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想回家
現場氣氛一下變得恐怖起來,要形容的話,大概是空氣變成了萬米之下的深海,上百萬噸水壓驟然壓在人類兩米高跳下就能骨折的骨架上。
東野平耳邊嘎吱嘎吱的,是來自骨頭深處的悲鳴無疑。
巨蟲比人類更加敏銳,近乎本能地,一改遊玩戲耍只看不吃的心態,將恐怖災禍掐死在搖籃里,猛地朝虎杖悠仁撲去。
千鈞一髮,虎杖悠仁堪稱從容地扭身,揮手。
無形颶風吹刮而過,小貨車大小的巨蟲皮開肉綻,骨肉崩毀,死狗般耷拉着舌頭,萎頓在地。
威脅解除,在場卻沒有人放鬆。
東野平稍稍移開視線,貼着傀儡符的鬼猴子縮在昏迷的一男一女身邊,以人類為肉盾畏縮起來,連逃跑的勇氣都沒了。
真是去了豺狼,來了餓虎。
「啊啊。果然。」
一隻手化為鬼爪的虎杖悠仁扯碎上衣,露出浮現不明紋路的精壯身軀,目下再生雙目,狂笑出聲,就算隔着十幾米,東野平也能感受到驟然拔升百倍的壓力和不羈的狂氣。
「光亮還是要靠□□感受啊!!」
「人,女人在哪!!」
頂着虎杖悠仁軀殼的「東西」張開雙臂,遠眺黑夜下屬於人類的萬家燈火,七分貪婪三分懷念,「這個時代真不錯啊。女人和小孩像蛆一樣噴涌而出。」實在是…
太棒了。
都殺光吧。
東野平蹲在破洞邊上,抖着手摸手機打日本的報警電話,想想有點不對勁兒,改成給孔暮生髮短訊。帶隊老師的電話他一開始就存了——
虎杖悠仁吞兩面宿儺手指。
為了防止意外,東野平沒把所有事講完,編輯一句發一句。第二句發:兩面宿儺現世。第三句該描述危害和特徵,東野平在「意圖殺光女人孩子」和「意圖殺光全人類」之間猶豫了一下,刺骨的恐怖感便潮水一般消退了。
東野平探頭去看,虎杖悠仁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和體內的「東西」對話,讓對方把身體還給他。怎麼說呢?不愧是扔壘球能砸變形球框的少年?這操作真六。
於是,第三句變成了:虎杖悠仁可抑制兩面宿儺。
「別動!」
在場的第三個人伏黑惠大喊,奪回意識的粉毛少年虎杖悠仁回頭,迎面挨了一記下定義:「你已經不是人了。」
少年不明所以,「啊?」
明明剛剛還同歷生死,伏黑惠卻像失憶一般,在虎杖悠仁一臉懵的注視下,說:「現在依據咒術規定,將虎杖悠仁視作‘詛咒"…祓除!」
???
東野平滿頭問號,祓除是殺掉嗎?
這進展是不是有點超綱?
他轉頭看終於不躲在人類身後的鬼猴子,眼神示意:帶我過去。
額頭傀儡符流光一閃,鬼猴子歪頭,似乎在思考,下一秒迅雷不及掩耳,商量都沒有一句,舉起東野平,掄蘿蔔一樣掄圓甩出去。
「咦?咦咦咦咦!」
東野平超沒氣勢地咦了一路,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臉朝下倒栽蔥砸在虎杖悠仁的腳邊。虎杖正雙手投降狀,沒心沒肺讓想「祓除」他的伏黑惠去醫院治療,認出腳邊的人是自己攔在校門的東野平,吃了一驚,「哇啊,你,你,你…是誰?」
「高一的中國交換生。」東野平捏着鼻子起身,他能感覺有熱流汩汩而下,大概是鼻血,「你過來我看一下。」
說實話,東野平也不清楚自己能「看」什麼,他只是莫名有種「搶救一下」的衝動。但在別人眼裏就是,東野平指縫不斷往外冒血,脖子前胸都被打濕,還身殘志堅地從地上爬起來,整個人如狼似虎往虎杖悠仁身上撲,視覺效果拔群。
粗線條如虎杖悠仁也被這股氣勢逼退半步,「哇哦。」
哇哦什麼鬼?
為什麼我感受到嘲諷?
東野平一下上頭,一把抓住虎杖悠仁的雙肩,「你給我重視起來啊喂!現在…」
弔兒郎當的青年嗓音打岔,「現在怎麼樣了?」
東野平回頭,他不認識的人又多了。忽然出現的傢伙一頭刺蝟白毛,雙眼處綁着黑布,雖然和伏黑惠穿着同款黑制服,但他出現得突兀,連同伴也「誒」了一聲,老師,你怎麼在這裏?」
忽然出現的青悟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很隨意地喲了一聲跟學生伏黑惠打招呼,「我是沒想來啊,可是多年不聯繫的友人忽然聯繫我。加上特級咒物還是沒了上頭會很啰嗦,所以我就來看看順帶觀光。」
大約真的觀光,手臂上掛着特產袋子,還拿手機咔擦咔擦拍伏黑惠的傷勢,說笑要給二年級的同學看看。
東野平默默放開虎杖悠仁的肩膀,微妙地看悟拍照,明明眼睛纏着黑布帶,還那麼熱衷拍照,感覺…比他還身殘志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有幾個鏡頭給了自己。
大約是拍夠了,抑或滿足了惡趣味悟收起手機,「所以說,找到了嗎?」
這個問題成功尷尬到在場三個少年,東野平若有所感,默默走開,和生吞特級咒物、剛剛還變異一波說要找女人(?)、現下終於意識到自己吞了一件「沒了會有***煩」的不得了物品的虎杖悠仁保持距離。
果然,下一秒虎杖悠仁像個考試不及格的小學生那樣,眼神混沌地舉起手,「打擾了,抱歉,你說的那個——」
「被我吃了。」
答案太過超綱,就悟也呆住,「真假?」
坐地上的伏黑惠補刀,「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