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迫不得已
孫拐子千恩萬謝的離去了。
蕭誠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不語,良久,韓鉦才低聲道:“二郎。”
“老爺子想說什麼?”
“二郎既然要施恩,何不把這些卷宗一起給了那孫拐子?留在手中,反而不美了。”韓鉦提醒道。
蕭誠微笑道:“不過是一些卷宗而已,我就算給了孫拐子,孫拐子難不成就會認為我手中只有這一份嗎?他多聰明的一個人啊!用他這樣的人,懷之以德是不管用的,唯有讓他敬,讓他畏而已。”
“老朽說一句不該說的,二郎,此人不可用啊!”韓鉦勸道:“依我說,既然手裏有他這樣大的一個把柄,何不就此趕了他離開汴京?孫拐子四十好幾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當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掉了,以此為柄,不怕他不乖乖地滾蛋?這兩年,他也賺到了足以養老的錢了,二郎讓他就此離去,也算是全了主僕一場,便是老太爺,也必是會贊成二郎您的舉措的。”
“可是現在我還需要他做事,一時之間,那裏找得着得用的人呢?”蕭誠嘆道:“這也是我把這些卷宗留在手裏的原因。讓他明白,我隨時能將他的寶貝兒子正大光明地再送進開封府的大牢裏去。
“二郎究竟要做什麼需要他這個人?換個人不行嗎?”韓鉦問道。
蕭誠轉頭看着韓鉦,道:“漕幫!”
“啊?”韓鉦大吃一驚。
“我要利用孫拐子手中的勢力,在數年之間,切進漕幫之中去。”蕭誠道:“老爺子可知道,汴河對於汴梁城的重要性?”
“這個當然知道。一年數百萬石糧食經由汴河運進京城來呢!”韓鉦道:“而承運這些綱糧的,絕大部分就是漕幫啊!這些糧食要是出了事,汴京城中,非得出大亂子不可。”
“父親以前是三司副使,但因為身屬二大王一派,所以在朝中還是備受排擠的,在三司之中,實際之上並沒有多少實際上的權力。像鹽鐵糧這些大宗的買賣發運,都是插不上手的。”蕭誠道:“而周廷呢,雖然是屬於陛下心腹,但卻受大王爺一派影響不小,三司使中,大王爺的勢力可不小啊!”
韓鉦恍然大悟:“聽說老爺馬上要升任三司使了,二郎你是怕有人在其中使壞?”
“正是這樣啊!鹽鐵酒這些都是專賣,不容易弄事情,但發運綱糧一事,關係重大,汴梁百萬居民的嚼用呢,一天沒有糧船進來,只怕都會謠言四起。”蕭誠道:“父親一旦上任,便是首當其衝的第一責任人,要是在綱糧發運之上出點什麼事情,只怕父親這個三司使的屁股還沒有坐熱乎,就又得引咎辭職了吧?”
“那些人敢拿這件事情作伐?”韓鉦瞪大了眼睛。“這可是會引起大動蕩的。”
“他們有什麼不敢的!”蕭誠冷笑:“老爺子不要高估了這些人的德行。再說了,也不必出大問題,只需要連續不斷地出小問題,而做這些事情卻是一點兒難度也沒有,只需要授意漕幫中他們的人稍微動些手腳便可了。”
“這倒不可不慮。”
“周廷任三司使多年,都沒有出什麼大的事情,父親剛一接手,卻連接不斷地出事,只怕一句無能的評語,是少不了的。所以我現在急需要一股道上的力量,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入漕幫內部,並且以一些凌厲的手段,獲得一部分支配權,才能大致上確保在這個上面不出現能影響到父親施政的事情來。”
“原來如此。”韓鉦恍然大悟。“那的確只能用孫拐子了,這是一股現成的力量,加入進去,也不會太惹人注目。”
“周廷病得太不是時候了,要再多堅持幾年該多好!”蕭誠不無牢騷地道。
韓鉦笑了起來:“他倒下了,咱們老爺才能上位,這不是好事嗎?”
“可我還沒有佈置好!”蕭誠惱火地道:“再過上幾年,我的人徹底掌控了孫拐子手中的力量,又悄無聲息地切入到了漕幫之中,此時父親再上位,是再穩妥不過的了。現在猛然出了這事兒,不得不提早發動,用了我不想用的人,便會讓他知道更多不該他知道的事情,時間一久,反而不好下手清除了。”
韓鉦默默點頭。現在的孫拐子還無足輕重,但如果成功打入了漕幫,他的地位便會顯得極其重要起來,但這個人,又滿身的小尾巴,很容易被人捉住,到時候不免會牽扯到蕭府身上來。
“做任何事情,潤物細無聲是最好的,現在,有些用力過猛了,難免便會有漏洞。”蕭誠道:“但是沒有辦法,我必須在最多半年的時間內,做好這些事情,確保父親不會因這些污糟事而倒霉。”
“為何是半年?老爺不是馬上要上任了嗎?”韓鉦不解。
蕭誠笑了起來:“大概還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父親便要上任了,要是父親初一上任便出事,那倒好了,大可以推到前任身上去就了事。對手不會這麼蠢,必然要讓父親做上一段時間,而父親新官上任,必然是想要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一些做法的,等到這些做法落了地,開始發揮了效力,再弄點事兒出來,父親又能往哪裏推託去?只能是自己背上了,所以我估計是在半年以上的時間。”
韓鉦咋舌不已。
“二郎,這官場,還真不是那麼好混的!”
“官場可比江湖難混多了。”蕭誠認可地道。
“老爺要是知道少爺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情,肯定是會很高興的。”韓鉦笑道。
“這些污糟事兒,就不必讓父親知曉了,他啊,太過於方正了。”蕭誠搖搖頭,想起了許勿言交給自己的那支力量,也難怪爺爺不肯把這些東西交給父親,父親還是書生意見太濃重了一些。
不過這樣也好,便讓他帶着這種赤子之心去正大光明的做事,而自己呢,則替他把這些障礙給拔除了,讓他一直清清爽爽。
“二郎你在三年之前便籌劃着幫孫拐子奪下了東水門一帶,難不成是未卜先知,曉得了今日老爺會成為三司使嗎?”突然想起一事,韓鉦卻是有些怔忡了,要真是這樣,眼前的這位二郎,倒底是人還是神仙?
“我要是三年前就知曉了,豈不是成神仙了?”蕭誠笑了起來,連連搖頭:“當初幫孫拐子,不過是想在下面多弄一點耳目,同樣也多一些賺錢的渠道,東水門那一帶,可是黃金寶地,二來倒也的確是想染指漕幫,因為父親是三司副使,指不定那天就管勾綱糧發運了呢,您看這些年來,倒在這上面的官員,還真是不少。至於周廷出事,父親現在就能上任三司使,就完全不是我能預料得到的了。現在不也是手忙腳亂了嗎?”
韓鉦連連點頭,這才是正常情況。
“世事總是出人意料的。就像當年老太爺領兵打仗,先前還不是一切都覺得沒有遺漏了,想得妥當了,結果真正一發動起來,當真是各種狀況百出。”韓鉦道。
“所以只能見招拆招了,只要保持大方向不錯,一步一步地走便是了。”
“有二郎掌舵,料不會出大事。孫拐子就算是再狠,不也是翻不出二郎您的手掌心去。”韓鉦道。
蕭誠嘆口氣:“世事難料,出人意料之事太多,而且我也無法完全猜到別人要做什麼,只能是儘力做好自己覺得該做的事情而已。”
“二郎已經做得太多了。”
“道長卻阻,且走着看吧!”蕭誠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二郎!”
走出天工鐵藝坊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了,汴京城或者是這個世界之上夜晚最為繁華的都市了,皇宋相當地重視商業,取消了宵禁,使得這個城市的夜晚,幾乎與白天沒有多大的區別。
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蕭誠仍然還是心事重重,只恨自己時間不夠,手中沒有太多得力的人手可以使用,父親以前不過是副使,雖然讓人惦記,但還不足以引動對手全力對付,但現在當父親成為了整個皇宋的計相,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如果說以前的攻擊,只不過是零打碎敲,隔靴騷癢,接下來的攻勢,恐怕就要刀刀見血,直捅要害了。
“二郎,羅郎君在那邊?”耳邊突然傳來了伴當李信的聲音。
蕭誠抬頭順着李信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羅綱羅雨亭,正與另外一個傢伙,在家丁的護衛之下,恥高氣揚地走在人流之中。
這兩個傢伙,居然還在耳邊插了一朵大紅花,看他們前進的方向以前兩個不時交頭接耳之時的猥瑣笑容,蕭誠豈有不明白,他們是去什麼地方的?
如果是以前,蕭誠壓根就懶得理會,人家要逛青樓,會婊子,關他屁事?但現在可不同了,這羅綱,不是要成自己妹夫了嗎?
說不得,也要管一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