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開總沒他多
方無輕輕一笑，眼睛像是要穿過一條河，飛過一座山，進了一座木屋，來到了那位女子的身邊。
記起她說：那你要陪着我，我既然決定了，我不管你能不能做到，都一定要做到。
記起她說：對不起啊，我說謊了，不能陪你那麼長的時間了。
方無想着她嘴角流下的血，總覺得她說對不起的時候，心該有多疼？
前方的卿卿突然回過頭來，看了方無一眼，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和小和尚說著一朵花兒，一個師妹，這樣的時間在她看來，已經是一春一秋那麼長遠了吧。
時間不明，可能是小和尚話音剛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塔，聳立在神舟浩土，這裏有信徒，成天膜拜，都說方丈大師很靈，是佛陀轉世，塔建在山上，山很高，但塔更高。隔了近處一看，就像是塔要傾倒一般，但是信徒們都不慎擔心，因為爺爺的爺爺在世的時候，那座塔貌似就是那個樣子，是一直庇佑這人間嗎？
一小姑娘從高塔中走出來，一頭青絲，一根木簪子，很隨意的別在腦後，走起路來，頭絲顫動，拂過臉，劃過肩，若是拔下木簪，肯定是比飛瀑直落還要美麗許多的景色了吧？小姑娘一身僧衣，不是陽黃，卻是緋紅，哪有緋紅僧衣？
有的信徒看着這個小姑娘，沒有人會懷疑自己不虔誠，連大陸上高僧大德可穿着的僧衣顏色都分部清楚，想來是哪家的姑娘，以佛門為深閨？這樣的事兒在大陸上也並不是少見，舍利塔方圓幾百里，信徒遍地，少不了信到了虔誠處，不敢穿着正統僧衣，而自作袍子加身這樣的情況的。(本章節由網友上傳&nb)
不過舍利塔什麼時候開了這樣的規矩？
小寺小廟，幾斤香油銀錠，富紳妻女，宮門嫩婦，為家人求平安喜樂的，邀寵為皇上求國泰民安的，以凡塵之身跨入佛門的不知凡幾，怪不得那女子給信眾那樣的形象。信徒不知的是，那小女子可不是半路出家，而是生來便是在舍利塔，不知過了塵世多少年光景。
“誰家女子，臉長成這個樣子，不是糟蹋了嗎？進那個皇宮還不是后妃以上的位置”一個一身麻衣的信徒，一臉可惜的說道。越是普通人，越是想着讓好女子配上身份高的男子，癩蛤蟆要吃天鵝肉，這樣的事情有，但是不多見，因為誰都知道，這是連刮帶邊的靠譜兒都算不上。
“兄弟，不是我跟你說啊，你啊，還差的遠呢？”
“兄台何出此言？”
另一名信徒看那緋紅身影，為了口若懸河先清了一下嗓子“舍利塔有男女二聖，你可知道？”
走一步跪一下的男子支起身子，一拍大腿，“這我當然知道啊，要說我們致遠大師，那可是實打實的佛子轉世啊。生來便是懷有佛心，如今在修佛心，等修成了那還得了？時間有多了一個佛陀庇佑啊。”
說的男女二聖，那男的是致遠大師，女的呢？
兄台不會說的是。。。
兩個信徒眼睛同時望向了緋紅身影。
俯身便拜！
被小和尚說成是從不出塔的小姑娘，如今出了。
小姑娘身後是信徒，再之後是參天的舍利塔
信徒向她，層層疊疊的跪拜了一地。手中攜着一截柳枝兒，邊走邊枝划花草的女子，突然回過頭來，不見嫣然一笑，只是朝着跪了滿地的信徒，頌了一句，阿彌陀佛。
霧氣升騰的山間氣象，像是充滿霞光，美輪美奐
小女子不知道他們究竟拜的是誰，是自己？還是自己身後那瑩瑩金光中依稀可見的菩薩低眉的景象？亦或是都是自己？
在清一門的小和尚憑空打了一個噴嚏，根本不會道家掐指斷福禍的小和尚就知道叫到“壞了壞了”扔了木魚和經書便去找師傅。期間被台階和門檻絆了兩次，不倒。也沒想着要提示眾人走路留心。因為他突然想到了比佛祖貴重的人兒。
“師傅，師傅，不好了，師妹下山了？”小和尚雙手扶膝，彎腰喘大口的粗氣。
“你師妹是不可能下山的”老和尚對這個滿嘴誑語的徒兒早已經練出了八風不動的境界。
你不動，我不動，你動，我見招拆招。
師傅，這幾天我就提心弔膽的，臨走的時候我不是跟你下山開心過頭了我就跟師妹說，師傅帶我去求取一本真經。
老和尚敲木魚，咚咚作響，嘴裏念的不是經文，而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都說天地間有靈物，從晨鐘暮鼓聲中就可辯道，他曾與小師妹，在山崖邊對花草說法。
那年初春，花未開，但已結骨朵兒。
她講大輪迴經，他講小無相經。
她一句句，猶如歌唱，山間閃空靈
他一句句，不知怎麼的，不過十歲的他聲調中竟帶了對眾生的憐憫。
一，二，三，四，她面前一朵接一朵兒，枝枝亂顫，共十八朵。
他面前，花一朵未開，卻全在微微顫動
那天，他笑說，自己不會講經。
她笑着說：把花兒都帶到師門去，師兄太笨了，我贏了。
他帶了，確是連着根下的泥土，殺生不全都是錯的，師傅說懷有罪孽的可以給幾次回頭是岸的機會，不回頭的才會替佛祖管理人間因果循環。而不沾絲毫惡因的生命，不當殺。他懂，那年他十歲。
他一朵朵的捧起連土花根，不壞一絲根須，他看師妹的身影，山崖的花兒順着他的視線層層開遍了去。枝枝顫動，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花海景象。
師妹回頭，滿臉的驚訝，從未出過塔的小姑娘，生命里除了經文就是經文，就算是在很美麗的午後，她坐欄杆，雙腳勾搭在一起，前後晃動着，像每一個天真無邪的塵世少女，但是她的手裏卻是一定捧着一本佛經的，幸好師妹除了佛經之外，還喜歡花。
這就是他為什麼就連那花圃主人是誰的時候，仍敢攜一朵花歸去。
他說的好佛經，她也想要看一看，這麼多年，她講經，說法，花開的一年比一年多，但總也沒有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