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雙蛇權杖
冷風吹起。
何塞回頭,猩紅色的赤流扭為長鞭,抽在他的胸膛上!
交叉雙臂是他所能夠做到的唯一反應。
少年的肉身倒飛而出,越過灰塵,他砸在牆壁上,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凹陷。
這一擊本該直接殺死他。
但當鮮血從牙關和額頭上流淌,沿着胳膊和手足,滴落到了手裏的權杖上。在這血色溪流的滋潤下,紅眼的蛇目亮起,綠玉映射着紅光,如同燃燒。
在何塞手腕口,翠綠色光圈附着在肉身上,勾勒出痕迹。無主的生命力從權杖里脫身,化作洪流衝進他的身軀。
在灰塵中,何塞從牆壁下脫落。
他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門口過了一圈。
“滴血認主?現在怎麼還是喜歡用這套設計?就不能搞點創新?”起身的同時,少年抱怨道。
實際上這傢伙是給放血的傢伙回血,背後涉及的一系列理論複雜的不行,不過何塞這鑄幣腦子,湊合著整整,聽起來差不多就行。
權杖被從右手交換到左手,反手插入地板間。
這東西硬度上絕對沒問題,但不適合拿來對付眼前的敵人。
在他的眼前觸鬚交織,無數血色的觸鬚螺旋絞合化作鋒利的長槍,待命而發。
“又是加班啊。”
說話的時候,閃電在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以太灌入身軀。
右手張開,靈術驅動,武器鑄造。
這一次來得不是慣用的長劍和戰刀,既然這些玩意長得這麼生草,那自然就有個更合適的裝備。
圓環形狀的刀刃,本該是有草繩但技術有限,造不出來的樸素把手。
赤紅矛尖化作閃耀的星軌,在何塞眼前炸亮。
鐮刀揮舞,身體騰起,少年在這房間的塵埃里向前。
長槍至眼前,在毫釐之間,何塞側身,放着尖端擦破腰間皮膚。錯身之後,少年空着的左手伸出,以能夠抓住泥鰍的迅捷和擒拿毒蛇的膽色,將這些觸鬚所編織的細端納入手中。
右手的鐮刀舉起,手起刀落間,長矛化作一地的污泥。
談不上優雅,沒有以前慣有的靈活,相反有些笨拙。煙塵包裹中少年的身姿如同在田裏割草的普通農夫,沒什麼好看,卻帶着幾分勢不可擋。
噶韭菜而已,有什麼好說的?
鐮刀揮舞間,不知道有多少絲縷被切斷斬碎,
有着傷口在身體累積,可來自權杖中瘋狂的生命力加速着細胞的分裂,讓身體予以重生。儘管痛感在腦海里堆積,可憤怒的情緒在腦海里如烈陽般燃燒,不給其他感覺爭奪舞台的機會。
躲閃,切割,毀滅。
機械般的作業。
拔起權杖,扛在肩膀上,一路向上。
鐮刀換成長劍,長劍又變為鋼刀,不知在什麼時候,長槍也來到了手間,把那些觸手化成的玩意貫穿,釘在牆壁或者天花板上。
本來以為在走廊里會面對更大的壓力,可實際上來看,本來已經固定好的地板,走廊牆壁,天花板上的那些傢伙沒什麼反應,就像是碼奴負責寫的程序出BUG的時候,在旁邊冷眼看熱鬧的後勤同事一樣。
對於他窮追不捨的就只有那一小撮。
確實是一小部分,只是相對於何塞來說,已經是足夠他死上三四次的量了。如果不是權杖在為他提供的生命力,怕不是剛見面被噶韭菜的就是自己。
但估計時間也不多了。
看了下蛇眼上已經暗淡的紅色,何塞步伐不得不加速了幾分。
雙蛇權杖是具有兩面性的玩意,它既會慷慨的賜予,也會殘酷的徵收。應當慶幸的是,這東西還有點自控力,能給三天功夫來處理。
如果三天沒有滿足,或者生命力不足,它就會反過來吞噬持有者的生命。
所以...
“就不知道窮寇莫追嗎?”
何塞抱怨道,短劍抖動,將那些追蹤的觸鬚切開口子,自己的右臂也在這過程里被打成一團糟糕,可在眨眼間,又被強效治療里變為原樣。
這一路可以說是類似情況的重複。
攻擊受挫,捲土重來,武器碎裂,受傷治癒。
可這一次有些不一樣。
在這喝罵聲里,回頭看去,何塞發現那些觸手居然第一次有了後撤的動作?
它們在原地搖擺,好似海洋里那些沒腦子的海藻一樣,在少年警惕的目光里,這些玩意融合為統一的潮水,重新分散如腳下的支流里,向著四面八方散開。
在現在是一個好消息,長遠來看是一個壞消息。
因為這證明了在它們的背後還有着某個統一的大腦在操作這些傢伙。而最為危險的是,何塞無法確定,這些密佈在分部牆壁上的玩意,到底能不能動起來。
僅僅是那些細枝末節的傢伙就把他打得死去活來,如果這些玩意都能夠開始活動,那會是什麼樣的場面?
赤紅色的潮水涌過大地,將逃離的人群吞沒。
攪碎,碾壓,窒息,血紅色的管子沿着毛孔插入倒下的身體,將還有餘溫的屍體化作養料,重新生長出新一輪的赤潮。
子彈和炮擊對於它們毫無作用,烈焰也許能夠阻擋它們前進,可以龐貝市現在的儲備,就算用所有的石油來作為烈焰屏障,也擋不住幾分鐘。
不好解決啊。
他無法知曉在分級里對方處在什麼水平,畢竟他確實是沒見過後面那些能夠據說舉手間把山脈當作玩具的傢伙,這種只在遊戲和電影裏出現的傢伙出現在現實的時候,會是個什麼狀況,他也確認不了。
想像力也是有極限的,尤其是一個土包子,想也想不出來什麼東西。
返回的路程出乎預料的順利。
在入口那個被他打得粉碎的餐廳門口前,何塞止步摸了摸衣服內特質口袋裏的書本,確定對方還在的同時,也止不住的鬆了口氣。
回去也別想其他的了,這地方的組織真得是卧虎藏龍。
沒一個是好東西的。
幹了三年同事,何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慶幸從來沒調查相關內容,要不然估計他活不到今天。
雙蛇權杖上的蛇眼已經逐漸黯淡,像類似的起死回生的機會估計是不可能了。再拖着萬一給對面抓了,他掛了是小事,但真相埋沒在這裏就可惜了。
抬腳想要跨越門檻,背後有呼喚聲響起。
“你好啊。”
在唯一寂靜里,這份帶着纏綿意味的嬉笑讓何塞頭皮發麻。脖子在不受控制的向後轉,可他感覺背後等着的就是某個長着蛇發的美杜莎,如果回頭指不定就是石化的必死結果。
走啊!
想要邁過門檻,卻已經遲了。
輕笑聲里,血紅的瀑布從頭頂倒下,絲縷纏繞,化作牆壁攔在何塞面前。
欲想要拔刀展開,可在那不斷的歡聲笑語裏,他已經沒有再行動的能力。
這是什麼水平的怪物?
腦子還在抵抗,可身體已經被支配了。
何塞能夠感受到脖頸處傳來的疼痛感,知道不能再這麼拖下去。腦袋歪斜也是得有個限度的,從來沒聽說過哪個落枕能一百八十度還能活下來的。
放棄了抵抗,他轉過身去,直視着對方。
閉不閉眼睛已經不重要了,有這個水平弄死他估計都不需要它動手。
無數紅絲縷如同菊花般盛開,織成一張華麗的王座。而在座椅上,細線織成前凸后翹的身軀,一舉一動帶着令人口乾舌燥的魅惑之意,可唯獨織成的頭顱上一片空白,除開一張空洞的嘴以外,並沒有任何其他器官。
也許是不需要,甚至可能連人形都只是為了能力的方便罷了。對於深淵裏那些不可描述的傢伙們來說,人形根本就是一種懦弱的累贅。
細長的紅色指尖挑起盤子裏的血肉,優雅的送入嘴中。
何塞頓時覺得一陣噁心。
他並不是沒有抵抗能力。
肉身被對方所催眠,但是基於與邪神的契約,他的精神依舊是保留着抵抗的基礎。
而他的右手裏還握着權杖。
紅光已經黯淡,玉石也回歸了平靜。
這是壞消息,意味着那樣可以不計代價的換血狀態已經不在了。可也是好消息,因為藍色的光已經在另一端的蛇目里凝聚,只需要一點鮮血就可以啟動。
這時候開啟徵收,會有效果嗎?
思考在進行,可前提條件缺少實現的手段。
身體被權杖治癒,別說是流血的傷口了,就是連破皮都沒有一塊,這傢伙可真是實在,前幾天熬夜的黑眼圈都順手給調了。
而如果想要自己動手,那就更沒可能了。何塞的身體現在是單飛,徹底拋開腦子玩現界online了,就是手指都動不了一下,也就只能在心理罵兩句娘發泄下。
反擊需要一個機會,可沒有機會。
硬實力差距啊。
“廢狗?”
向著影子發出問候,可就像之前說得那樣,這傢伙的電話沒打通,不在聯繫的服務區內。
干!吃我的喝我的,在這關鍵時刻又沒消息了!
它不能在何塞準備的餐盤之外現形,但也不要求太多,你就是爬起來拿昆古尼爾出來扎我一下也行啊!出點血淌下來指不定就成了!
“我本來想讓你死在這裏。”
聲音嫵媚,只是隨口之言,就有令人想要拔刀自盡的衝動。
並沒有下一句說法,它的手指叉起了另一塊碎肉在指尖觀賞,似乎是在欣賞藝術品。
何塞的意志對抗本能的衝動,以太網絡的連結依舊掛在他的靈魂中,只要一個念頭,劍刃就會出鞘在手中,然後就像他無數次斬首敵人一樣揮動武器。
只不過這次落地的會是他自己的腦袋。
手掌已經擺出了握劍的姿勢,可靈術驅動的源頭在於頭腦,只要何塞自己不作死,那他不可能在這條話語裏丟掉小命。
過了一段時間,它人性化的嘆了口氣。
“不自殺,我也不能送你一程,某個人買下來你的小命,螻蟻,好好珍惜吧。”
“誰?”
何塞念頭出現的時候,腳下的地毯已經開始蠕動,將這具僵硬的身體扔到天花板上。而在那之上的觸手勒在他脖子上,以活體電梯運人的手段,把他拖走。
它保證了自己不直接動手,但窒息而死不在合同範圍里。
何塞的身體還是僵硬,這把比上次還過分,之前大概是個鬼壓床。現在整挺好,再這麼下去,他自己指不定就可以轉職當個遊魂了。
不知道狂獵之王奧丁能不能徵召自己的靈魂?
要真能這麼乾的話,有沒有假死之後靈魂出竅的說法?
只能說在這個關頭還在思考這些問題的何塞確實是心臟夠大。不過他也沒啥好辦法,魅惑的副作用還沒能解除,除非指望能有什麼天降神兵...
影子裏有光閃爍,何塞墜落在下行的石階上,剛被填補好沒多久的身體又在這下給磕出了幾塊淤青。
廢狗用行動證明了不是夏眠,就是單純的伺服器不太行,網絡延遲嚴重,掉線了。
“以前也沒見過你這樣啊。”
何塞聳了聳肩膀,做幾口深呼吸,活動了下關節,也不是很在意。
能逃生就不錯了,可交易...
這世界上可能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和深淵交易的代價了。
那麼是誰會為了他不值錢的性命付出價格?是某些為此犧牲的分部成員?還是那個一開始的權杖守護者?還是說...
“滿意了嗎?”
在何塞看不到的深處,血肉巢穴的原點,睜開眼睛的頭顱看着身前的武士,如此問道。儘管沒有那把傳說中毀去彩虹橋的炎之劍,可那份熱量也已經不可小視。
作為交易對象,深淵一向是以誠實守信著稱。
羅伯特的手掌抬起,空氣中傳來鏗鏘的拔劍聲音,火痕在空氣里勾勒又消散,只留下被斬落的頭顱。
沒有彎腰去撿,大地在他的憤怒意志里顫抖升起,指尖扣在那張依舊皮笑肉不笑的臉上,接觸處在一瞬間血肉蒸發,只剩下焦黑色的枯骨。
“我也許該在這裏直接焚了你。”
“你的同化程度已經很高了。”
可骷髏依舊在開口說話,聲音里沒有被逼迫的驚慌,反而是帶着不少的愉悅讚歎。
“你的內心到底是藏着多少憤怒?才能如此快得到祂的接納?”
“不關你事。”
他的手掌縮緊,頭骨化作碎屑落下。
它並不在意,因為計劃已經到了軌道里。
血肉的絲縷張開,露出腔室,沉鬱的血霧撲面而來,被火焰焚盡,留下了無法描述的鐵鏽味。
蘇醒只差一步。
十三年的積累,盡在此處。
羅伯特沒有其他選擇,他要活,那就必須要先死。
邁步入室,血肉合攏,怒焰如濤,噴薄而出。
烈火如海,黑紅交雜的光焰向著下方礦山的深黑色空間裏蔓延。從那核心處,光亮起伏好似心臟,同樣的顏色在這不知向地下縱深多遠的血肉絲縷一同搏動,將這片夾雜着骷髏骸骨,埋葬着歷史的空間所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