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二百零二號病房的人影
以方祥的身份，想弄到他的照片並不難。
這人叫盧憲，入院已經很久了。
但因為他表現出來的病症，似乎沒有人和他有過過多的接觸。
畢竟……他只是一朵蘑菇。
常然盯着照片上的臉看了片刻，隨後開口道：“麻煩你們去問一下其他病人，看看有沒有人見過他。”
“那你呢？”方祥有些意外，“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常然搖頭：“我去找他聊聊。”
眾人很快拿着照片離開，常然轉身走回107號病房，盧憲就蹲在角落裏，就彷彿一直在等待他的到來。
盧憲察覺到身後有人，腦袋動了一下，回頭看了常然一眼，然後又轉了回去。
常然看着這一幕，又想起了他之前和自己說的話，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他朝着盧憲走了過去，蹲在他的身旁。
“喂，你不是蘑菇嗎？現在的蘑菇還會轉頭的？”
盧憲沒有搭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牆角，那裏有一簇蘑菇已經頂破了地面，正在野蠻生長。
常然看得心裏發毛，可盧憲卻沒有一點反應。
許久，盧憲幽幽開了口。
“我說過的，我不是蘑菇，我是蘑菇星人。”
熟悉的話用不熟悉的語氣說出來，常然只覺遍體生寒。
他已然確定眼前的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盧憲，卻毫無辦法。
常然呼出一口氣，換了個話題。
“你今天怎麼不去外面曬太陽了？”
盧憲的聲音悶悶的：“外面太熱，會把我烤乾的。”盧憲說著抬起頭來，看向常然的兩個眼睛沒有一絲神采，“常然，你就不要問了，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一句話說完，盧憲再次低下頭去，似乎那一簇蘑菇遠比這個世界有意思許多。
只有常然出了一身冷汗，愣在原地。
一種被人從裏到外看了個乾乾淨淨的感覺油然而生，悚然過後只剩恐懼。
一種無名的恐懼。
眼下這一句話遠不及昨晚看到的東西恐怖，可常然的心跳得比昨晚還快。
他咽了一口唾沫，轉身離開。
病房外，幾個人分頭去問，常然看着他們忙碌的身影，手腳彷彿灌了鉛一樣，留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遠處，王章正朝着病房走來，看見常然站在門口，眯起了眼。
他慢步走到常然身旁，咧着嘴笑，一口黃牙全露在了外面，牙上甚至還卡着一小片菜葉，他也渾然不覺。
“怎麼樣？後悔了吧？”
王章滿臉得意，似乎常然如今的處境他早已經料到了。
常然靠在牆上，頭一次這麼不想和王章說話。
後者卻好似沒有察覺到常然的情緒一般，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很正常，我們剛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總覺得自己能出去，然後被耍得團團轉。”王章說著嘿嘿笑了兩聲，“我勸你啊，還是接受現實，留在這好好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只有遵守這裏的規則，你就能活着，太無聊了就違背一下，給自己找點樂子。”
王章的話聽上去破有幾分道理，離開這裏去過正常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常然沒有一絲動搖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離開了，回去了，他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員工，沒多大的能力，還得為了生計奔波。
留下來反倒是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但一想到自己的家人，
常然就精神一點了。
他可以逃避，那他的家人呢？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父母的眼中，他是死是活，又或是下落不明。
“老王，你多大了？”
常然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王章一愣。
他張了張嘴：“快五十了，怎麼了？”
“結婚了嗎？”
“都離了。”
“有孩子沒？”
“有個閨女。”王章說著忽然笑了起來，“我跟你說，我閨女可漂亮了，也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
常然轉過頭，盯着他。
“老王，這就是我要離開的理由。”
不遠處，去搜集消息的那三個人已經聚在了一起，朝着常然揮着手。
常然向王章點頭示意了一下，向他們三個走過去。
徒留王章一人剩在原地，悵然若失。
三人臉上的表情比較輕鬆，這倒是讓常然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代表他們不是一無所獲。
“三號病區的幾個孩子說，盧憲昨天去過三號病區，去看了看禁閉室，沒做什麼。”
辛寧也開口彙報起來：“我和白卜在一號病區轉了一圈，有看見過他的人，但沒有人留意到他幹了什麼。”
“之後我去了四號病區，四號病區那邊有人說，盧憲前天下午一直對着403號病房旁邊的那面牆念念有詞，還搬了東西過去，似乎想要把什麼東西堵住。”
白卜說著歪了一下頭，提出了一個想法。
“常然，你說有沒有可能……他要堵的就是404號病房？”
常然一怔，其他人也是一愣。
這個想法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405號病房正對着401號病房，因為瘋人院的建築形狀問題，405號病房旁邊的牆面要更大一些，而403號病房旁邊幾乎沒有多餘的牆面。
無論是從建築本身來看，還是他們的過往經驗來看，405號病房旁邊藏了一個病房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他們都忽略了403號病房。
這個鬼地方已經脫離了他們的基礎認知，如果真的存在一個隱藏房間，那為什麼不能是403號病房的隔壁？
常然將這一點記下來：“這個我們之後再討論。”他說著看向了辛寧，“二號病區有問到什麼嗎？”
“有。”辛寧看了白卜和常然一眼，“有人說他看到盧憲從202號病房裏面出來。”
“你說什麼？！”
常然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辛寧。
辛寧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有人說他看到盧憲從202號病房裏面出來。”
白卜也追問起來：“你確定是202號病房？”
“確定，我反覆詢問了很多次，那個人說他看見盧憲關門的時候，裏面有很多觸鬚，還有一個人影。”
202號病房，正是白卜看見發亮物體的房間，裏面的觸鬚也是白卜和常然親眼所見，不可能出錯。
那麼……那個人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盧憲嗎？
常然深呼一口氣：“他一定還會有所行動，大家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