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祖屋
李氏祖屋是這座南方城市裏不可多得的古老大屋。青磚石腳、高大的正門以無比堅硬的岩石內嵌其中所建。
單這道正門,建的就很講究。由外到內依次由吊扇門、趟櫳、硬木大門三重門扇組成。
吊扇門就象兩面窗扇,是這三扇門中建的最矮的,門身雕花,它能夠在夏天不關大門的情況下,把屋裏和大街相隔開來,既擋住了外面路人的視線,又起到通風的作用,甚是輕巧,方便開關。
趟櫳就是一個活動的欄柵,由十幾根單數的堅硬圓木構成,橫向開合。它跟矮腳吊扇門兼具保安功能。
硬木大門就是這間古屋的真正大門了。高級紅木製造,厚約10厘米,門鈕銅環,門腳藏石臼中,門後用橫閂扣門,以防盜賊。
這座富有古南方特色的傳統民居,磚木結構,佔地面積大,屋內縱深方向展開,佈局精巧。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晴天的祖屋特能代表自古此地人民務實創新、多元開放的文明。
如今邁入現代文明,大門外加裝了門鈴。門的左上方,還裝上一個攝像頭。便於屋裏住人觀察屋外情況。
晴天來到自家祖屋前,將手上榴槤放在門前的石階上,按了兩下邊上的門鈴,便往回走。這操作,還真像爭分奪秒的外賣小哥,也不等開門,無接觸配送,放下就走。
怎麼不等哥哥開門,親手送進去?
原來呀,這間已經讓晴仁住了快一年的祖屋,晴天可是從小到大,都被李澤文禁止入內的。即使他現在肩負給晴仁配送物資的“重任”,李澤文也是千叮囑萬叮囑,讓他只將所需物資放置門口,按了門鈴即可離開。
本來晴天自幼就習慣遵守爺爺“不宜居祖屋”的叮囑。祖屋不給進就不進唄,又不是沒地方住。但自從晴仁一年前回來后,李澤文就安排哥哥李晴仁獨自住進這間空無一人的古老大屋裏。而晴天自己卻依舊被禁止入內。於是晴天就開始在心裏生出許多疑團。
晴天一邊往回走,一邊又回憶起那晚與哥哥重逢的場景……
“什麼?爺爺,你說什麼?他……他是我哥?”
“對!”
李澤文摩挲着手中那把彈弓:“這把弓,還有……這道舊傷……”李澤文指了指受傷少年肩上的一道傷疤。這道傷疤跟昏迷少年的身上其他傷不同,沒有血跡滲出,但形狀就如被什麼猛獸的利爪劃過一樣,深且長,這其中定是摻雜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這把弓,是我親手打制的。當初是我讓你爸媽離家時帶走。這道傷,是你哥在離家前,也就是兩歲時留下。那時差點要了他的命。這些,都證明了他的身份。而且,你們是長得真像,不會有錯了。他就是你失散十多年的親哥,李晴仁!”
晴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想像中,一家團聚可不會如此突兀和驚嚇。他從小就憧憬着,在自己年滿18歲那天,父親和母親,還有哥哥,會帶着一個大大的、自己最愛吃的巧克力蛋糕回來給他賀生。那時,爺爺欣慰,壽星仔興奮,一家人應該是笑逐顏開、不停的唱呀、跳呀,充滿溫馨和驚喜。
“不對!爺爺。你不是說當年哥是跟着爸媽一起離開的嗎?你不是說他們會在我18歲的時候,也就是明年今日才會一起回來嗎?現在,我才到17歲生日,而現在也只是他一個人來,那爸媽呢……”事情來得太突然,晴天一時消化不了,開始想到不好的事,情緒也跟着激動起來。
李澤文放下手中的彈弓,走過去將晴天摟進懷裏。他讓小孫子的頭枕在自己寬闊的肩膀上,溫暖的大手輕撫着晴天的後腦勺,柔聲說:
“天兒,冷靜下來。一定事出有因。待你哥醒了,便知道了。”
爺爺的安慰是有效的,晴天的心情漸漸平伏。
“不過,得給你哥安置到一個可以靜休的地方才行,此時讓他安心養傷才是最重要。」說罷,李澤文先讓晴天到沙發坐下。然後自己轉身到衣櫃拿出一件白襯衫給晴仁套上,再拿了一張毛毯把他給裹起來。
晴天此時情緒已恢復正常,看到李澤文如此動作,一臉詫異:
“爺爺,你這是幹嘛呀?感覺好像裹死人似的?”
“呸呸呸!你這孩子,人都冷靜下來了,咋腦子還不好使。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哪有這樣咒你哥的。”
“我有話直說嘛。您自己好好瞧瞧,你把哥裹成咋樣了。這不就像……”晴天無意識間,開始跟着爺爺稱呼眼前的少年為哥了。
爺爺也聽出晴天用詞的變化,頓感欣慰。不過臉上也開始嚴肅起來:
“不跟你這小子胡扯。我先帶你哥到安全的地方養傷。你今晚好好待在家裏。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敲門,都不可開門!”
晴天從未見過爺爺如此嚴肅認真,怕他擔心自己,就故作輕鬆,立刻應了句:
“謹遵爺命!”
爺爺聽到孫子略帶調皮的回答,便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終於放心了。一個人,能保持頭腦清醒,作出準確判斷的前提就是冷靜。
李澤文向晴天道了聲:
“那我走了。”
便背起裹在毛毯里的的晴仁,向門口走去。
晴天突然想起什麼:
“對了,爺爺,你帶哥上哪?”
“祖屋!”爺爺低聲應道。講完,便開門離去。
背着這麼個大活人,雖然在晚上,也很容易惹人注目,畢竟目標太大了。況且,樓下的涼亭就時常聚集一幫大媽乘涼,爺爺這麼出去,太草率了吧?
哎?不對,哥剛才也是赤裸着上身,混身血跡地來到家裏。怎麼經過樓下卻沒掀起半點波浪呢?奇了怪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今天街上沒人?
晴天想到這,就跑到陽台,望向樓下的街道。
只見涼亭里依舊有一大群人在圍着乘涼,街燈明亮,路上人來人往。而爺爺和哥哥早已不見蹤影,像是兩滴墨水,灑落在一幅水墨畫裏,只餘一團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