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古代番外

在死之前,上官欽腦中如走馬燈旋轉。

他是被紅蓮火焰活活燒死的，烈火灼燒在皮膚上，一層一層,燒到脂肪處，滋滋往外冒油。

已經忘記疼痛,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恍惚間看到敬長生坐在城牆上，兩條腿上下晃動，狂風吹動髮絲，他看起來像一隻鬼魅。

鬼魅看着他，噗嗤一笑,那少年青澀的臉上竟是孩童般的天真。

敬長生拍了拍手，“跳得真好看,沒想到師父你也會跳舞呀。”

這次,他喊了他師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喊過。

喉嚨已全被燒毀，上官欽沒辦法發出聲音，甚至連被烈火灼燒的慘叫都發不出。但神奇的是，他竟然還有一雙眼睛完好無損。

他知道,是敬長生故意留下他一雙眼睛，他要讓他在臨死前,清晰地看到,自己究竟是怎麼一點一點被燒死，看到眼前這個世界,在眼中不斷模糊,最終只剩下一片黑暗。

“師父你看。”敬長生指向城牆之下的萬家燈火,“現在也有人給我留燈了。”

他在跟他分享好消息。

“有人會喜歡我，我沒你們說的那麼不堪。”

喜歡他，究竟是什麼人才會喜歡他？

再也沒有力氣因這灼燒的疼痛而掙扎，上官欽轟然倒地，只剩下一雙眼，滿懷恨意地看向坐在城牆上的少年。

那少年也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如琉璃般清透。

竟然不是空洞……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觀察過敬長生的眼睛了，上一次看這雙眼睛時，只覺得空洞無神，像是漂亮的死人眼，可現在，卻像是活過來一般。

記得初見敬長生時，他還是個孩子。孩子手持一劍，目光空洞，只是在無情地殺戮。自那時起，他便知道，這會是一把可操控的好刀。

鬼王乃世間大凶大惡之魂匯聚而成，意欲毀天滅地。道盟不可任其肆意增長，因此以蜀山為首，道盟聯合將其攻破。

城破之時，他發現了這個孩子。按理來說，鬼城內所有都應該消滅，不留痕迹，可是因心中的那點悔念，他沒動手。

因為他發現，敬長生正是因他占卜錯誤而產生的惡種，不僅如此，還個天資頗高的傀儡。

沒有自己的思想，甚至沒有“我”這個概念，別人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可以隨便往裏面塞東西。

或許可以彌補自己的過錯，只要把裏面的惡念掃出去，再灌輸大道思想，肯定能把他做成道盟的傀儡。這會是一把向善的好刀。

是的，他可以彌補，即使因為占卜錯誤，也能引導這惡種向善。

磨刀的念頭縈繞在心頭，久久揮散不去。心情亢奮，如果成功，這將會是多麼偉大的壯舉！於是，他悄悄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

神會普渡眾生，他將會是普渡眾生的神！

他會博愛，不單是守護百姓，佑人平安，還要改造這個怪物！馴化這頭野獸！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弄錯了一件事，有些傀儡，並不適合做所有的事。

用於殺戮的傀儡只能用來殺戮。敬長生非但沒有變好，反而在蜀山的教育下，越變越壞，他甚至還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是個壞種，他根本分不清好壞！

不論是多嚴厲的懲罰，即使是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劈得他皮開肉綻，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依舊沒有一絲悔改。空洞，純真，殘忍，教人看了心裏發毛。

怎麼會這樣呢？他明明想要彌補，結果卻事與願違。

邪刀無論怎麼磨都只能是邪刀，而執刀的人也會因此變得邪惡。

他不肯承認自己培育了一個惡種，不願承認自己犯下的過錯，因此，他要殺死敬長生，抹去這個印記。

然而，當他醒悟之時，敬長生已經殺不死了。他所犯下的過錯，永遠沒有辦法彌補。

他普渡不了眾生，更成不了神。

走馬燈播放完，上官欽緩緩闔眼，他再也不要看到這雙象徵著他過錯的眼睛。

“李思念跟你們都不一樣。”耳畔傳來少年的聲音。

“她從來不會想要讓我繼續當傀儡，你們想要我死，她卻在引導我向生。”

“師父，你睜開眼看看，看看這燈火，我之前從來沒發現人間這樣美過。”

是啊，人間很美，邪魔的眼中竟然也會有色彩，他竟然也會在乎這萬家燈火里，究竟有沒有為他而留的燈！

“可是你再也看不到了，死就是什麼都沒有，李思念說的。你活該。”

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他能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地化成灰燼。

死就是什麼都沒有，這話沒說錯。即使死後化作惡鬼，那些做人時留下的東西，也會灰飛煙滅。

心裏也嗤笑自己，上官欽，你活該。

你因為自己的私慾，犯下一個錯，你想要彌補，用盡一切去改變，可到頭來卻發現已經無力回天，越錯越深。

你糊塗，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