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山

第3章 深山

主鏡界,兩周后。

路陵羽艱難地抬起眼皮,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眼,讓他長久未接觸過陽光的眼睛一陣刺痛,這也使他產生一股眩暈感。他趕忙遮住眼睛,透過指間的縫隙努力去適應突然到來的光。晦澀難懂的音節從路陵羽口中蹦出,他的眼睛逐漸籠罩上了詭異的黑色,似乎有黑色的火焰在他眼瞳中跳躍。陽光的威力似乎是被這火焰所削弱,路陵羽拿開了遮住眼睛的手,開始觀察他所處的環境。剛才或許是因為注意力集中在眼睛的緣故,到這時他才發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松木所流出的香脂一般的氣味。他感覺這香味十分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是什麼味道。路陵羽搖了搖自己渾渾噩噩的腦袋,側頭卻發現了在床邊椅子上熟睡的陳以言。她長長的睫毛在陽光映射下有種晶瑩剔透的感覺,給人一種精靈在沉睡的錯覺。唯一不搭的就是她張開的嘴,嘴角似乎還有哈喇子蓄勢待發。手裏還抱着一隻小熊玩偶。路陵羽一陣無語,心說大姐你哈喇子快流到人家小熊頭上了。他雖然顯得十分嫌棄,可他沒有開口,他知道陳以言是為了照顧他過於疲憊,不然也不會在椅子上就能睡的這麼香。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路陵羽小心翼翼地將被單蓋到陳以言身上,寫下一張告知陳以言他已經痊癒的紙條放在床頭桌上,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路陵羽是要去公會了解自己為何會突然暈倒,那時見到的可怖的裂隙又是什麼,在他昏迷期間是否有奇怪的事情發生。種種疑問盤踞在路陵羽心頭不能散去。門外停着一輛黑色的機車,應該是陳以言去買食物的時候騎的。鑰匙沒有拔掉,大概是陳以言太勞累或者急於照顧路陵羽匆忙之間忘記了。於是路陵羽將機車推到距離房子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從車座下面翻出一個頭盔戴上,跨上機車,擰動鑰匙,鬆開離合,轉動油門發出轟鳴的響聲,就像是沉睡的野獸醒來所發出的怒吼。機車就像是黑色的閃電在路上疾馳着。

終於到了城區,遠遠地就看到巨大的電子廣告牌在閃爍,上面寫着幾個大字“狩者公會歡迎您”,上面還標記了方向箭頭和距離。路陵羽降慢了速度,向公會方向駛去。十幾分鐘后,他抵達了公會的門口。兩根巨大的大理石柱屹立在門的兩側,上面雕刻着龍蛇,它們伸出尖牙利爪,互相攻擊着對方。儘管只是石雕,那尖銳的爪子和牙齒也令人不寒而慄,彷彿它們隨時會活過來將人撕碎。不過路陵羽也沒有心情去觀賞,拔腿就進了大門。裏面人很多,有來發佈懸賞任務的懸賞人,也有來接取任務的狩者,甚至還有專門來取景拍照的,顯得亂糟糟的。路陵羽努力撥開人流向接待區挪去,可每個閘口前都是擠滿了人。甚至連專員特用通道都被擠滿了。路陵羽有些疑惑,專員什麼時候這麼多了。一般來說,只有a等級及以上的狩者才有成為專員的資格,少數低等級的除非實力與表現都異常優異,才能成為專員候補,享有一部分專員待遇。而通過狩者a等級評估的全國上下也只有幾十人而已,加上s與ss等級的狩者,也才剛剛一百多人。而這些專員大多都在執行着異常危險的任務,不可能都在這等着排隊。按照公會的規定,專員通道應當保持通暢才對,而現在這種情況旁邊的安保人員卻沒有進行阻攔。其中排隊的人中有幾人身上還帶着傷。路陵羽判斷應該是在他昏迷期間出現了許多意料之外的情況,導致災害擴大,這才使公會人滿為患,甚至連專員通道也不得不被佔用。路陵羽愈發想要解開他心中的疑惑了。突然他想起來自己存了一個公會管理者的號碼。外面人有些嘈雜,於是路陵羽躲進廁所隔間,撥通了這個號碼。隨着嘟嘟聲響起,電話終於接通了。“喂?”電話那頭傳來略顯蒼涼疲憊的男性聲音。“我是路陵羽。”路陵羽回復道。電話那頭頓了一頓,語氣變得有些喜悅。“你終於醒了,你不在的這一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情。你現在在哪,我當面和你談一談。”路陵羽告知了他自己的位置,以及外面人滿為患的情景。男人示意路陵羽拿出自己的身份牌交予安保人員檢查,之後會有專人帶他去會晤室的。路陵羽照做了,果然安保人員為路陵羽在人群中撐開了一條道路。之後專員櫃的接待人員帶領着路陵羽前往見面的地方。路陵羽上樓梯時,轉頭看向底下擠得頭破血流的人們,他們也許是自己的村莊遭受侵害來尋求幫助,抑或是自己的夥伴被殺害前來為其家屬討要撫恤金的。但自己擁有權力,可以不像他們一樣成為在人流中隨波逐流的人。但假如自己和他們一樣的時候呢。路陵羽不知道了。他轉過頭,跟上了接待員的腳步。

眼前是一扇烤漆的紅色實心木門,古樸低調的感覺撲面而來,上面雕繪着與門口大理石柱相類似的內容,龍蛇將尖牙利爪刺向對方,彷彿這扇門就是由它們的鮮血侵染而成。路陵羽感到一陣心悸,就好像是在地獄一般的感覺。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巨大的手扼住了路陵羽的心臟,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接待員站在門的旁邊,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緩緩拉開大門。房間裏十分明亮,木製的地板有着它們獨特的紋理,角落裏擺着兩個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旁邊的牆上掛着兩幅出自名家之手的畫卷。還有幾個小柜子上擺滿了文玩。這是一間充滿古樸味道的房間。路陵羽進了房間,門外的接待員悄無聲息地將門關上了。房間裏只有一位身着馬褂的中年人。頭髮梳成背頭模樣,倒像是個民國時人。路陵羽在中年人面前的椅子前坐下,旁邊的小桌子上擺着一杯茶。茶香裊裊,兩人的談話就在這一縷茶香中展開了。

從眼前這人口中,路陵羽得知了自從他昏迷后,出現了許多狂暴化的巨大生物,雖然大部分只是出沒在人煙稀少的深山中,但依舊是造成了不小的危害。公會緊急發佈了關於討伐此類生物的任務,希望藉此來減小災害。狂暴化的巨大生物由於極高的攻擊慾望,危險度一般都在a級別以上。因此此類任務大多是由專員執行。路陵羽問那時出現的裂隙是什麼,但這人一臉迷茫,說並未看到類似裂隙的東西出現。路陵羽疑惑了,那充滿了壓迫與死亡氣息的裂隙,為什麼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人觀察到。而對面的人並沒有產生類似說謊產生的微變化,很有可能只有他一人看到了那個裂隙。那人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說:“前段時間李桓前往長白山一帶執行調查任務,但就在兩天前,卻突然失去了聯絡。恐怕他遭遇到了什麼危險。”路陵羽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個身着紅色唐裝的陰柔男性。李桓是古經咒的精通者,他的實力自己也是十分清楚的,怕不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件。路陵羽正在思考,卻對上了一副帶有祈求的可憐巴巴的眼神。李桓是a等級的強者,公會自然不想失去這份力量。路陵羽無奈地表示李桓是他的朋友,即便公會拋棄了他,自己也不會拋下兄弟的。之後路陵羽向他詢問了李桓任務的地點以及細節后,便離開了。如血的夕陽染紅了雲彩,略帶寒意的光照在了房間裏。兩杯早已冷卻的茶水已無濃郁的茶香。桌前的男人端起其中的一杯茶,一飲而盡。

路陵羽回到那個小房子的時候,繁星已經掛滿了夜幕。屋內亮着燈,想必是陳以言在屋內。路陵羽停好機車,幾步跨上台階,還沒等擰開門把手,就連人帶門一起飛出去了。路陵羽明顯懵了,蹲坐在地上呆住了。待他緩過神來,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路陵羽揉了揉眼睛,發現面前此人不正是陳以言么。陳以言精緻的面容上寫滿了惱怒,恨不得再過來給路陵羽補兩腳。路陵羽明顯是被干懵了,下意識脫口而出:“我靠,暴力魔。”陳以言聽到后眼角都開始抽動了,從小到大路陵羽沒少因為嘴賤挨揍。路陵羽明顯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禁忌,趕忙捂住了耳朵。可還是慢了一步,他的耳朵已經被陳以言提溜住了。路陵羽只好高舉雙手,順着陳以言的手勁慢慢地站起來。站好后,路陵羽閉上眼睛,靜靜等待陳以言如同暴雨般的攻擊到來。過了好一會,身體並未感到疼痛。路陵羽有些疑惑,難不成自己睡了這麼久把感知能力還給睡沒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發現陳以言的表情十分冷靜。但眼角似乎有些晶瑩的液體,閃閃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路陵羽也有些動容,人家照顧自己這麼久,自己醒了卻不告訴人家一聲就往外邊跑,也難怪陳以言會擔心。路陵羽端正了站姿,對陳以言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陳以言也沒好繼續為難路陵羽,點了點頭,轉身回到了屋裏。路陵羽見狀趕緊跟了上去,畢竟現在李桓失蹤,他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多一秒李桓就可能多一分危險。路陵羽進門前觀察了周圍的情況,確定沒有異樣后,關閉了大門。

屋內,陳以言吃着翻出來的薯片,聽着路陵羽向她解釋自己去做了什麼,以及得到的信息。聽到李桓執行任務失蹤,陳以言滿臉的不可置信。她沒想到平時那麼沉着冷靜胸有成竹的李桓還能遭遇意外。路陵羽在旁邊附和道:“是啊是啊,誰說不是呢。”隨即吃了陳以言一記腦袋暴擊。路陵羽抱着腦袋,有些委屈地看着陳以言。陳以言舉起拳頭晃了晃,示意路陵羽別耍寶,路陵羽瞬間就慫了,接著說起了任務的細節。最後,他們決定半夜就乘坐陳以言家的私人飛機前往長白山。收拾好東西后,陳以言便載着路陵羽出發了。

車燈照耀着幽邃的道路,天上的繁星不知何時隱沒了身形。黑暗似乎在嘲弄他們一般,即使被光驅散,也依舊會彌合。

午夜二時,整裝待發的路陵羽和陳以言出現在了陳家的私人停機場。路陵羽背着一個大包,裏面塞着睡袋小刀便攜食物等物品,常用的刀便綁在包的一側,漆黑的刀鞘燙着鎏金,似乎像是夏夜的螢火。陳以言則輕鬆地多了,黑色髮帶將頭髮束起,一襲黑色的作戰服,這種衣服使用納米級石墨烯材料製成,具有很好的防水性以及保暖性,衣物貼合肌肉線條,能夠極大保證行動的便利性,腰間還綁着能夠收納冷兵器的口袋,匕首、刺劍、飛鏢等等,可以說是一個行走的武器庫。陳以言的單兵作戰能力十分強,單憑格鬥術以及匕首就能將比她體格大許多倍的棕熊殺死。作為一個a等級的專員,她也有某種奇特的能力。但陳以言閉口不談,連路凌羽也不清楚她的能力是什麼。夜空中似乎有什麼在盯着他們兩人,一隻烏鴉飛過,攜帶着凄厲的叫聲。“真晦氣,還沒出發就遇到烏鴉。”陳以言不滿地呸了一聲。路陵羽則若有所思,他感覺似乎有人在背後觀察着他們,他感覺這次前往長白山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他們推向深淵一般。路陵羽儘力驅散掉心頭的那股不安,背着把他壓成駱駝的大包走進了艙內。

飛機的引擎發動,載着路陵羽二人駛向猶如深淵的夜空。飛機駛入了平流層,兩翼的燈幽幽地閃着紅光,將一片片夜空撕開。路陵羽愜意地靠在軟軟的座椅上,戴着頭戴式耳機聽着音樂,還時不時地哼出聲來。陳以言則是戴着眼罩在睡覺,嘴角似乎還有晶瑩的哈喇子。兩人都不時哼哼兩聲,看樣子是十分愜意。飛機平穩地飛行了好一段距離,但在將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出現了意外。飛機一陣劇烈的抖動,巨大的搖晃將兩人震醒。陳以言摘下眼罩,嘴裏嘀咕着是不是地震了,路陵羽則像是受驚的小兔子,跳起來就把刀抓在手裏,死死地攥住。路陵羽向窗外看去,漆黑的夜空中只有飛機的燈光在閃爍。奇怪了,照理說今天的天氣應當十分晴朗才對,窗外也沒有干擾飛機飛行的不明生物。路陵羽衝進駕駛艙,發現駕駛員正在手忙腳亂地操作着,可以看出來他很努力地在保持飛機平穩了。路陵羽注意到飛機儀錶上的指針在瘋狂亂竄,推測可能是由於電磁紊亂導致的。可是哪裏來的干擾源呢?路陵羽還沒得出結果,就聽到飛行員帶着哭腔對路陵羽說:“快帶着小姐跳傘吧,飛機徹底失控了!”路陵羽急忙轉身回到客艙內,翻找出逃生用的跳傘,給了陳以言一份。陳以言一看到跳傘背包,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麻利地背上了跳傘背包,戴上了護目鏡,打開機艙門。強勁的風灌了進來,像是要席捲一切的惡魔,扯着兩人的身軀。陳以言跳了下去,路陵羽緊隨其後,飛行員也早就裝備好了跳傘,跟着兩人一同跳了下來。不一會,漆黑得像是烏鴉的羽毛的夜空,綻開了三朵白色的傘花,像是浪花一般。頭頂的飛機終於失控了,向著漆黑的森林墜落。陳以言有些驚魂未定地看着以及成為殘骸的飛機,想跟路陵羽交談,但路陵羽還在她頭上飄着,對話是不太可能了。陳以言總感覺被捲入了某個陰謀,一場某個意志所精心策劃的陰謀。黑暗的環境下難以觀察,路陵羽的口中吐出晦澀難懂的音節,眼瞳塗抹上了一抹黑色。路陵羽注意到,距離他們頭頂不遠處有一隻烏鴉在盤旋,似乎是在觀察他們。他低頭看了看漆黑的森林,彷彿是張開血盆大口等待獵物的野獸。不安像是陰霾一樣籠罩在兩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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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幻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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