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印痕天成
此言一出,張宇一面上現出一臉落寞之sè,再也沒有先前那般興緻勃勃。凝雲道長見他神sè委實可憐,心生不忍,有意幫他,便問道:“張天師,小公子聰明伶俐,又正值修習玄門正法的大好年紀,為何天師卻放棄如此絕佳機會,反而不讓他研習道法呢?”
張繼軒聽他如此相問,臉sè不由得有些古怪,神sè數變,似有什麼難言之隱。最後嘆了口氣說道:“凝雲道友有所不知,不是貧道不讓他修習,實是犬子天資愚鈍,缺乏慧根,無法領悟我正一道的正宗心法啊。”
聽得父親這樣說自己,張宇一臉上顯現出一臉不服的神sè,但又不敢出言反駁。自己總搞不懂,為什麼他很小時候就已能熟讀諸子百家,父親也是異常高興,連聲稱讚。可是在有一次父親拿來一本“正一心法”,自己花了不到八個時辰的時間就能倒背如流后,父親突然神sè大變,從此再也不拿道法相關的道家典籍來給自己看了。自己幾次央求他,他不是勃然大怒就是沉默不語,只是偶爾撫摸着自己右手掌心正中一塊天生的方形印記喃喃自語道:“怎會有如此巧合,莫非,這果真是天意么?”話語聲里有他少見的遲疑。先前答應下來的等自己年滿七歲之後,就開始正式教授正一派入門道術之事也從此擱置了下來。
從那之後起,張宇一見到這麼多年來從未吵架過的父母為此事數次爭吵,母親執意要父親傳授自己道術,父親隱約說了數句什麼:“宇兒和那人如此相像,無論那與生俱來的印記,還是對道法的一點即通,過目不忘;甚至連那心高氣傲,自負聰明的脾氣秉xing都是一般無二,為夫即便傳授他道法,對他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一席話聽得張宇一有些摸不着頭腦,母親聽到后便不再說話,耳邊只傳來她隱約的啜泣聲。
不過他心底對於學道的那種渴望,卻是無可抑制的。眼看着平ri里眾師兄在摘星台修道習武,自己心中都會自然生出羨慕之情,希望也能同他們一樣練成一身高深法術,斬妖除魔,行俠仗義。無奈眾師兄們在習武時,父親總在一旁監督,自己連偷學的機會都沒有。
張宇一正在這邊胡思亂想,張繼軒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語氣太過嚴厲,壓低了語氣對他說道:“好了,宇兒聽話,這幾天你就帶這位小妹妹在龍虎山各處遊覽一下,為父和兩位伯伯此去雲居山會速去速回。回來后帶你去後山多抓幾隻月亮兔怎麼樣?”說完朝方儀微微頜首,示意張宇一這幾天照顧好她。
張宇一看了方儀一眼,暗想:“父親這次出門恐怕有一段時間,自己正好借照顧小女孩的機會偷偷溜去摘星台偷看師兄們習武,嘻嘻……這倒是個好機會。”雖然心中樂意,但面上還是表現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頗不情願的答應了下來。
凝雲道長見張天師如此安排,雖然他心中對張宇一不懂道術仍有許多不解之處,但眼下他是有求於人,張天師不辭辛勞跟隨他們去雲居山,本就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他心中感激,因此也就不再多問。
張繼軒見張宇一答應了下來,便再度和凝雲道長並許昂二人商量了一下,大家決定還是明ri一早便啟程前往雲居山,免得時間拖得久了又出現什麼差池。
諸事都商量完畢之後,天sè已近黃昏,張繼軒又傳了宴席招待幾人,之後便吩咐下人帶他們各自回房歇息。張宇一卻帶着方儀來到內府拜見母親,不管怎麼說方儀大小也算是個客人,再說了這幾天自己還要帶着她一起出去,怎麼著也得給母親說下。
張宇一母親姓柳名靜荷,也是大家閨秀出身,其父親柳謙在朝中擔任兵部尚書一職,家世顯赫,甚得皇上器重。當年柳靜荷有一次上龍虎山代母還願,與張宇一的父親張繼軒一見鍾情,兩人便約定了終身。由於歷代天師皆備受聖上推崇,因此這一樁姻緣也可算是門當戶對。
此時的柳靜荷原本正在幾個丫鬟的陪伴下綉着一幅刺繡,忽見房門被推開,張宇一懨頭耷腦的走了進來,以為他又被張繼軒訓斥了,不由心中好笑。往後一看,見還有一個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門口,滿臉忸怩,不敢進門,不由心中微奇,望了張宇一一眼,笑道:“宇兒,這位小妹妹是誰?是你新交的小夥伴么,不過我家宇兒向來好像都不怎麼搭理女孩子,只喜歡和一幫小兄弟一塊玩的呀?帶小女孩回家,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哦。”
張宇一臉上一紅,急急分辨道:“娘,您想哪兒去了,這是爹爹的朋友許伯伯的女兒,爹爹說這幾天要和許伯伯一起出去一趟,所以她才來我們家住幾天的。”
張夫人“哦”了一聲,轉過頭來溫柔一笑,柔聲說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呀?來,到阿姨身邊來。”
方儀原本有些惴惴不安,見張夫人神sè可親,人又生得是秀麗端莊,心中害怕之意減了不少。聞言低聲答道:“阿姨您好,我爹爹姓許,我媽媽姓方,我叫許方儀。”一邊說也一邊扭扭捏捏的蹭到張夫人身邊來。不好意思的抬頭望向張夫人。見她年紀約莫二十仈jiu歲上下,臻首娥眉,腮凝新荔,一眼望上去就讓人有親切之感,身着一條淡綠sè的長裙,袖口上綉着淡藍sè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剪裁得體,勾勒出她的窈窕體態。看了張宇一一眼,心中羨慕,暗想,沒想到他的母親這般溫柔漂亮。又聯想到自己母親早亡,身世凄苦,心情又轉黯然。
張夫人輕點臻首,微笑道:“許方儀,儀態萬方,好好聽的名字。那阿姨就叫你方儀行嗎?”
許方儀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張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細端詳了下,見她雖然是粗布胡服,但粉妝玉琢,明眸皓齒,眉清目秀,絕非一般的農家女孩可比,不由也是暗暗稱奇。隨口問道:“方儀,你的爹娘呢?他們去哪兒啦?”
方儀神情一黯,低聲說道:“我爹明天要和天師伯伯一起去雲居山。我娘早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死了。”說著想起自己流落街頭的傷心事,心頭一陣酸楚,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張夫人心腸極軟,聞言也是心中傷感,輕輕撫摸着方儀的頭道:“好孩子,別傷心了,以後你就把這當自己的家,把宇一當做自己的哥哥,不要見外,好嗎?”
方儀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張夫人又叮囑了張宇一幾句,要他好好照顧方儀這個小妹妹,平ri里不要欺負她之類的。說得張宇一叫苦不迭,自己這不是找事嗎,把她帶過來見母親幹嘛,這下倒好,倒還給她找了個靠山。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飯之後,張夫人便吩咐張宇一帶方儀到山上各處逛逛,盡一盡地主之誼。方儀梳洗之後換上了一身新衣服,愈發顯得硃唇皓齒,眉目如畫。張宇一平ri里都是和一幫小兄弟一起玩,不知該如何同這種小女孩打交道,加上自己昨天剛開始見面時還罵過她,現在上前去搭訕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悶聲不響,在前面帶路。
方儀自昨天見過張夫人之後xing情卻似變得開朗了許多,反而不像剛開始那樣害羞了,一路上“宇哥哥”叫個不停。張宇一在她的影響下也不再像開始那般假裝冷淡,慢慢的也對她假以辭sè起來。
兩人沿着龍虎山後山一路遊玩,只見滿山青翠,遍野清新,山野中處處鮮花盛開。間或有一兩隻漂亮的蝴蝶在花叢中飛舞,方儀畢竟是小女孩心xing,慢慢靠近那蝴蝶,伸出手來想去抓。不料那蝴蝶撲騰幾下翅膀,朝一片密林中飛去,方儀連蹦帶跳的跟了過去,但蝴蝶飛得既高且疾,轉眼間已沒入樹林深處不見了。
方儀微微失望,轉過身來準備回去,眼光不經意掃過樹林下邊,發現一株松樹旁有一隻兔子正在覓食,那兔子渾身茸毛都是絕少見到的紫黑sè,一對眼珠卻是藍瑩瑩的,藍光隱現,兩隻耳朵比一般的兔子要長上很多。後腿支撐在地上,立起身來,兩隻前爪卻抱着一個小松果在輕輕的啃着,如同一隻小松鼠般,模樣甚是可愛。
方儀一見之下,就已喜歡得不得了。害怕驚動那兔子,輕輕向後一揮手,招呼張宇一過來。扯扯他的衣角,又一指那兔子,用懇求的眼神看着張宇一,示意他去幫自己捉那兔子。
張宇一一見那兔子,也微微吃了一驚,看到方儀手勢,當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假思索的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那就是月亮兔,是我龍虎山特有的一種兔子,聽說是天上月兔的後代,奔跑疾似閃電,反應敏捷,極難捉住。我爹曾經捉住過兩隻,不過後來又把它們放了,我肯定是不行的。”
方儀聽他這樣一說,心中失望,不過仍不甘心,輕手輕腳的進靠近那兔子,準備自己試一試。
就在這時,從那片樹林裏突然刮出一陣腥風,濃濃的血腥味直yu撲面而來。張宇一雖然還未修習法術,但畢竟是天師之子,對邪物有種與生俱來的先天感應。憑直覺也能感覺到這陣風來得古怪,心下驚慌,知道這樹林中必定藏有什麼怪物。見方儀還在偷偷摸摸的想去捉那兔子,伸手一拉方儀,低喝一聲:有危險快跑。匆忙拉着方儀轉身,但還未跑出幾步,就聞林中異嘯陡起,群鳥驚飛,剎那間撲出一隻體型巨大的黑sè老虎,兜頭攔住了他倆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