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返生之術

第八十四章 返生之術

風涯並沒有打算佔據虛家這座島嶼,雖然有雲煙大澤天險,但是終年大霧瀰漫,終究比不得風景奇秀的琅琊山宜居,並且虛家已滅,風家在瀚海州再無能夠威脅其地位的存在,此天險對風涯來說也就沒有多少用處了。因此擊潰虛家修士,將虛家洗劫一空之後,風涯便帶着族人和那株反魂樹,乘坐那座樓船仍舊回了琅琊山。對於虛家漏網之魚和沒有修為的普通族人,風涯並未趕盡殺絕,失去了世代積累的資源和功法典籍,這些人縱然活着,也不成氣候了。

楊業歸心似箭,回到琅琊山之後,便向風涯提出告辭,風涯聽罷,沉吟了片刻,說道:

“楊道友且再等幾日吧,反魂樹一事,兩位助我良多,待內子還魂復生之後,親自謝過,二位再走也不遲。遠渡汪洋天塹,終非易事,趁着這些天時間,你們也好多做些準備。我這幾天要忙於煉製返生香,無暇他顧,但有所需,你們只管去找我的管家就是,我已經提前知會他了。”

楊業雖然焦急憂慮,但是一來風涯盛情難卻,二來也確實想親眼一睹死而復生這等驚世逆天之舉,於是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楊業和鳳傾雪等了幾日,卻一直等不到風涯的消息,直到第十天,正在和鳳傾雪商議要不要繼續等下去的時候,才見到風涯到來。

風涯眼中帶着些許血絲,臉色看上去也有些疲倦,但是精神卻很好,見到兩人都在,打過招呼之後,便笑着說道:

“原本估計四五日就足夠了,誰知煉製過程中卻出了些岔子,這才多拖了幾天,想必楊道友都快要等不下去了吧。”

楊業點了點頭,回道:

“實不相瞞,我這幾日已經數次向貴管家打聽風家主的進展,貴管家卻說他這幾日也沒能見你,實不知道具體情況。我和采兒姑娘今日正打算知會貴管家一聲之後,就不辭而別呢!”

風涯笑了笑,說道:

“累兩位久候了,是風涯之過!如今萬事皆已齊備,我正要前往玄冰峽去施展返魂秘術,喚醒內子,不知兩位可願同往?”

楊業和鳳傾雪互望一眼,心道左右為此事已經等了十天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風涯主動相約,也不好拒絕,況且這等奇事,錯過今次,只怕再也難有機會目睹了,於是便點了點頭,回道:

“好吧!這種事情,楊業也是想親眼一見的。”

楊業和鳳傾雪跟隨風涯御空而行,片刻之後來到了一處峽谷入口處,那個峽谷,想必就是風涯所謂的玄冰峽了。

這峽谷入口處是一片寬闊的平地,此刻這片平地上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站滿了人,楊業粗略估計了一番,發現此地人數,足有四五千之眾,想來是風涯將全族上下,連不通修為的普通人也都召集了來,這其中絕大部分人都站在遠離谷口的地方,谷口附近,只站了寥寥八個人,顯然都是風家地位較高的人。

風涯帶着楊業和鳳傾雪,直接落在山谷入口處,對這八人說道:

“讓其餘人在外面候着,你們隨我一起入谷。”

楊業看到八人之中,居然有風明雪和虛玄一在,兩人一個同風涯勢同水火,一個身份尷尬,此刻卻都被風涯安排跟隨入谷,不由感到有些奇怪,不過想了想之後,隨即也就釋然,這次風涯要復活的是他的道侶,也就是風明雪的母親,就算父女之間關係再不好,當此之時,讓風明雪前往,也是說得過去的;至於虛玄一,因為鳳傾雪那天聽到的話,並沒有告訴楊業,是以楊業並不知道虛玄一同風明雪的關係,只道或許是因為以虛玄一對返魂之術的了解,或許能夠幫得了風涯,是以風涯才准許他跟隨入谷的。

進入山谷之後,因為風涯沒有御空飛行,只是不疾不徐的在地面上走着,於是其餘人也只得都跟着徒步前行。這峽谷並不寬闊,越往裏走,楊業便覺着寒氣越重,及至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只見峽谷兩岸山壁,入目所見,已經滿是粗大的冰凌,峽谷地面,也結滿了厚厚的堅冰,若非眾人都修為不俗,就算耐得住此地的嚴寒,只怕也難以在這光滑如鏡的冰面上安然行走。

一行十餘人中,唯有風明雪是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走到現在,已經凍的嘴唇烏紫,瑟瑟發抖,幾次都險些趔趄摔倒,卻都不吭一聲,咬牙忍耐,努力地跟上眾人的步伐。鳳傾雪看見虛玄一數次欲要攙扶風明雪,卻都忍住沒管,便知道他二人的關係,肯定還沒有向風涯透漏,於是暗嘆一口氣,走到風明雪身邊,右手抓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和她並肩前行。

風明雪只覺得一股暖暖的氣流自左手沿着手臂蔓延全身,驅散了冷沁入骨的寒氣,便知道是鳳傾雪在運轉靈力為自己驅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

“謝謝你,凰姐姐!”

鳳傾雪看出風明雪眼中的忐忑和彷徨,微笑着搖了搖頭,輕輕問道:

“在擔心什麼?”

風明雪聞言先是一愣,慌亂之下,立即回道:

“沒有!”

見鳳傾雪仍是微笑着,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知道這話敷衍不了她,便抬頭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風涯,覺着離這邊夠遠,這才小聲說道:

“我母親在生下我之後,就死去了,我連她一面都未曾見過。她要是活了過來,見到她,我恐怕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說話,也不知道她會如何待我,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喊出‘母親’這兩個字。總之,我心裏亂的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鳳傾雪聽着,不知怎地,忽然就想到自己身上來,想着自己從小到大,孤苦無依的住在那冷血寡情的無極魔宮,忽然有一天,父母就這麼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該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心裏就覺着有些酸澀,趕緊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輕輕拍了拍風明雪的手,柔聲安慰道:

“別想那麼多了。你生的這般乖巧漂亮,我見猶憐,你母親見了,肯定會喜歡你的。”

風明雪澀然笑了笑,低聲說道:

“因為我父親的關係,從小到大,家裏所有人都不敢親近我,只有二堂哥因為資質好,甚得我父親看重,他性子又野,不服管束,因此不怎麼怵我父親,時常來看我。他告訴我說,我母親懷我到三個月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先天不足,不能成活,最終她瞞着我父親,施展秘法,消耗自身精氣,把我保了下來,可她也在生下我之後,油盡燈枯,撒手人寰。就因為這樣,我父親一直認為是我害死了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後悔當初的決定,是不是也會像我父親那樣,會恨我。”

鳳傾雪聽到這裏,才明白過來為何風涯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冷漠寡情,對風涯的厭惡之感,便也淡去了一些,覺着他也是一個為情所困,因情生恨的可憐人。

“放心吧,你母親身為修士,施展那種秘術之前,必然就已經知曉了後果,她既然這麼做了,就足見她對你的疼愛,又豈會惱你,就連你父親,只要解開了心結,慢慢的也就會對你好的。”

說話之間,眾人便已經走到了玄冰峽的盡頭。那盡頭之處,有一個石門,門楣上陽刻着“玄冰洞”三個大字,只看那石門之上並無寒冰覆蓋,門前的地面也比周圍略低,就可知道這石門經常開合,洞內常有人來往。

風涯走到洞門前,解除禁制,那石門自動打開,風涯示意後面的人跟上,便率先走了進去。待所有人都進入洞中之後,那石門又在轟隆聲中自動關閉。

楊業甫一進洞,就覺着這洞內的溫度,比起外面更低了幾倍不止,人群中攜帶的兩支火把,也立刻熄滅,有人剛打算施展法術照明,就已經被風涯阻止:

“此處為了保持寒氣,設有禁制,所有火源都無法使用。”

風涯話音剛落,洞內便忽然亮起了瑩瑩藍光,卻是這洞內四壁的湛藍色堅冰內,嵌了許多米粒大小的寶石,在洞內禁制的激發下,散發出幽藍光芒,再經過冰壁折散,照的洞內如夢似幻。

這玄冰洞並不大,站在洞口,就可以將洞內一覽無餘。洞內無論是地面,洞頂,還是四周洞壁,全都被厚厚的堅冰覆蓋,這些堅冰似乎並不同於一路上峽谷內隨處可見的那些寒冰,而是透着淡淡的湛藍色,遠比洞外那些純澈透明,猶如水晶一般,冰上散發出的寒氣也比洞外要濃重許多。

在山洞正中央的地面上,有個高出地面三尺左右的寒冰檯子,枱面上放着一口冰棺,那冰棺的材質也同洞內的這些寒冰一樣,極為透徹,透過周圍繚繞的寒煙,隱約可以看到冰棺之內平躺着一名女子。鳳傾雪好奇之下,本想看清棺內女子的樣貌,無奈這洞內寒氣凝成濃重寒煙,將那冰棺遮擋住大半,怎麼也無法看清,只得作罷。

就在鳳傾雪打量冰棺中的女子之時,風涯轉身走到風明雪面前,說道:

“這冰棺內躺着的,就是你的母親,當年她為了救你而死,你的體內,流淌的便是她的精血。如今我要救活她,讓她再也不用受這冰封之苦,這需要一些你身上來自於她的精血。”

自從得知風涯要復活她的母親,風明雪心中就已經亂作一團,全沒了主意,聞言下意識的便想要向虛玄一看去,卻又怕被面前的風涯發覺,便轉而看向身邊的鳳傾雪。

鳳傾雪捏了捏風明雪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後向風涯問道:

“不知道需要多少?對明雪的身體可有影響?”

風涯搖了搖頭,回道:

“不需要太多,幾滴就夠了,不會有事的。她體內血氣,全都得自她的母親,最適宜用來施展返魂秘術,喚醒她母親的魂魄。”

鳳傾雪點了點頭,抓起風明雪的手,在其食指上輕輕一劃,割破一道小傷口,幾滴殷紅的鮮血隨即便滴落下來,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然後向風涯問道:

“這些夠了嗎?”

風涯點了點頭,伸手將那幾滴血攝到掌心,然後轉身走到了那冰棺前,怔怔的看着冰棺內的人,片刻之後,似是才回過神來,右手輕揮,將那玄冰棺蓋抬高三尺,懸浮在空,然後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粒龍眼大小的烏黑色丹丸,放入了那女屍口中。

這粒丹藥自風涯從乾坤袋中拿出到放入冰棺內那女子口中,雖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是整個山洞內便立刻瀰漫起一股濃郁的異香,想必就是所謂的返生香了。楊業發覺這種香氣極為奇特,並不是平時常聞到的那種丹藥發出的葯香,也不似花香之類的,總之十分奇怪。這香氣濃郁異常,經久不散,楊業聞了片刻,只覺得那香氣越來越重,濃郁到聞着都有些難受,便乾脆屏住了呼吸,他是金丹境的修士,龜息對他來說已是尋常,也不虞會被憋死。

而風涯在將那枚返生香放入棺內女子口中之後,便又重新蓋好了棺蓋,然後將從風明雪身上取來的那幾滴鮮血滴在了冰棺之上。

那幾滴鮮血甫一接觸棺蓋,便立刻沁了進去,消失不見,接着那冰棺四壁和棺蓋之上,立刻便浮現出了大量血紅色的花紋,這些花紋在冰棺外壁上快速流轉,忽隱忽現,構成一個繁雜的法陣。

楊業之所以肯留下來多等了這麼多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一睹這返魂秘術的神奇,此刻見到冰棺上出現的陣法,便立刻凝神觀看,並且放出神識仔細探查,片刻之後,卻覺着這陣法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似乎隱隱有一種陰邪詭厲的氣息透出。楊業向其他人看去,發覺包括修為不在他之下的鳳傾雪和虛玄一也都面色如常,毫無異狀,不由暗暗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或許只是受剛才那種自己問不習慣的香氣影響,這才產生了錯覺,卻不曾想到,太清觀心法中正浩然,對邪祟氣息最為敏感。

風涯一手按在棺蓋上一處陣眼上,身上靈力源源不絕的向法陣涌去,冰棺外壁上的血色紋路越來越多,越來越繁雜,顏色也愈加濃重,一刻鐘之後,那血色花紋幾乎覆滿了整個冰棺,粗一看去,整個冰棺彷彿化作了一個血色巨繭一般。直到此時,風涯才長吁了一口氣,收回了貼在棺蓋上的手。隨着風涯不再提供靈力,那些血色紋路便又開始逐漸淡去,盞茶時間之後,終於消失不見,那冰棺又回復到了眾人初進來時看到的樣子。

楊業於陣法一道,本就不算精熟,這返魂秘法又極為詭異奇特,是以見此景象,楊業也不知這返魂秘術是否成功,於是便向風涯看去,卻見風涯也是罕有的面露忐忑之色,緊張的看着冰棺中的女子,楊業於是也順着風涯的目光,向那冰棺內看去。

那冰棺內的女子始終一動不動,看上去與起初並沒有什麼不同。風涯一瞬不瞬的盯着棺內女子,臉上表情從希冀,化作忐忑,再變作不安,臉色越來越難看,最終化為了一片絕望的慘然之色。周圍的風家修士,從未見過自家家主這般模樣,紛紛勾下了頭,不敢看他,屏住了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

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風涯方才轉過臉來,不再看那冰棺,血紅着雙眼,看向虛玄一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聲音嘶啞喑然,全無一絲平日裏的沉靜溫和,將楊業和鳳傾雪都嚇了一跳。

風明雪雖然每次見到風涯時,他都是陰沉着臉,一臉冷漠,但是這般模樣,她也是第一次見着,知道他心中悲怒已極,生怕他傷害虛玄一,立時便要忍不住跑向虛玄一,卻被鳳傾雪眼疾手快,死死的拉住,風明雪剛要掙脫,卻忽然全身一麻,彷彿被抽取了全身力氣,再也動彈不得,連張口說話都不能做到。鳳傾雪抓着她的手,朝她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便扭頭看向風涯和虛玄一,不再理她。

虛玄一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回道:

“我也不知道!”

風涯聽到這句話,似是終於失去了理智,厲喝一聲道:

“你不知道?”

接着手中祭出了那柄紅玉般的蟬翼細劍,便要撲向虛玄一,卻忽聽一人喊道:

“風家主且慢,棺內之人動了。”

喊這句話的正是楊業,若是換了其他的話,此時風涯怒火中燒,幾乎失去了理智,未必就聽地聽地進去,但是唯獨這句話,在風涯聽來不啻於驚雷,立刻就愣在了那裏,然後便小心翼翼的慢慢慢回過頭去,生怕聽到的只是一句玩笑話,最終看到的仍是一具一動不動的冰冷冷的屍身。

洞內其餘的人,聽到楊業這句話,也都吃了一驚,紛紛向那冰棺看去,發現冰棺內的女子果然在動,她似是因為在這冰棺內呆的太久了,動作十分僵硬緩慢,用了許久時間,才抬起了一條右臂,似是要推開棺蓋。風涯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一揮袍袖,將那沉重的玄冰棺蓋遠遠拂開,“轟”的一聲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風涯看都不看一眼那那摔碎的玄冰棺蓋,將棺內的女子抱了出來,緊緊地摟在懷中,雙眼淚流不止,卻又一直笑個不停,又是哭又是笑的,嘴裏不停的喃喃喊着:

“婉兮!婉兮……!”

被風涯稱作“婉兮”的女子,顫抖着低聲說了一句:

“冷,我冷!”

風涯聞言,回過神來,立刻脫下外袍,罩在了她身上,說道:

“沒事的,沒事的,一會兒就不冷了,我們這就離開這裏。”

風涯說著,一邊握住她的一隻手,為其度入靈力驅寒,一邊便抱着她向洞外走去。楊業在一旁看的分明,發覺風涯在握住那女子的手時,臉上有一絲驚愕的神色閃過,但隨即消失不見,卻不知為何,但是看到其餘人俱都跟着風涯向洞外走去,於是便也沒有多想,跟眾人一起出了玄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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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欲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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