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昆古尼爾
作為霍德爾統治下的深淵群落,它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
曾經追隨着主人與深淵中的諸多邪神下屬互相廝殺,曾經在深淵潮汐的萬軍戰爭中與對手以命換命。
它見過荒蕪主那將萬物沙化的權威,也見過風暴主將世界倒轉的天災偉力,甚至還有幸曾經進入過欺詐神靈那彷彿包藏着整個世界的鏡子迷宮。
很少有什麼能夠讓它感覺到畏懼的。
除了那位端坐在鮮血亡骸之上,用紅劍與赤血昭示權威的主宰。
祂的軍團,便是深淵中所有生命的夢魘所在。
而這位正在腐奴中大開大合的少年,就給了它類似的感覺。
對於刀劍擦身而過毫無波瀾,將生命度之於外的瘋狂。
如果說深淵裏的那幫傢伙,是因為有着追隨的信仰而無所畏懼,那這個少年又是因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能夠讓他不顧着傷痛而前進?
難不成是因為瀰漫在背景中的噪音嗎?
羊頭下的空洞看向了聲音的起源,厄咒的咒術在它的身邊勾勒,黑色的混沌化做光線,將其擊穿。
金屬落地的聲音在這一片喧囂中格外不起眼,但是卻讓某人勃然大怒。
捏媽的,已經過了保修期了,就不能下手輕點?
電台廣播被掐斷了,這讓何塞很是沮喪。
為了抒發內心悲哀的情緒,他決定砍的時候更用力一點。
尤其是那個羊頭,剛剛吃完羊腿,本來還想給你留點面子。
那現在就先從你開刀吧。
而且也挺合理,按照正常打怪的思路來想,在一眾長得千奇百怪的傢伙里,突然有個人型的,而且還長得是個對稱模樣的,那至少得是個精英怪級別吧?
之前還有聽從指揮的表現,如果真的是領袖,那起碼往那砍的過程,這些沒腦子的傢伙至少會過來保護一下吧。
也不好說。
畢竟沒腦子的傢伙會幹出什麼蠢事來,他心裏也沒底。
在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裏,何塞低身躲過擦過額頭的爪牙,又掄起戰錘,用那後面鋒銳的尖端一鎚子砸在那不知名傢伙的肩膀上。
本該是貫穿頭顱而致命的一下,卻似乎因為某人的手抖而錯失了這樣的良機。
情況不太妙了啊。
不知不覺間,過載的狀態好像就要解除了。
本來就不是什麼富家子弟,還這麼不要錢的大手大腳開銷,破產那不是扳着手指頭數得過來的問題嗎?
作為一個入門三年卻一直在被考察的傢伙,何塞的“奧丁”處於一個完全無法得到開發的情況。
無論是以太獲取的量,還是靈術的獲取,都被強行處在一個被封堵的狀態,更別提之後更往上的符文修復和靈魂升華了。
以凡人來論何塞很強,但是他也是有個上限存在的。
將劍杵在地上,依靠在劍身上,他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飯後突然過量運動會導致啥來着?胃脹氣還是腸胃炎?”
高強度的加班讓年輕人有些肌無力,本來作為氛圍加成的電台也因為設備原因而下線了。
天要亡我啊?
放屁,仇都還沒報呢,記憶還沒找回,就敢讓我死?
血腥的殺戮暫時告一段落,進入雙方的中場休息回合。
以太在揮舞中逐漸耗盡,何塞能動用的力量逐漸乾涸。
也可以再度中斷重連,可如果不是緊急狀態,他不樂意這麼做——頻繁的踐行奇迹本身就需要一種代價,
那些浩蕩的天威處罰他可不想體驗。
身披紅衣與黑影的少年獨自一人站立,可與之相對的,是腳下那幾十具長相各異的腐奴屍體。
赤足站立在這一地屍骸里的肅清者,不知道是因為這同類的死亡產生的威懾,還是因為周身這圍繞不化的血氣警告,本該是毫無理智的腐奴們,居然有些猶豫不敢上前。
本該是不知死亡的傢伙,也會因為求生的本能而害怕,退讓。即便是知道身前的這傢伙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可誰知道下一個死於那鎚頭下的會不會是自己?
羊頭之下的傢伙,空洞的骷髏眼眶中多了點光。
在它的關注視線里,代表着奇迹的以太波動正在快速下跌與弱化。
成績不錯,只是可惜,沒能過關。
下定結論,它準備連接飼主,將這份結果上報。
可戰鬥還沒結束啊。
對於某些人來說,就是有那份不達成目標不放棄的倔強。
陰影進一步浸透何塞的身體,寒意泛起於心頭。因為吃飽了而感到心滿意足的傢伙,心甘情願的將藏着掖着的那份力量出借。
藍條滿了,兄弟放個大招意思下不?
翻盤的機會都到門口了,還有拒收這份快遞的道理?
咧嘴一笑,何塞起身,身體站的如標槍般筆直。
他的右手前伸,空間中的波紋如同水波般蕩漾。胳膊上肌肉與青筋寸寸凸起,能夠將是數十斤戰錘揮舞的虎虎生風的力量,在手握着這份沉重時,也不可控制的顫抖。
吞食着以太與詛咒,將生命與命運共同作為祭品獻上。
出現在何塞手中的,只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鐵槍。
整個世界因為它的出現安靜下來。
無法抹除的威嚴降臨於這些魑魅魍魎的心間。
即便此時只是粗陋的擬造之物,但本質依舊是黃金時代的諸多奇迹造物的再現。
厄咒昆古尼爾!
“向此處的諸惡...降下神明的制裁。”
何塞將槍柄倒插在地板的縫隙中,槍尖指向夜空,如是祈禱。
符文光圈自腳底升起,奧丁的權限游曳於其中,將這份力量予以認同,賜予實現的基礎。
鐵槍自地而起,躍入夜幕的海洋里,而作為回應,電漿從那天幕的雲間倒流而下!
將此等裁決的結果,盡數宣洩!
周身的光圈化作了隔絕的屏障,將這份無差別的殺傷隔絕在其外。
已經刻意去閉上眼睛,可過於明亮的光依舊能夠透過眼皮的阻攔刺入眼球的玻璃體中。而無論怎麼樣,那份在高溫中燒烤的皮肉焦香,仍然傳到了何塞的鼻孔中。
味道比起剛吃烤羊腿,不能說是有所相似,只能說是天差地別。
“火候還是太大了啊。”
等到雷暴結束,站起身來,看着一地的焦炭,何塞如此評論道。
事情本該到這裏就結束了,接下來的該是打電話叫人來處理現場,順道檢查下樓棟里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可實際上,沒等他喘口氣,無形的漩渦在身體內生成,壓榨着工具人殘餘的一點精力。
昆古尼爾?它要幹什麼?
對於這份來自於影子裏廢狗的厄咒,何塞不能夠理解其中的構成。
因為修正院刻意的阻隔,對於神秘學和黃金時代的諸多知識,何塞的了解只是片面而扭曲,簡單來說,他就是個文盲或者半文盲,打架的時候就是純粹莽夫。
所以他完全無法拒絕這份力量的剝離。
意識被一起抽入馬桶和下水道,被禁錮在昏迷與清醒的邊緣,阻礙着本該作為人類保護機制所觸發的扳機,始終不斷剋扣着他的力量。
折磨,在無盡的眩暈與嘔吐感中的折磨,禁止何塞逃入休息的理想鄉。這就像是要維持清醒的剮刑一般,只是那等酷刑作用於肉體,終有盡頭,而在意識里的混亂,彷彿永無止歇。
這是一份他無法拒絕的意外。作為交易內容,被詛咒的未來中時時刻刻會充滿未知的事件。
在這混沌的邊緣掙扎,直到是昆古尼爾有所滿足,停止了吸收,才放開了對他命令的“執行”。
一頭栽倒在身旁的地板上,何塞眼中最後所見的是在夜空中劃出流星般軌跡的昆古尼爾,耳邊所聽到的,是來自於深淵中,賜予他蘇生的那位的獰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