了脖子。
米莉安見狀,跟阿爾法德對視一眼,幾乎立刻就把她架到了樓上某個房間——後來她知道這是米莉安的房間,也是她們一起度過一晚上的房間。
她甚至沒來得及跟正在忙着準備晚宴的沙克爾夫婦打聲招呼。
“趁客人都還沒到,說吧,怎麼回事?”米莉安把門關好,把她按到了椅子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阿爾法德見狀,摸了一下鼻子,從床腳拽過一隻凳子來,坐在了她的另一邊。
然而,看着朋友們這麼嚴陣以待,帕薩莉反而沒那麼難過了。
“我這次是從艾弗里家的壁爐過來的,”她吸了口氣說,“來前碰上了帕里特里-艾弗里。”
米莉安和阿爾法德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某些人的確非常……死板,”阿爾法德頓了一下,隨即小心地看着她,斟酌地說,“但我認為你沒必要理會他們。”
米莉安翻了個白眼,馬上打斷了他,“問題是,為什麼帕里特里-艾弗里會在那裏?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他們並不希望你見到家族其他成員。”
“是的。”帕薩莉閉了下眼,同時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讓它不要顫抖起來,“艾弗里夫婦曾經說過,希望我老老實實待在媽媽住的套間。但這次卻特地讓多多帶我去使用壁爐。我知道我不該多想。也許他們就是好心。可……”
“樂觀一點想,他們可能就是想巴結你,畢竟帕里特里成績可不怎麼樣,興許指望你以後能在某些方面行個方便。而且之前他們不也送了你很多東西嗎?”米莉安十分冷靜地分析。
帕薩莉點點頭,臉色依舊不好,“我想過這種可能性。”
“消極來看,他們很可能是想用你媽媽拴住你,讓你為帕里特里那個廢物賣命。畢竟他是他家的第三代繼承人。這次只是先試探你一下。”米莉安又說。
帕薩莉吸了口氣,又點了下頭,輪流看向兩個朋友,竭力把痛苦,憤怒,屈辱和害怕暫且掀到腦後,堅定地說:“這正是我擔心的。可我並不希望你們插手——一方面不想你們惹上麻煩,或因此為難,畢竟阿爾家跟艾弗里家有不少交情;另一方面,我想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但我需要你們客觀的建議。尤其是你,阿爾。我請求你用保守純血巫師家族成員的視角告訴我,這是不是最壞的情況?”
米莉安握住了她的手,也望向了阿爾法德。
阿爾法德瞪着她倆半晌,最終認命般地嘆口氣,攤了下手說:“……好吧。有一種比這個還麻煩的情況——比如現在的艾弗里家主不再掌管家族事務,把一切交給了他的兒子,也就是你的某個舅舅,你得隨時為他效勞。之後,等他不管事了,就接着為帕里特里所用。
最糟的是,如果艾弗里家的繼承人腦子不好使,為了籠絡某個新貴,拿你做籌碼。”
帕薩莉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白了。
米莉安立即問:“什麼意思?籌碼?他們想要薩莉做什麼?”
阿爾法德望向帕薩莉,灰色的眼裏一瞬間毫無暖意,好像深冬黎明的冰凌——彷彿他就是一位真正的上位者:“他們會把你嫁給某個新貴的兒子——比如某位來自小純血家族、最近嶄露頭角的男巫。你越是優秀,作為砝碼的價值就越大。到時候,他們可以一邊用你的母親逼你就範,一邊扣着你母親,讓你繼續聽命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