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當老師當北漂
2002年大學畢業了,同學們如鳥獸散般各赴他鄉,大多數都當了老師,主要是初中老師,我們是師範院校出身,當老師做公務員是主要出路,我既不喜歡板著臉教學生也不喜歡坐辦公室滋溜滋溜喝茶水,於是成了第三種人,畢業即失業。那時候笑稱自己是吃飯學院畢業,除了吃飯啥也不會。
短暫的迷茫之後,開始去人才市場碰運氣,正好遇到國內一個大的保險公司,當時他們在做房地產業務,招地產經紀人,負責人把我們十來個大學生帶到一間屋子開始宣講。那是夏天的午後,太陽開足了馬力像烤土豆一樣烘烤着地球,也烤驗着每一個人的體力和耐心,負責人在台上講得慷慨激昂,大有讓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買二手房,為了二手房事業不婚不育奉獻終身,我的頭開始有些暈乎乎的,越聽越低,終於一頭栽倒在柔軟的胳膊上……過了很久才醒來,負責人還在台上,不過大概接近尾聲了,他一邊講一邊瞟着我,眼神里充斥着痛恨、憤怒、蔑視,反正我也不喜歡賣房子,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吧,而且我確實困了,挺住不了,我擦了擦胳膊上的口水,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很美味的夢,可惜忘了。
可能是因為城市小,我發現人才市場裏大多是招銷售,而我似乎只適合做做文員寫寫文字之類的活兒,後來實在呆不下去便應聘了一家廣告公司,做業務員,底薪500大洋加提成,其實我就是奔着底薪去的,因為一日三餐下麵條就可以搞定,裏面放入大醬,外加幾瓣大蒜,又香又辣又咸,花不了幾個錢,當然如果你一定要加杯咖啡喝,那味道一定是好極了。
做銷售每天都有晨會。領導是個女的,每次跟我們例行嘮叨完之後就閃了,然後一個人去逛商場看各種包,留下我們這幾個大眼瞪小眼,一番對眼之後,我們決定集體逛街,那真是逛街,街邊店鋪一個也不敢進,生怕跟人接觸談業務。大家商量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玩石頭剪子布遊戲,最後誰輸了誰找個店進去跟店主談業務:
“做廣告嗎?”“不做!”over了!
“您看咱們店需要做宣傳嗎?”“不需要!”over了!
“老闆,我是XX廣告公司的,我……”“不需要!”over了!
“老闆,來瓶水!”“一塊五,給你水……咦,你是廣告公司的吧?”“對,老闆,你做廣告嗎?現在有優惠……”“不需要!”over了!
每次都有一個人灰頭土臉地從店裏出來,美其名曰“老闆啥也不懂!”
有次不知道吃了哪顆熊心豹子膽,我決定一個人單闖市內最大的,當時也沒提前打電話,直接殺過去了,到那裏就問老闆在不在有業務要談,對方倒也乾脆說人在裏面可以進去。等到裏面之後猛然發覺自己好像林沖身陷白虎堂,好大一間屋子滿滿當當坐了幾十號人,清一色黑西服白襯衫,一隻隻眼睛齊唰唰瞅向我,沒有一點聲音充滿了肅殺之氣,我的心在嗓子眼和肚子之間發了瘋地狂跳,要是嗓子眼細肯定得蹦出來,桌子盡頭是一個一臉精幹的男子,不怒自威,我顫顫巍巍地說明來意,對方很淡然地說那就做一個方案給我看看吧,我如小雞啄米似的一直點頭說好的好的,心裏卻想趕緊完事出去,嚇死俺老孫了,噢不老張,是小張,小張。走出了,長出一口氣,還回去做方案嗎?得了吧,差點整出心臟病了!
業務員只幹了一個月就回老家貓冬了,過了年在家獃著不出門,
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裏走。正好這時大學宿色里一哥們給我打電話,讓我去長春轉轉,他在那裏租了房,準備考一所本地知名學校的研究生。長春真是不能被這個名字騙了,我一個東北人都覺得那裏真冷,現在冬天一進屋裏愛流鼻涕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毛病。
哥們很熱心,包吃包住還包給我改簡歷,我後來應聘上編輯就是哥們的功勞。公司是做中學生的雜誌,有點像“意林”,通過一個個小故事講述一個個大道理,當時這類雜誌很多,市場似乎挺紅火。做編輯就是去網上以及其他報紙雜誌去發現各種新故事,然後扒下來改編一下發到自己雜誌上,我挺喜歡這活兒,不用跟別人廢話,到點就下班,工資六百,後來老闆給漲到了一千。
剛到公司不久我就鬧倆笑話,一是剛去第一天,公司女會計直接叫我老張,讓我幫她給她女兒寫班長競聘書,結果我跑偏了寫的過於苦情,導致老師後來號召全班給她女兒捐款資助上學,搞得以後每次上班打卡,前台都笑着叫我老張。二是趕上公司團建,去一景區里遊玩,公司設計部里倆女同事讓我給她們合張影,那時候還是膠捲相機,我根本沒擺弄過,不過當時胸脯一拍說沒問題,心想不就是按一下快門嘛,有啥難的,我接過相機,像別人那樣倒數321,然後按下快門,倆人謝過。後來她倆洗出照片,發現照片上根本不是倆人,而是黑糊糊的一張臉,後來我們三人現場對質,一致認為:那是我的臉,我把相機拿反了。
這倆女同事平時總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其中個子高的男朋友跟我一個辦公室,做後期技術,她愛往我們這屋跑,經常也能跟我聊上一聊。有一次她神秘地遞給我一張小紙條叫我不要聲張,我打開一看上面寫着下班后一起走有事要跟我說,我心裏七上八下怎麼也琢磨不出要談什麼事。結果下班后一聊,她說她們倆女同事要約我周末去公園玩,好啊,反正周末也沒什麼事兒。
公園裏有一個大湖,我們三人繞着湖邊欄杆漫步,後來不知什麼時候只剩我和另一個女同事了,這個女同事平時很少和我說話,感覺有些冷淡。不過今天她倒是很熱情,也很健談,我們聊了很多話題。到了公園一拐角處,我們停了下來,彼此都沒有話說,空氣好像一下子凝固了。過了一會她笑着輕聲問我有沒有對象,我說沒有,她接著說想找什麼樣的,我說不知道,怎麼得18歲以上的吧!她捂着嘴笑了。對話再次停頓了,我們都扶着欄杆看着微風拂過水麵,漾起微波。又過了一會,她低下頭,語音輕柔地問我那可以相處一下嘛?我的頭皮像被電了一下,臉有些發熱,-第一次有女生這樣問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再沒有說話,也不敢看她,我們就這樣僵持着,其實說實話我對她沒什麼感覺,就是屬於不來電的那種,她身材很好,人很瘦,但我就是沒有其他想法。後來她又主動打圓場,說我太內向了不善於表達,臨走出公園時還塞給我一封信,具體啥內容我現在忘了,大概是對我這個人挺感興趣,然後對未來的一些暢想之類的。
自此之後,上班再見到她就有些尷尬與難受,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又不能委屈自己,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兒,我不知道我未來的那個她在哪兒,但肯定不是這兒,肯定不是她!當時跟我們一起合租的還有另一個同學,我們都是不想當老師,又不肯安於現狀,他很堅決地要去BJ,離開這座傷心的城市,因為她中意單位的一個女生,但那人早已心有所屬,他很失落,想去BJ闖出一番事業來填補感情的傷口,我的同宿舍同學感情上也正面臨危機,她的女朋友已經馬上研究生畢業準備去南方,而他還沒有考上研究生,她的家裏不同意她倆結合,正在鬧矛盾,我們三個人各有各的痛處,一起喝了一頓酒之後決定不再沮喪,直面現實,重新開始。
走的那天,我在火車上給他倆發短訊,“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一想到即將而來的新生活,竟然有些興奮,結果一個短訊不小心發到了公司那個女生的手機上,過了一會她回我“聽說你要去BJ,我跟我媽說了,我也要去,以後還得要麻煩你……”
什麼?她也要去?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