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將荊棘埋進鎧甲
斯庫特蘭維,憲兵營。
格雷很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皮革製成的民兵鎧甲和金屬護具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
他冰冷着一張臉找到了保爾和薩連科,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遭遇的問題和打算執行的計劃,語氣沉穩平靜。
在格雷來到這裏來之前,百夫長就已經和他們通過氣了。
保爾和薩連科是兩個光是看上去就會讓人覺得非常可靠的老大爺,保爾是從正規軍退伍下來的盾牌手,而薩連科則是一位有着豐富經驗的劍士。
保爾在聽完格雷的話后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多年的默契讓薩連科知道了他的老朋友這是去挑選人手去了。
營房裏只剩下格雷和老劍士。
老劍士轉過頭,看着格雷的眼睛嚴肅的問道:“那麼孩子,你決定好了對嗎?哪怕這樣會使你的靈魂永墮地獄?”
格雷的目光恍惚了一瞬后又恢復堅定,他咬牙說道“是的,與其被全部拉上斷頭台,不如……”
“不如……”
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眼前一酸,是軟弱的淚水又要淌下了嗎?眼前的老劍客開始模糊,變成了憤怒的百夫長,他對着格雷怒問道:
“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你的眼淚是怎麼回事?!靠你的眼淚能夠拯救哪怕一人嗎?!”
不能!
誰都無法拯救!
所以他咬緊牙冠,把手放在胸口狠狠的按了一把。
他把荊棘埋進了鎧甲,用疼痛提醒着自己緊繃著表情,用疼痛提醒着自己不要讓眼淚流出。
老劍客抬起頭看了一眼格雷,發現他的眉頭深深的皺起,雖然說不下去接下去的話,但是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整個臉部的肌肉彷彿都僵住了一般。這樣的表情很好,嚴肅而又冷酷,是一個已經做好了覺悟的表情,是一個準備好背負上罪惡的十字架的男人應該有的表情。
他拍了拍格雷的肩膀,對他說道:“在千年前,這裏還是魔獸橫行的地域,人類在這裏生活的很艱難。”
“沒有要塞、沒有城牆、沒有軍隊,有的只是簡易的木質寨門和原始的武器。”
“可以和魔獸對抗的人少只又少,往往一隻稍微強大一些的魔獸就能摧毀一個寨子的大部分有生力量。
“殘餘的人們會向著周圍人口多的部落合併,在遷徙的路上,一不小心就會遭遇魔獸,他們會拋棄隊伍里的老人和走的慢的人。”
“魔獸專註於眼前的食物,就不會繼續追擊。”
“我不會勸你想開些,但是你得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其實在很多時候連選擇的機會都不會有。
“想要離開,就需要留下點什麼。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格雷死死的咬緊嘴唇,按在胸口上的手愈發的用力,目眥欲裂。
·
城門口,德依娜男爵看着領頭的格雷帶領着五十名憲兵,隊列齊整的在城樓下集結完畢,他掃了一眼,兵士們雖然大多都已經上了年紀,但他們沉默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列隊橫平豎直,軍容肅穆。
領頭的年輕人的身後站着一位老劍客和老盾牌手,劍客的眼神犀利,盾牌手肌肉扎結,巨大的盾牌背負在身後。雖是兩位老者,卻絲毫不會讓人懷疑他們的戰鬥力。
德依娜男爵又仔細的審視了一眼領頭的少年,少年和他差不多的年紀,肅冷着面容,皮革的盔甲穿戴的一絲不苟,他單手放在腰間,
握着劍,整個人彷彿隨時會隨着劍出鞘一般,透露着一股子北方男兒的血性。
少年很嚴肅,德依娜男爵喜歡嚴肅的人,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嚴肅的人做事情一絲不苟,有目的,有計劃,這很好。
這個少年讓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如果當年父親沒有冒險撒下這個彌天大謊的話,那麼自己是否會和這個少年一樣,通過參軍來獲得屬於自己的榮耀呢?
德依娜男爵忽然笑了起來,可惜沒有如果,他就是奧維蘭男爵,貨真價實的奧維蘭。
他走下城牆,來到了少年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少年沒有和他對視,目光堅定的看着自己的正前方。
懂規矩,知尊卑。德依娜男爵愈發的滿意。
“你叫什麼名字?”
他問少年。
“我是格雷,斯庫特蘭維憲兵營中隊的什長。長官。”
沒有用敬語,禮儀差了一些,不過是平民出身也可以理解,他開始考慮該怎樣問侯爵把這個少年要來。他覺得這個和他酷似的少年不該被埋沒在斯庫特蘭維。
他應該和自己一起去更加廣大的世界看看。
這樣的想法在德依娜男爵的腦海中打了一個轉,面上卻沒有浮現起半點波瀾。
“那麼,出發吧。”
德依娜男爵和近衛,帶着身後在沉默中前行的士兵,緩緩的像前行去。
·
士兵們穿過了鄉間的小路,來到被籬笆圍起的農莊旁。
農莊的佔地面積很廣但建築不多,僅有兩座原先莊主留下的排屋,只有一層的用來給孩子們學習、禱告和作為倉庫存放食物,二層的排屋則用來住宿和做食堂用處。
田野和菜園佔了大部分,因為是收穫季,遠遠的就能看到金燦燦的麥田和被打理的整整齊齊的菜園。
一行人來到農莊外后停下了腳步,德依娜男爵由格拉索斯扶下了馬車,站在一處高處的土丘上遠遠的眺望着這個農莊,眼中的閃爍着的冷意讓格雷的心不斷變冷。
格雷對德依娜男爵低下頭,恭敬的說道:“尊敬的先生,這裏就是異教徒的聚集地,這裏地勢寬廣,我會分出大部分的人包圍這裏,防止異教徒的餘孽四散逃跑。然後帶着這位保爾大師和這位薩連科大師進入房屋內搜尋、抓捕異教徒。”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請您在這裏等候。”
德依娜男爵點了點頭,格雷揮手讓士兵散開,四十多人很快的分散隱入了田野。
“那麼,請您在此稍後。”格雷半跪在德依娜男爵的身前,以膝點地,單手按着胸口,恭敬的對正在眺望農莊的德依娜男爵說道。
男爵沒有回頭,目光仍然停留在遠處,對他說了句:
“去吧。”
格雷站起了身,單手仍然撫在胸口上,在抬頭的瞬間猛的看了一眼德依娜男爵,將他的臉死死的刻入腦海後轉身往農莊走去。
現在已經是過了午休時間,孩子們都在聖堂,由特蕾莎教導着他們讀書寫字。
格雷的手按着胸口,努力的不讓自己顫抖,憤怒無法抑制自己的無能為力,那麼就讓疼痛來的更猛烈些吧!
手上的力道加大,手指緩緩收緊,連尖韌的皮甲都被揪到了變形,格雷一步步的往前走去,鎧甲下早已是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