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騙子
城南，寒末瞪着憐兒，怒火一下下往上竄。
若不是來自和諧世界的文明人，他肯定將她推倒，就地正法以泄火氣。
“公子，你聽我解釋嘛，憐兒為了好玩，是真的偷包子，是真的被掌柜追，是真的不認識你……”
寒末壓根不想聽，奈何被憐兒抓着不放，只能拖着她一步一步朝前走。
不過認真想想，一個出不了王府的傻子，誰會認識呢，又有什麼可騙？
“公子，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真的沒騙你呀。”
“你敢說不認識掌柜？”
寒末停下來瞪着憐兒。
“認識的，可我抹了花臉，駝着背，他認不出我的。”
回憶當時的情景，如果是演戲，頒個奧斯卡給兩人還委屈了他們。
內心開始動搖，寒末不動聲色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為何不吃驚？”
“王府公子多了去了，為什麼要吃驚呀？”
“我是個傻子？”
“可你現在不傻了呀。”
“就因為不傻了，你才要吃驚呀？”
“可我不認識傻子呀？”
“可你……”
寒末猛然意識到，自己壓根是講不過憐兒的，心裏基本上信了，嘴裏說道：“總之，你不要跟着我。”
“不行的公子，我們拉過勾的。”
“騙小孩的把戲，你也信。”
憐兒扯着他的衣角使勁晃：“公子，是你在騙人。”
“我沒有。”
“嗚嗚……你有，我們蓋了章的，我做丫鬟，你當主人，嗚……”
“好啦好啦。”
憐兒直接哭上了，淚水說來就來，本就髒兮兮的小臉變成了小花貓。
寒末哪遇到過此番情景，語氣瞬間軟了，伸手摸了摸憐兒的頭，以示安慰。
“那你是要我還是不要嘛，嗚……”
“要要……”
憐兒袖子一抹，露出一片白生生的臉頰，前一秒還陰雨連綿，后一秒就艷陽高照。
寒末望着她的花臉，想哭。
“和好啦，公子，我們回家。”
要回自己回。
寒末咬咬牙，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去辦，可能有危險，你去王府南門等我。”
“不要，別想把我哄開自己回家，才不上當呢。”
“隨你。”
遇上高手，認輸是最佳選擇。
憐兒悄悄抓着他的小指頭，柔聲道：“如果你告訴我什麼事，我就聽你的？”
“我去買葯，藍瘦菇，沒聽說過吧？”
“藍瘦菇？”
憐兒猛地彈開，彷彿觸電。
寒末發出一聲尖叫，小拇指好像斷了。
“你幹嘛？”
揉着手指，扭頭看去，憐兒嘴唇半開，瞳孔放大，像個白痴。
“哼，那東西我聽說過，劇毒，誰碰誰死，害怕。”
“膽小鬼。”
“去去去，小心使得萬年船，你那不叫膽大，是傻。”
“不傻還讓你給騙。”
寒末很有自知之明。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穿到一個傻子身上。
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還會吃人，往後的路恐怕會無比艱難，寒晟大概也是這樣認為，所以才決定解封他的力量。
說起來，自己體內為什麼會封有力量？
當時，寒晟提到了三弟，應該是自己的三叔，還提起了母親，可母親在哪，是死是活？
好多好多的問題呀……
“公子，
你買藍瘦菇做什麼？”
“救人。”
“很重要的人嗎？”
“非常重要。”
“哦。”憐兒想了想：“公子，這種葯人族罕見，我覺得是陷阱。”
“陷阱也要去。”
“那我陪你。”
兩人來到小巷，等了一柱香時間，大漢出現了。
寒末並沒有發現狀況，開口問：“葯呢？”
大漢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從盒蓋上取下一把鐵鉗，夾出一朵白桿藍帽小蘑菇，問道：“銀子呢？”
寒末拿出幾張銀票晃了晃，兩人走近，開始交易。
“騙子。”
銀票遞出去的剎那，被憐兒出手搶走，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寒末發現大漢的眼睛都快掉出眼眶，回頭看到憐兒並沒有跑，心裏拔涼拔涼的，腦海里閃過快死的林泓，喝道：“你幹什麼，快拿來。”
“笨蛋公子，他騙你的，葯是假的。”
“你怎麼知道？”
“書上見過，不長這樣。”
寒末不急於一時，回頭看向大漢：“你騙我？”
大漢冷哼一聲：“一個小丫頭片子，你信她？”
“她是小丫頭片子，但不會騙我。”
“老子明白了。”大漢將盒子摔在地上，冷笑道：“她是你找來驗貨的，對吧？”
原形畢露。
寒末呼了口氣，心一下子涼透。
轉身準備走，憐兒身後走來一名男子，回頭，大漢後面也有一個。
“小子，金子留下，人可以走。”
寒末想放過對方，可人家不想放過他，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
“你能跑嗎，我頂着？”
憐兒退回幾步和他背靠背。
寒末靈光一閃，說道：“把銀票給我。”
“公子，逃命要緊啊。”
“錢和命一樣重要，給我。”
“不給，逃出去再說。”
寒末不再廢話，反手一撩，手臂勒住憐兒脖子，喝道：“誰敢上前，我就勒死她。”
三人被震住了。
憐兒吐着舌頭，從喉嚨里發出一點聲音：“公子，我不認識他們呀。”
“騙子，一群騙子。”
看幾人的反應，寒末幾乎認定憐兒是他們一夥的，可下一秒，幾人仰天大笑。
大漢更是恨鐵不成鋼說道：“敵我不分，不是一般的蠢。”
寒末放開憐兒，拍了拍她的背，確定沒事，轉身走向大漢。
見他想動手，大漢退後兩步說道：“氣勢不錯，給我上……”
“等一下。”憐兒大喝一聲：“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
“聽好了。”憐兒一字一頓說道：“他是寒王三公子。”
三人身不由己退了幾步，面面相覷。
沉寂片刻，大漢突然大笑：“想唬我，門都沒有，三公子心智不全，不會武，天下皆知。”
寒末白了憐兒一眼，說道：“原本想放過你們，現在改主意了。”
“就憑你，給我上。”
大漢一聲令下，兩人一左一右沖了上來，寒末瞅準時機雙手齊出，正好卡進兩人脖子，提起來拍在地上，兩個拳頭雨點一般落下。
看到這一幕，大漢呆了幾秒拔腿就跑。
寒末嘴角一勾，飛身騰起直接將其踩倒在地上，掄起拳頭捶了下去。
“啊……救命，小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大漢口吐鮮血，漸漸沒了聲音，寒末收手了。
憐兒高興壞了，跑過來踢了大漢一腳，拉着寒末衣角：“公子，你好厲害。”
“憐兒，對不起。”
“公子……”
“走吧，去找葯。”
希望破滅，只能繼續尋找。
憐兒問道：“公子，開始你想放過他們，為什麼？”
寒末嘆了口氣：“不怪他們，是我太相信別人。”
“可他們終究騙了你呀？”
“憐兒，如果有一天我也騙了你，你會怎麼做？”
憐兒被問住了，這是她第一次被寒末給難住。
是啊，這天下有誰不騙人呢，她就一直在騙寒末，不是嗎？
啪。
“我打你屁股，哈哈……”
“沒心情和你鬧。”
寒末摸了下屁股，加快腳步向街上走去，憐兒屁顛屁顛跟在後面。
一開始，他只跑藥鋪，後來乾脆挨家挨戶詢問，少不了遇到些脾氣暴躁的人，責罵、驅趕、甚至動手，次數多了，他也習慣了。
從早上跑到晚上，別說藍瘦菇，一點信息都沒找着。
藥鋪關門，人家熄燈，寒末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大街上。
憐兒擦着他坐下去，頭靠在他肩上，不說話，樂觀的女孩變得如夜一般安靜，這倒是難得。
“走吧，我們回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寒末扶起憐兒，兩人朝王府走去。
回到別院，林泓已經不成人樣，看到寒末，他的手指動了動，寒末抓着他的手，淚水情不自禁掉了下來。
“哥，男人不哭，要像舅舅一樣，保護身邊的人，保護弱小的人，等我好了，一定要努力修鍊，變……強……”
林泓的聲音很小很小，卻似驚雷般砸在寒末的心上。
前世，他一直就是弱小的人，發奮苦讀，只為有一口飽飯吃，來到這裏，他向前邁了半步，有想過好好與人交往，盡量去保護身邊的人，然而，殘酷的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擊。
“哥，我沒事，你要好好的，保護好自己，還有嫂子……”
“林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郡主湊過來，傷心落淚。
寒末心如刀割，望着林泓合上眼睛，他來到野外，靜靜地望着星空，任由淚水滑落。
累了，躺在草地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幽幽醒來，郡主坐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他。
“夫君……”
“郡主。”寒末坐起來問道：“現在幾點？”
“幾點？”
“什麼時辰？”
“丑時三刻。”郡主蛾眉微蹙，說道：“夫君，你帶回來的丫頭不見了。”
“憐兒？”寒末嘆了口氣：“不管她，林泓怎麼樣了？”
“大夫封了他的幾處氣脈，建議留在這裏，讓他安安靜靜度過最後幾個時辰，大家在準備後事。”
寒末望着郡主，沉默片刻說道：“你回去吧，幫幫忙。”
“我會的，夫君，你一天沒吃東西，回去吃點吧。”
“我不餓，你去吧。”
親眼看着林泓死去，他還沒有那麼強大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