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虛假的榮耀
“白天的光芒,不被期待的寒冷……都是些無法被阻擋的東西。”
當格拉索斯爬上城牆,找到了正站在高處角樓看向城外喃喃自語不知在思考些什麼的德依娜男爵。
他沒有發出聲音,安靜的站在德依娜男爵生后的陰影里,整個人融進了黑暗中。
德依娜男爵背着手站在逆光處眯着眼睛眺望着遠處的那所孤零零的農莊。
奧維蘭家族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歷史背景,甚至連“奧維蘭”這個姓氏都是他的父親編造的。
他的父親原本只是一個馬幫的成員,於其他馬幫成員相比最大的區別就是在年輕時讀了一些書,能夠認字。
亞里桑巴大陸的馬幫類似於歐卡亞大陸的傭兵團,都是戰爭時期的產物。
歐卡亞大陸的傭兵團出現是因為高崗人東征,高崗人對東征歐卡亞大陸而戰死的幾萬人絕口不提。事實上,那幾萬人並沒有完全死去,他們在歐卡亞大陸的後裔就是現在的奴隸。那段歷史對歐卡亞來說是一個極為黑暗的時期,高崗人東進三千里殺到了現在的赤焰聖國附近。
當戰爭發生時便再沒了任何道理可言,高崗人沿途燒殺搶掠無數,甚至用歐卡亞人來當做軍糧——正因如此,高崗人才會絕口不提當年的東征,甚至因此漠視、敵視無論因為任何原因越過哥豪拉雅山脈的人。包括被派出去的探子和被換回的俘虜。
歐卡亞的傭兵團正是那次戰爭中出現的民眾部隊,亞里桑巴的馬幫也大致如。
尤利烏斯大帝在清剿完翠泠河南岸后一路西進,殺穿了整片亞里桑巴大陸,把軍隊從大平原開到了潘古特海,甚至派了銀甲軍作為先頭部隊殺進了歐卡亞的腹地,光是補給線就拉了一整塊大陸。當時的軍隊雖然強盛但也無法完全提供如此巨量的補給,於是由民間成立由軍隊雇傭幫助軍隊運輸補給物資的馬幫也就這樣誕生了。
經過了千百年的發展,這些馬幫大部分變成了貴族麾下的勢力的一部分,甚至有些貴族會用他們來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也有部分馬幫靠殺人放火搶劫過往商隊而生。在亞里桑巴有一句諺語——“摘下面巾的馬幫是馬幫,戴上面巾的馬幫就成了馬匪。”說的就是這一種情況。
奧維蘭的父親正是加入了這樣的一個靠劫掠過往商隊而生存的馬幫中。
作為一個會認字的幫派成員,每一次馬幫偽裝成劫匪劫掠后都會帶着他一起出去尋找戰利品,如果能夠找到倖存者的話還可以寫恐嚇信來威脅他們的家屬以此勒索贖金。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下午,他一如既往的陪着劫掠后的馬匪們掃蕩山下被被劫掠的人在慌亂中拋下的物資,在一處懸崖下,他發現了一具穿着華麗的屍體。
德依娜男爵的父親從他的身上摸出了一封信,信中的內容大致講述了這個人的身份以及因為犯了什麼錯所以被遣來了這裏。在信的裏面還夾着一張刻着一顆被蛇纏繞的大樹的銀色金屬卡片。
德依娜的父親在看到這些后鬼使神差的將它們偷偷的收入自己懷裏,而此時和他一起出來的馬匪們正圍着馬車,興高采烈的數着從破碎的馬車內翻出的一顆顆寶石和金幣。
幾年後,德依娜的父親帶着這封信來到了斯庫特蘭維,他花高價買到了信上使用的墨水,往名字上添了幾筆,將奧尼爾變成了奧蘭維,成功的在斯庫特蘭維獲得了一個由侯爵削藩降級的男爵爵位。
這裏是邊陲的流放之地,
每年因為被削藩而來到這裏的男爵或多或少也有幾個,男爵又是一個最多只能傳三代的雞肋爵位,沒有封地,只能當做公侯爵的附庸,所以也沒人會去仔細的查證。
於是在各種巧合下,這出狸貓換太子就連巴爾拉馬侯爵也被騙了過去。
而當他來到這座城市時,奧尼爾侯爵的夫人卻已經離開了人世,只留下了一處收養孤兒的破舊農莊,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人跳出來揭發他。
事實上,這位冒名頂替的男爵到死為止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名叫奧尼爾的農莊。
他在斯庫特蘭維以男爵的身份開辦買賣后賺了不少的金幣,上繳了很大一部分給巴爾拿馬侯爵后得到了塊關押犯人的礦山小鎮的管理權,他將這處小鎮命名為奧蘭維並用心經營了十多年。
他在斯庫特蘭維度走過了生命的全程,最終死於心臟病。他在這裏憑藉著男爵身份所帶來的便利開辦買賣,在這裏用着男爵的身份所帶來的附加名譽找到了一名條件不錯的妻子生下了奧蘭維,直到最後用着男爵的身份死去,接受了符合男爵身份的葬禮。
德依娜男爵原本是不知道這些事的,他的父親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和他的兒子,他帶着這個秘密躺進了墳墓。
但是在德依娜男爵整理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了那一封凋令上因為年代久遠使墨跡褪色所形成的不自然。
德依娜男爵縝密的思維遺傳了母親的細膩和父親的縝密,看到了這封信的瞬間他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想起了父親身上殘留的,從馬幫中帶出來的一些生活中的小習慣。後來他繼續搜集父親的其他遺物,最終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了當年的真相。
發現真相后的德依娜男爵暗中離開斯庫特蘭維,前往南方以拜會友人的方式混入那邊的貴族圈子,通過旁側敲擊的方式驗證出了當年奧尼爾侯爵被削藩的事情,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在回到斯庫特蘭維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暗中搜索當年奧尼爾公爵被馬匪襲擊的後續影響,最終查到了那所公爵夫人留下的孤兒院。
於是在每隔幾年一次的清剿異教徒行動中,德依娜男爵暗中將奧尼爾莊園的持有者、孤兒院的院長、奧尼爾伯爵夫人的老僕的名字,安吉拉·希爾寫了上去,並親自帶人把她捉回了男爵府的地牢內。
結果卻因此牽扯出了烈焰山聖教。-
老嬤嬤的身上帶着一封寄往歐卡亞大陸的信件,裏面的文字有很大一部分用着遠古的摩爾達斯神庭的文字,這種文字是如今大陸通用語的原型,比天之聖國的文字更加古老。
德依娜男爵只能從信件中勉強判斷出她是烈焰山聖教的一位分舵的一位大祭司,他們來到了亞里桑巴,在執行一個不知名的計劃,信中提到過“聖女”和“精魄”兩個詞眼,德依娜男爵猜想應該和這有關。
可惜這種有信仰的異教徒的嘴太硬了,誰也無法從她口中得到什麼。德依娜男爵越發的開始鄙視起巴爾拉馬侯爵,一個歐卡亞大陸的異教徒在自己的領地里潛伏了二十多年,作為領主居然不聞不問任其發展出了信徒和分舵……作為一個領主來說簡直是愚蠢至極。
無論赤焰山聖教原本在計劃着什麼,只要將這個所謂的聖女找到,把她們的頭顱和這封信一起送往帝都,擊破這個赤焰山聖教的陰謀,那麼他就一定會獲得一筆相當大的功勞,有很大的可能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爵位往上升一升,往更高層爬一爬。
就像他的父親當年踩着侯爵的屍體往上爬時一樣。
德依娜男爵遠遠的眺望着孤兒院,嘴角擒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而他的眼神則越來越冰冷。
“有些災難,對於處於底層的人來說,是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的。”
他伸出右手,將手掌覆下,往位於奧尼爾莊園的那塊土地虛虛的往下一按,彷彿這樣就能將那裏面的人立刻按進泥里。
“而我……正是這樣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