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港口少女水果商
不知名的小鳥在晨曦中被兩隻嘀嘀咕咕的黑白間色大狗打擾,急匆匆地飛向了灌木的另一邊,作為體積小的鳥兒,它並不喜歡在海面上與海風抗衡,而是中意海岸邊灌木叢中的漿果和嫩草莖,不像是更遠處海港上空那些大型的海鳥,喜歡盤旋在往來船隻的桅杆間,寬大厚實的翅膀切割着水手們號子呼喝和岸上人群的吵雜,在水花四起的粼粼波光中尋找適合自己口味的美餐。
看着彷彿蘇醒過來逐漸熱鬧起來的港口,兩隻狗興緻缺缺地看着往來地人群,原因無它,實在太餓了提不起精神來。
“阿勒,你說我們去捕魚怎麼樣?我實在是很餓啊。”又跑動了不少的一段路程,耗盡了體力的艾德薇娜用一隻前爪扒拉着瑞格勒。
對此瑞格勒不顧一屑:“啊,我看還是去對面的街上隨便賣個萌要點吃的好了。我不認為咱倆能抓得住魚。”
“你忘了小時候咱倆撈金魚,你比我還利索呢。”
“別扯了,那個時候我有手,現在只有爪子!你看我給這個拿着一籃子果子的傻妞賣個萌,讓她把這籃子給咱放下!”說著,瑞格勒這隻哈士奇對着正走過來的一位穿着樸素藍布衣裳白色圍裙的少女,直直立起了身子,兩隻前爪虛搭着架子,笑咪咪地伸着舌頭,做出恭喜發財的動作。
身後的艾德薇娜看着眼前的哈狗可可愛愛,覺得她的好友果真一副長不大的樣子,身為一國王子,倒是心態隨和得出奇,說撒嬌就撒嬌,說賣萌就賣萌。
對面的少女看到這有趣的一幕,驚喜地跑過來,摸了摸瑞格勒的頭,又親切地撓了撓狗脖子,慢悠悠地說,“這位狼小姐,我叫卡芙,可不是傻妞哦,而且這籃子裏的沙果是要賣掉的呢,可不能給你放下哦,第一次見面,只能請你們吃一隻好嗎?”說著,樸實的姑娘整整裙裝半蹲下來,從籃子裏取出個碩大的紅色果子,遞給兩隻狗。
“欸?你能聽懂!”兩隻狗都驚呼了起來。尤其是瑞格勒顯得相當尷尬,幸好作為一隻二哈,表情讓人很難明確,不過顯而易見的是,他的三角耳朵已經徹底耷拉了下來。
這位溫柔的女孩撩了一下耳邊的髮絲,看起來比艾德薇娜他們稍微大一點的年紀,暖暖地笑着握起瑞格勒毛茸茸的前爪,微微地上下搖晃着。“對啊,我們世代和動物們一起生活,如果不能交流,那不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嗎?狼小姐你們不是本地人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們這個物種呢!”
“……請稱呼這位小姐為先生,然後稱呼我為小姐,另外,我們現在是狗……”艾德薇娜嘗試着解釋起來。
“欸?這麼漂亮的狗?肯定是混血兒吧,你們的爸爸是狗還是媽媽是狗?”
……美麗的卡芙小姐……你確定你不是罵人吧。
艾德薇娜兩個爪子捧着沙果,果子紅彤彤的,體量着實不小,大約等於她大半個狗頭,又怕掉在地上粘了土——作為一隻半路出家的哈士奇,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在地上吃東西,一口又咬不下,她犯了難:“卡芙小姐,你真的不是逗我們玩的吧,這個果子我們無論如何也拿不住啊。”
卡芙微笑着,輕柔地把沙果拿回去,從白色的圍裙口袋裏摸索着取出一根金線,把果子勒住一分為二,直接喂進艾德薇娜早已張開的大嘴裏。剩下一半餵給了瑞格勒。然後拍拍手,說:“我還要去港區南街把沙果賣掉,就先不陪你們兩位了,如果你們有什麼稀有的果實也可以和我交易哦。
”
瑞格勒本來還在細細地品味這異世界的第一口水果,當然也是頭一次發現沒有臉頰是多麼不便,感覺酸甜的口感後面,是柔和的香氣中透出一股青草味,委實是不好評價,一聽說和善的女孩要走,三兩口好容易把果子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連忙說:“卡芙小姐,我們可以陪你一起去港口南街,幫你賣沙果嗎?”
真的可以嗎?卡芙扭頭看看兩隻尾巴搖得飛快得二哈,笑靨如花。
於是穿過石板路,繞過港口的幾幢木料壘砌的簡易倉庫,再經過一條長街,太陽已經開始大方地揮灑着光芒,石板路上還沒有消散的露水反射着陽光,顯得晶瑩剔透,兩條狗在拎着籃子的少女前後跑動着,拉動着淡淡的影子和笑聲,一直延伸到據卡芙小姐說的繁華的商業街。卡芙開始把籃子放下,溫和地笑着和周圍的小攤販們打招呼。
瑞格勒發現,這個女孩子總是不急不躁,得體地微笑着,看得出來她很受周圍居民的喜愛。為了幫助卡芙儘快把那大果子賣出去,他示意艾德薇娜,兩隻狗如同左右護法站在卡芙兩側,一人(狗)爪子捧着一個果子。頓時,他們的組合成了最受關注的焦點。不僅是過往的苦工和下船找樂子的水手紛紛側目,就連兩旁的小販也忍不住打趣道:
卡芙你的這兩位狼朋友是從馬戲團請的嗎?
“汪!再胡說就把你家拆了!”
港口南街的快手傑恩昨天晚上在港口唯一的酒館吃了一頓令人滿意的晚飯,雖然說只是普通的烤魚咸豆子還有粗麵包,至少比啃夾雜了木屑和石子的黑麵包強了不少!付賬的四個西佛爾是他自己出的,酒館老闆肖聽說是個九流法師,認識他很多年,而傑恩也從來不在自己落腳的南街生事——哪怕是金手指,也有金手指的規矩,這樣的規矩,正是他在這裏堂而皇之的吃飯而沒有被驅逐的原因,傑恩對自己的自律一向很是滿意。然而當他正準備上碼頭去看看今天又有哪只船要靠岸時,看到了街店門前的小水果商人卡芙,還有他身邊的兩隻樣子帥氣得不像樣子的狼,居然在做着滑稽的動作,幫助卡芙賣她的水果。
美麗的卡芙倒是熟人了,當他有時撈到白羊時,還偶爾會去買她的果子,雖然她籃子裏的水果賣得並不便宜,但因為是她從深林里得到一些平常並不容易吃到的珍稀果類,遠比她父親,老薩爾的水果店裏面的通路貨要高級得多,所以算起來還是物超所值的。再加上暖人心脾的微笑,這讓傑恩總免不了一邊心中痛呼奸商,一邊乖乖掏錢。
邁着完全和他體重不相符的輕巧的步伐,傑恩走到了卡芙面前,伸手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一枚銀西佛爾就從卡芙的眼前憑空出現在了他的兩根指頭中間,這是他經常和卡芙開的玩笑之一,傑恩喜歡看到卡芙柔和的微笑,那種微笑不是商人的職業笑容,而是發自內心而散發於外的自然而然的,眼睛眉毛鼻子耳朵都昭示出的真誠笑容。真誠,對於他恐怕更加致命。
卡芙從籃子裏翻了又翻,挑出一個最大的遞了過去。然後把銀幣收進了圍裙的大口袋,又小心地拍拍。傑恩很有耐心的等她把一切做完,才問道。
”卡芙小姐,您的兩條狼是從德西美得森林裏帶出來玩的朋友嗎?“
“傑恩大哥好,他們是狗哦,不是狼。”
“那麼,他們生了小狗,能不能送我一隻呢?畢竟,這個種類的狗真的從來沒見過呢!”
“這個……”可愛的少女羞紅了臉。然而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異變突生,她左手那隻哈士奇嗷嗷叫着張着大嘴就沖向了傑恩。
“孫賊!你才生小狗呢!你們全家都生小狗!”
少女目瞪口呆看着一條狗狂吠着追着傑恩絕塵而去,才反應過來似的對着一路塵煙大聲喊:”啊,瑞格勒先生,傑恩先生是南街有名的快手,你追不上他的!“
果然,一會氣喘吁吁的哈士奇氣急敗壞地溜達了回來。
艾德薇娜想了想說,卡芙小姐,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您剛才說那個人是快手傑恩。可是和跑得快有什麼關係嗎?
“可是如果金手指跑不快的話,早就被人打死了啊。”
”卡芙小姐,您的吐槽也很犀利呢!”
也許是廣告做的好,也許是卡芙的招牌響亮,沒到中午果子就順利一掃而空,兩隻狗高高興興地跟隨着卡芙回到了她的家中,卡芙家是附近老字號的水果商人,拜出海的船隊所賜,水手們要保證身體不出問題,就必須每天吃到一點水果,這是在海邊的船員們和他們的首領,用許多年的人命和經驗換來的,所以卡芙和他父親老薩爾的水果生意一直穩定。
在卡芙摟着兩隻毛茸茸的大狗努力向薩爾大叔撒嬌后,溫和的薩爾大叔皺着眉頭又無奈地搖着頭,寵溺地聽從卡芙的意見,收留了兩隻無家可歸的狗。並且給他們安排了住處——院子後面的柴草棚,卡芙還特意抱來了原本準備運輸水果使用的新曬過的乾草,-堆了一層又一層,鋪出了乾爽又厚厚的窩,然後在柴草棚的外面,好心地放了一隻瓦罐,並倒進去不少清水。
“以後兩位記得在這裏飲水!”卡芙熱情地招呼兩隻哈狗。
趴在還存留着太陽曬過氣息的乾草堆積的堪稱豪華的狗窩,瑞格勒和艾德薇娜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看着對方眼中傻乎乎的狗臉,又同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當命運的車輪緩緩轉動,群星的軌跡再次偏移,宏偉壯麗的音樂廳在激昂交響的震蕩下,掉下一粒細沙,落在一位弦師眼睛裏,影響得他手微微一顫,滑露過一個音符,抬頭髮現精明的指揮已經注意到這裏;指揮甩過來憤怒的一記白眼,並在百忙之中翻動厚重的總譜到下一頁,繼而繼續埋首於統領樂隊演繹更為燦爛華美的新的一章;音樂廳外小小的鳥兒被一個尖銳音符所驚嚇,展翅飛過這座叫做伊諾的城的喧囂中心,驚慌未定落停在幾條街外的富人區庭院外一處經過細緻修建的低矮灌木,可還未站穩,電光火石間一條黑貓從灌木背後竄出,小鳥還未掙扎就被一把塞進嘴裏,三嚼兩嚼咽下肚子;而那隻得意的黑貓心滿意足抹抹嘴,三兩下竄上一旁的巨大櫟樹,那是它另一處狩獵點,在樹枝分叉間挑釁地看着院落外青石板路上馬車裏被人類豢養的同類幼崽,以一藍一黃的奇異雙眸作為資本,在貴女主人輕輕摩挲的手中安適地卧着,不時發出咪咪叫聲的黃色小貓,被馬車帶着駛離伊諾城,穿過德西美得大森林,向著這片土地的最西方,尼斯港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