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人
在這古巷裏,上了年紀的人是習慣了天色入黑就早早歸家。而活力十足年輕人,仍在外頭留戀着夜生活。
無人走動的內巷,只是從各家屋子裏頭傳來此起彼的電視聲。
破落的街燈,冰冷孤清。活像醉鬼的眼睛,無精打採的低垂眼帘,望着底下石板路上,被昏黃的光線映照出來的兩個影子。左長右短,相距不超十公分。
被偷襲的晴天,此時半邊臉緊貼在古巷的石板路上,死人般趴在這兩個影子跟前,猶如剛被野獸撕破喉嚨的獵物。
被映照出短影子是個長得矮矮胖胖的矮個兒,路燈光線不足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見他屈膝蹲下,伸出厚實的左手摸了摸晴天的眼睛和鼻孔,確認晴天是昏迷過去了。
矮個兒隨即緩緩站起來,聳了聳肩,轉了轉脖子,語氣中帶着不屑:
“你沒弄錯吧?確定這小子是他們家的?雖說年紀小,但也未免不堪一擊了吧?”
藉著昏暗的燈光,我們能看到長影子身材瘦長,腰板卻伸得筆直,站在那兒像根竹竿釘死在路上,紋絲不動。他咳了一聲,然後斬釘截鐵地從嘴裏緩緩吐出一個字:“是!”
“早知道如此弱不禁風,就不用我來了吧。鬼老大是不是太小心了?還是怕我輕敵,故意在我們老大面前把牛吹大?什麼一個人打幾百號人。說他們如何如何的厲害。我還以為是拍電影呢。像這麼弱雞的人,我手下隨便一個弟兄來都能解決。那我的兄弟豈不是能一個打幾千?我一個人就能打好幾萬?哈哈哈哈,差不多達到我的遊戲水平了。”矮個兒伸出左手,用粗短的手指撥了下自己的頭髮,抖了抖身子,語氣變得傲慢起來。
高個兒依舊紋絲不動,語速不疾不徐:“請您來,是防他哥。”
矮個兒往右移了一步,使自己跟高個兒的距離拉遠了一些:
“他哥?你們不是說他去年已經受了重傷,沒一年也恢復不了嗎?更何況弟弟這副德性,就算他哥恢復了,估計也強不到哪裏去。哼,別說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晦氣話,今晚是他哥敢來,我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眼前這小子應該還沒開竅,不懂使用自己的能力。他哥沒一年不能恢復的講法,那是我家老大的預估。請您來,就是以防萬一。”高個兒一邊心平氣和地回應着矮個兒的話,一邊開始挪動自己的身子,走到晴天的左邊。而矮個兒此時已經站在晴天右邊,正好一高一矮,一左一右。
“那行。承蒙鬼老大看得起我。這小子現在已被我放倒。他剛才去的房子,應該就是他哥的藏身之處。讓我一鼓作氣,直搗黃龍,把他哥也幹掉。既然我收了你們的錢,總得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
矮個兒又往右移了一步。說到“一鼓作氣,直搗黃龍”時,故意只用了“我”,而不是“我們”。
高個兒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矮個兒言語間的輕蔑。
“先把他帶回去,問清楚情況再來,豈不更穩妥?”高個兒看似詢問矮個兒的意見,但語氣中已透出不可拒絕的堅定。同時,高個兒兜過了晴天的腳,繞了一圈後走到矮個兒的身旁,又維持了他們之間最初的距離,語氣也有了變化,冷冷道:
“請您來,不是讓您殺人。而是協助我們解決問題。只要保證我們順利找出我們想要的東西,錢照付。這早就說好了,不是嗎?”
矮個兒跟高個兒整整相處了一天,此刻也是頭一回感覺到這個本來一直對自己畢恭畢敬,
看似不經打的竹竿竟能發出如此冷酷的氣場。這種冷,像是能把人全身的熱血都瞬間凍結。
真不愧是鬼老大調教出來的手下。看起來以為平平無奇,卻有此等氣場。罷了罷了,受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如果不花太多力氣輕輕鬆鬆就把錢賺到手我也樂得省事。
矮個兒心裏念頭轉定,就拿好主意,收起了傲氣,伸出背面青筋錯落有致,長得又老又乾的右手,俯身將晴天提起,讓他整個人伏在自己的右肩上,矮個兒就好像跟晴天連成一體,輕喝一聲:“走!”
隨着他們走進更多路燈照射的區域,可以看到矮個兒是個挺着大肚腩,矮矮胖胖,穿一身白色練功服的老人。這身打扮明顯跟這個現代都市裏的夜格格不入,也容易引人注目。不過從老人的臉上,看不出半點不自在。他的顴骨略突,雙眉時揚。最特別的地方是,眼睛雖睜得不是很大,卻透着威壓感,就像飢餓的禿鷹搜尋着獵物,毫不收斂,就像殺人犯在額頭上刻了個「殺」字,旁人見及,-都想遠遠躲開。
高個兒也跟了上來。肩上扛着晴天的老人旁邊就多了個身穿黑色短袖T恤、牛仔褲,身形瘦長、鼻高臉長、鬍子剃得乾乾淨淨、留着小平頭的年輕人。他點點頭,應了聲:
“好!”
可話音剛落,巷子都還沒有出,就聽到他們身後傳來一把陰森森的聲音:
“背着個大活人,兩位想去哪?”
矮胖的白衣老人心中一凜,騰出的右手,立即運指成爪,猛地回身,右爪划空攻出三連爪,直取上三路。旁邊的黑衣青年反應更快,比白衣老人更早轉身,身體像陀螺一樣,右腿跟着轉體,踢出像旋風一樣的腿式,直取下三路。不管來者何人,先打了再說。
這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一老一少無論反應,身體控制和招式都反映出他們都經過20年以上的苦練,哪怕晴天清醒,以他現在的修為,要接下他們的合擊,也不是易事。
誰知,這一爪、一腿攻過去后卻完全不着一物。他們轉身後定睛一看,除了空氣,哪有人影?
還來不及他們多想。那把陰森的聲音又響起:
“留下人,放你們走!”
這回矮胖的白衣老人真的驚了,這聲音竟如附耳際,耳朵里被吹進一口寒氣。
他急忙再次轉頭,只見眼前一人的鼻尖幾乎要碰到自己鼻尖,一對空洞、沒半點生氣的死魚眼就那麼陰森森地、直直地盯着自己!
能瞬間改變位置,還能在自己不能預判,無法做出防備的情況下突現眼前,白衣老人何曾見過如此詭異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