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番外二（前世，汪景獨白）

汪景在第一眼看到姜宴清這個人的時候，便知道要壞。

之前，盛京城裏出了天大的荒唐事！

這世上，會有這麼荒唐的事嗎？

一個農家出來的小子，胸無點墨，虛言妄語。帶着一家子的人，上了盛京城。在科考的朝堂上，直言認爹！

甚至短短的時間裏，就成了盛京城炙手可熱的皇子！

聖上待他寬厚至極。

都說那是柔妃的骨肉，他叫姜宴軒。

他哪裏有天家子嗣的樣子？他與他那一家子，像極了！

而這也就罷了。

他們入皇城不到三年，姜宴清便進了盛京城。

他狀元及第，風光無量。

才華橫溢，就連張老，他的死對頭，還有盛京城裏許多文人，皆對他讚不絕口。

他好像是這天地之間的靈感文氣彙集起來的這麼個人，鍾靈毓秀。

他年紀輕輕，初入朝堂，便能攪動風雲。

汪景覺得，他實在是太熟悉了。那張臉……實在是太像了。

如果真的有柔妃的孩子，那也應該是姜宴清。

於是，他去見了皇上，說起了此事的可能性。

得到的結果，讓他不寒而慄。

皇上，一直都清楚，姜宴軒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兒子。可他不在意，他早已定下了儲君之選。是他近來最愛的妃子所出的五皇子。其他人，都不過是磨刀石。

聖上這是在作死。

汪景這樣覺得。

後來，果然也都按照他所想的，聖上真的在作死。

朝堂上，這個並非皇室血脈的人，藉著淑妃，還有一眾人的幫助，以及他那個運氣詭異的皇子妃的幫忙下，隱隱的已經脫離了皇上的控制。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而當時的朝堂上，真正能與他抗衡的。

唯有姜宴清。

姜宴清做事邪門，殘忍。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並非是儲君人選。

一個做盡惡事的人，和一個不是皇室血脈的人。到底選誰？

兩個人，都不是好的。可至少後面那個，不會讓生靈塗炭。

若是讓漠視生命的姜宴清做皇上，必然會顛覆朝堂。他雖與自己有親，是柔妃的兒子。可是，他不至於為了一個親戚，就枉顧他人。

於是，他決定見見姜宴清。

如果姜宴清能有所改變，那或許……

六皇子已經被幽禁，他別無他法。

他見到姜宴清的時候，心裏更覺得可惜了。

姜宴清這個人，當真是個十分有才的人。若是當年他在皇宮之中，沒被那姜家磋磨，性子必定極好。當出落得明月清風一樣。

當為聖主明君。

可惜，沒有如果。

他試圖遊說的計劃失敗了，對方比他聰明。

對方的心裏滿是暴戾和絕望，這樣的人，不能為君。

他汪景，是朝廷之臣，當為百姓着想。

既然朝堂之上不是他汪景攪動風雲的時候，那便急流勇退。

皇后和六殿下被幽禁，他也只能如此。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姜宴清病死的時候。

他見了娘娘一面，與娘娘說起了這樣一個人。

娘娘似乎從未見過他，這不合常理。

可當時的盛京城太亂了，所以他一直沒發現。一直到娘娘說起，他方才知曉。這不對勁。

皇後娘娘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本就孱弱的人，一口鮮血噴出，便沒了氣息。

他……害死了女兒。

皇上那個人，越是心虛什麼，便越是有古怪。

他忍着想死的悲痛，找上了陸家的陸封臣。

陸封臣是姜宴軒名義上的岳父，他的女兒死了。這些年，他一直在幫着姜宴軒。

不過，在姜宴清病死之後，他的人，被陸封臣一一收編。

陸封臣的心思也暴露出來了。

從一開始，他就想掌控姜宴軒。

他的夫人死了，他就那麼一個愛女，也不清不楚的死在了姜家，那家人又說她克夫。

陸封臣怎麼可能甘心？

多年來他扶持姜宴軒，實則，他暗中一直在分散姜宴軒的勢力。甚至還給姜宴清送過消息。只是，是暗中的。

他憎惡所有姜家人。

他本就為陸老侯爺不喜，被家族厭棄，只有女兒與夫人。從以前，他就捧着女兒如珠如寶的。

他的女兒，死在了姜家。在他的眼裏，只要姓姜的，他不該與他為伍。所以，他也不曾真正和姜宴清聯手。只是，敵人的敵人，能用。

他找上陸封臣，用了汪家的勢力作為代價。

陸封臣說，他在等一個人，可是遲遲等不到。有人告訴他，與她有緣之人死了，所以不用再等了。

他不想等了，他想讓那些人償命，汪家的勢力，對他來說很有用。

他不知是真是假，也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真相。

然而，真相往往不堪，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荒唐二字，如何能描述狗皇帝？

那不是什麼柔妃的兒子。

那是他的外孫。

是他女兒的嫡子。

是原本屬於汪家，最光明璀璨的未來。

他明明只要低頭，只要違背本意，只要自私一些，認為哪怕是一點親戚關係也可以。如果他不標榜着百姓為先。他的外孫，不會在即將扳倒姜宴軒那個不入流的東西之前，病死。

如果他再懷疑皇上一些，在女兒哭訴的時候，再查一查。

如果他找到了姜家村。

他的外孫，也不會被重病折磨多年。

甚至到他死那天，他都是孑然一身。

他沒有爹娘，沒有兒女，沒有喜歡的女子做夫人。

那不該屬於他，不管是受盡折磨的十幾二十年，還是後來的獨行復仇。他本該在皇宮，在汪家的護持之下，一步步的坐上皇位。他可以遇見漂亮的夫人，情投意合，花前月下。

也該有兒女，長伴身邊。

他該親人滿堂。

知道真相那天，他去重新為外孫修了墳，又買了一杯上好的桂花酒，聽聞外孫喜歡。

他也喜歡。

可惜……他不能陪着夫人百年了。

他害死了女兒和外孫，這世上，不該有他。

謝罪最好的地方，就是墳前。

在別的地方，想必他那外孫，是看不到他的。畢竟這醜惡世間，如何值得他再看一眼？

大概再過一些年，這世上再無人知道，這世上有一人，他叫汪景，他是帝師。

他一家，是這世上數一數二的望族，無人敢欺。

如果他的外孫有來生，至少別再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