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花花綠綠打着補丁的破舊帳篷毫無規則的擁擠在一起。
還有兩三處外形粗放的木屋林立其中。
陰暗潮濕的角落中堆砌着各種不知名生物的白骨,偶爾還有‘新鮮’帶着肉絲的骨塊上,爬滿了正在大快朵頤的蠅蟲。
前幾天下過雨,崎嶇不平泥濘不堪的道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骯髒水坑。
奔跑在泥濘路面上的腳掌踩過水窪,濺起的污水引得周邊停留人群傳來陣陣粗鄙不堪的咒罵。
冒險者之間的打趣爭吵,商人與買家的討價還價,清脆的打鐵聲,拳頭碰撞肉體的沉悶聲,還有隱隱約約讓人臉紅心跳氣血上涌的喘息呻吟...
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混雜其中,一如這座沒有正常居民存在的臨時營地的名字一般。
這裏是背靠【沃恩林地】豬灣。
想着一夜成名暴富的冒險者,拿人頭換金錢的賞金獵人,走投無路的賭徒,背負通緝的逃犯,還有靠着身體來賺取錢財的‘可人兒’...
三教九流行業里的任何身份都能在這座臨時營地找到與之對應的人選。
至於這座臨時營地什麼時候消失,誰也不清楚。
不過在這裏討生活的每個人都清楚,等到哪一天【沃恩林地】消失,或許會人去樓空變得寂靜無聲,或許它會成為一座寧靜安詳的小村落。
不過這個問題或許在很久以後才會出現。
現在生活在這裏的人也只是想從豬灣臨近的【沃恩林地】這裏賺取足夠的利益。
冬季剛過不久,初春的溫暖稍顯拖沓,豬灣變得比寒冬之時熱鬧了不少。
一處打着好幾個大塊補丁的灰色布幔搭起的帳篷前,三位身穿皮甲的冒險者圍繞在剛升起火苗的篝火前,收拾着一隻比家狗小不了多少的凶爆兔。
橘黃色的火焰舔舐着剛剛串好在燒烤架上的兔肉。
火堆前其中一位冒險者,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一罐玻璃瓶,裏面裝滿了磨碎碾細的香料。
蠟白色的兔肉漸漸朝着金黃色轉變,指尖捏着一小撮香料的冒險者,均勻的灑在烤肉架上緩緩旋轉的兔肉之上。
不多時,燒烤肉類特有的香味,伴隨着調料的香氣,瀰漫在周圍略顯腥臭的空氣當中。
斑駁陳舊,少了把手的橡木杯中倒滿了黑麥啤酒。
烤架上的兔肉還不能下肚,篝火前的三位冒險者就着不遠處游吟詩人的歌聲大口喝了起來。
“暴走的上古邪物被誰再次封印;
藏在繁華底下城市的半巫妖又被誰擊敗;
哦...是我們,是每日踩在懸崖起舞的我們;
邪惡巨龍擄走的公主被誰迎回;
貴族的玩鬧戰爭里又是誰們的身影在活躍;
哦...是我們,是每日與死神做交易的我們;
冒險者從不苟活,沒有什麼不能去做;
採集狩獵,這再好不過;
殺人放火,那也沒有錯;
你要問我為了什麼?
這一切都是為了生活!”
......
廉價的黑麥酒水下肚,聽着游吟詩人歌曲興起的冒險者們配合的打起了拍子。
金黃色兔肉散發的香氣,已經吸引了好幾條在周邊遊盪的流浪狗。
張着流着口水橫流大嘴,哼哧哼哧吐着舌頭,翹首等待着這些人類會不會給它們進行投喂。
“滾開!滾開!”
可惜這些遊盪的流浪狗沒有等待到冒險者的投喂,反而迎來了拳頭大小的石頭驅趕。
望着野狗四散奔逃的冒險者們,在初春來臨的這個清晨放聲大笑。
其中一條毛髮蜷曲打結,微微有些瘸腿的流浪狗,嗚咽一聲,慌不擇路的離開這些驅趕它同類的人類。
敏銳鼻子裏的香味時時刻刻在挑動着它的神經,但長時間在‘豬灣’流浪的經驗告訴它。
現在貼上去,迎來的恐怕不是冒險者的投喂,反而會讓自己也變得和燒烤架上的兔子那般,成為這些冒險者口中果腹的食物。
豬灣的流浪生活雖然不是太過美好,身為動物生存的本能,還是想要活下去,而不是變成其他生物口中的口糧。
腹中飢餓驅使着這條流浪狗繼續朝着豬灣外圍走去,也許它能在今天碰見一些心地善良傢伙們的投喂。
有些瘸腿的流浪狗,打算繞開積滿污水的水窪,可惜大清早站在路邊打哈欠無所事事的冒險者,抬起了自己的大腳。
周邊一眾冒險者望着在污水窪中掙紮起身,倉皇逃竄的流浪犬,戳着身旁同伴目送着剛才自己惡作劇下流浪狗離開的背影,發出異常響亮的大笑。
這會兒全身濕透的流浪狗,也不敢回頭狂吠幾聲,疏解一下它心裏的不滿。
鬼知道這些初春時節不出任務的冒險者,會不會因為整日無聊,從而真的來追逐自己。
流浪狗轉動腦袋,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生怕再被旁邊路過的冒險者給它來上一腳。
找了個偏僻的角落,甩掉讓它不舒服的水漬。
初春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冷,豬灣雜七雜八林立的建築,無法讓渾身濕漉漉的流浪犬在陽光下自然烘乾。
怯生生的流浪犬盡量蜷縮着身軀,穿過隨意堆放雜物之間的縫隙,悄**摸到一處露天的鐵匠鋪旁。
接着鐵匠打鐵時熊熊燃燒的爐火,驅散着身體的寒冷。
身體溫度的上升,讓流浪犬舒服的眯起眼趴了下來,能讓它短暫忘記腹中的飢餓。
好景不長,鐵匠敲打爐火上熔鑄的武器之時,一顆顆火星四散飛舞。
距離鐵匠鋪爐火距離夠近的這隻流浪狗,成了這些飛舞火星下的首位受害者。
“嗚嗚~~”
流浪狗飛快爬起,扭動脖子看着身體上被燙成捲曲,變成烏黑的毛髮,只能從喉嚨里發出陣陣嗚咽。
鐵匠鋪前來往的冒險者越來越多,這條流浪犬也不敢在停留此處,被驅逐離開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耷拉着腦袋的流浪犬,順着牆邊繼續往外走,它打算去【沃恩林地】的邊緣碰碰運氣。
通往那座森林邊緣的道路上,會遇見不少結群覓食的同類,不過還是要小心為上,那些健壯的同類可不會看見它弱小,從而放棄被自己先發現的殘羹剩飯。
貿然踏入那些傢伙們的領地,可會被壓在地上撕咬。
它也有點懷念以前的某段時光,可惜餵養自己的主人進了那座森林再也沒有回來。
一瘸一拐的流浪犬,走在豬灣簡易的木質柵欄下,聳動着沾滿污漬的鼻尖。
香甜的氣味,讓它嘴角不由自主的流下細長口水。
順着氣味轉頭四望,空腹飢餓的流浪犬發現了香甜氣味的來源。
“你們這些狗東西,滾開,滾開啊!”
身材矮小,看起來皺巴巴的地精,舉着石頭打磨的小刀具,凶神惡煞的呵斥着圍繞自己的野狗群。
要是現在沒有顫抖不止的雙腿,這副威嚇模樣就更有說服力。
至於這般‘兇狠’的呵斥,能不能嚇退餓了一個冬天的野狗群。
沒有絲毫退卻打算的野狗群,已經給出了答案。
地精慌亂的眼神張望四周,期望能在【沃恩林地】外圍地區遇到路過此處的強壯冒險者。
哪怕不強壯也行,只要能喝退這群野狗,誰都可以。
可惜豬灣的初春還是寒冷不止,還未到豬灣里的那群冒險者真正行動的時節。
要不是他為了免得自己餓死在豬灣的某個角落,他也不會這麼早在冒險公會接取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採集任務。
這塊蜂蜜麥糕原本是他打算獎勵自己的小點心,沒成想習慣將好東西留在最後的這個小癖好,在今天成了他危險的源頭。
丟掉小命,還是丟下這塊平日裏根本不捨得買,只有在特定時刻用來自己獎勵自己的蜂蜜麥糕保全性命,哪怕是個普通人都會有個正確的判斷。
可那也僅僅代表普通人,而不能代表身為地精一員的他。
“想從我口裏搶吃的,門也沒有!!”
地精三下五除二,將拳頭大小的蜂蜜麥糕吞進口中,連味道都沒來得及嘗,直接吞咽了下去。
吃的有些急,噎的雙眼又睜大了不少。
買給自己的小獎勵也算是保住了,那接下來可要保住屬於他的另一樣東西。
身材矮小的地精,孱弱的手臂胡亂揮舞着攥緊的石質小刀,悶着頭找准野狗群數量稀少的一側狂奔開來。
輾轉騰挪的地精可不想被這些野狗群給他某個部位來上一口。
沒做冒險者之前,他還在和自己的哥哥做着強盜的營生,可惜自己大哥沒他跑的快,成了餓瘋野狗口中的肉食。
雖然做強盜的日子,也沒有多少路過故鄉森林旅行的旅人懼怕他們,但總會有那麼幾個倒霉蛋,留下一些香甜可口食物,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物件。
當然能搶劫成功的人選,他和幾位同族挑選的目標也僅限獨身旅人。
可惜這份風險頗大的工作,活到現在還渾身完整的也就剩下他了。
至於現在如何成為一名冒險者,那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次要是能完整活着回去,這段時間再也不孤身出來了。”
奪命狂奔的地精,現在還有功夫在腦中思考這個想法。
抽空回望,瞥見外露獠牙奔跑時口水飛濺的野狗群。
地精心情瞬間灰暗了下來,看來能完整回去的幾率有億點點渺茫。
沒有離開族群之前,聽族群中的老人們說,他們地精一族曾經也是這片大陸的主宰。
老人們口口相傳的機械造物,讓他們地精一族統治着天空,大地,海洋。
對於現在逃跑祈求活命的地精而言,老人們口中的故事就是吹牛。
要是他們地精一族真的這麼厲害,現在自己被一群野狗追又算什麼事。
真不該因為聽信那些老傢伙們吹牛的話,腦袋一熱就離開族群。
瞪大雙眼沒命狂奔的地精,感覺自己雙腳快要斷裂,呼吸喘息時,彷彿有刀片劃過自己的胸腔。
他已經累得快要不行,可為了逃離野狗群的追擊,選擇奔跑的方向讓他越來越遠離令他又愛又恨的豬灣。
“放棄吧!就這麼滴吧!也許這就是那些傢伙口中‘綠皮豬玀’的宿命...”
身心俱疲的地精,逐漸放緩的腳步,心中已經漸漸放棄。
“最起碼我還吃到了自己最愛的蜂蜜麥糕,雖然沒有好好品嘗它的香甜,族群里的那些傢伙,恐怕一輩子也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美味。”
想到這裏,地精慢慢停下了腳步,雙手倚着微微發抖的膝蓋,等待着那群野狗從背後將他撲到,奮力撕咬着身體的任何部位。
預感中的疼痛遲遲沒有襲來,不知何時籠罩了他頭頂的一片陰影,傳來了讓他這一生都覺得最動聽不已的聲音。
“你好,我叫雷恩,請問你需要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