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壞人
鹽城，乾元大陸的一線城市，無論樓房還是馬車，都是一流的。
但是，豪華亮麗的外衣下面，是空蕩蕩的肚子，以及悲傷和絕望的心情。
冷冷清清的大街，偶爾出現幾個人，不是手持兇器的強盜，就是半死不活的乞丐。
寒末一行人來到將軍府，李誠將軍早已在門外等候。
從夜寧城去冰城，必須從鹽城穿過去，沒有路可繞，寒末在採薇的一路“監視”下，乖乖進了城。
既然來了，他不想再逃避，答應了採薇的請求。
將軍府，李將軍把鹽城遭遇的變故詳細講了，寒末直言不諱說道：“城主不管事，為什麼還留着他？”
李誠三十歲，聚氣六重，普普通通一男子，他嘆了口氣說道：“城主是朝廷安排的，慶王也不敢輕易動他。”
“又是朝廷。”寒末對這兩個字不太友好，說道：“死了上百人，他不用負責？”
“負責。”李誠搖了搖頭：“城主大人只要不添亂，我們就非常感謝了。”
“他添了什麼亂？”
採薇接過話題：“他不讓我們去外地收糧，說什麼天災人禍，對抗不了天災就先除掉人禍，要我們去剿匪，結果，我們帶了大隊人馬四處搜尋，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寒末皺了皺眉頭問：“他說的好像沒錯呀？”
採薇苦笑道：“我們花費大量時間去尋找山賊，耽誤了收糧，導致百姓餓死，之後還不讓我們去收糧，我是違抗命令去的。”
“會如何處罰？”
“還沒接到通知，應該會被罵一頓。”
“罵一頓？”寒末笑道：“這也叫處罰，你們這個城主，有趣。”
“現在想來，城主大人當初所說是對的，這次若不是遇上公子，我們已經全死了。”
“說說梅林山莊，強盜為何不搶他們的糧？”
李誠接著說道：“梅林山莊掌控着鹽城百分之八十的糧，暗下還有一家鹽礦，財力雄厚，勢力龐大，有人說強盜不敢動梅家，有人說梅家有高手押車，還有人說梅家和強盜有勾結，我的人一直在查，沒有具體線索。”
“也就是說，百姓的銀子全進了梅家腰包，直至餓死，城主一直不管？”
“梅家的糧就算漲上天，也沒辦法管，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和城主商議過很多次，城主也找個梅家，對方說他的糧成本太高，要麼高價，要麼不賣。”
商人心黑，亘古不變。
寒末呼了口氣，說道：“眼下唯一的辦法是外出購糧，我要去救世子，不可能陪着你們去，可是，從你們提供的信息來看，災難的根源來自強盜，要解決他們，只能在運糧途中，你們能否想到解決辦法？”
“公子……”採薇解釋道：“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購糧，我的人反饋消息說，周邊城鎮已經沒糧可購，如果去更遠的城鎮，風險會大幅度增加，問題是，百姓們已經到了極限，等不了。”
寒末陷入了思考。
李誠說了，鹽城產鹽，農作物很少，全靠周邊城鎮供給，採薇說沒糧可購，這些本屬於鹽城的糧去哪了？
梅林山莊再怎麼牛，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糧購光，先不說運輸是個問題，這麼多糧，他放在哪？
這裏面一定有問題，不，是陰謀。
幕後之人不僅僅想要鹽城的財富，他們還想毀掉鹽城，或者說削弱慶州。
“夫君。”雲汐哽咽道：“你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是不是？”
“雲汐……”
雲汐眼眶裏閃着淚花，寒末輕輕抓着她的手，說：“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寒末一點辦法沒有。
購糧的路不通，梅家的糧價高到離譜，一兩銀子怕是還換不到一斤糧，再大的富豪也吃不了多久。
“公子。”採薇無奈道：“我們去求求梅莊主，看看是否有點希望？”
“沒有。”寒末搖搖頭：“商人，特別是巨商，貪婪程度是你想都不敢想的，眼下只能去收購，走，我們去最近的城鎮。”
心疼雲汐，也心疼百姓，寒末做不到抽身離去，還有一個原因，他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興風作浪。
“公子，最近是黃楊鎮，我已去過。”
“黃楊鎮產糧怎麼樣？”
“量很大，可是梅家……”
寒末揮手打斷採薇，說道：“就去黃楊鎮，帶上幾輛馬車。”
“運糧馬車嗎？”
“都要。”
寒末起身，雲汐要跟着去，他沒讓，考慮到鹽城的特殊性，寒末帶上了陳老。
其實他每次離開，陳老都跟在附近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出城，很多百姓送行，寒末幾人並沒有露面，看得出來，美女副官在人們心中份量不輕。
離開鹽城走了不到五里地，後面追來一隊人馬，採薇感覺不妙，隔着車簾問寒末：“公子，肯定是城主大人派來的，怎麼辦？”
寒末聽到了馬蹄聲，問道：“有多少人？”
“十多個。”
“說你在送客，很快回去。”
“公子，送客不用帶着運糧車的。”
“你傻嗎，客人給你準備幾車糧，有問題嗎？”
胸和腦難道真的有某種聯繫？
寒末很是無語，到現在為止，他並沒有發現這個世界有職場潛規則，否則，他該懷疑採薇的副將位置是潛來的。
“採薇大人，採薇將軍……”
“什麼事？”
“大人是去收購糧食嗎？”
“不是，我送幾位尊貴客人出城。”
“是這樣啊，城主大人擔心採薇將軍人手不夠，命我們和您一起去購糧，既然不是，那我們回去復命。”
對話結束，寒末笑了，笑着笑着眉頭皺了起來。
歪打正着，恰好騙過了來人，可是，城主為什麼會派人來？
“公子，你真聰明，他們走啦。”
“採薇將軍，別忙着高興，給你個任務，想想城主為什麼要派他們來？”
寒末扒開車簾，正好看到一波巨浪洶湧而過，瞬間又恢復了平靜，採薇像個殭屍坐在馬上，眼睛直愣愣看着他。
“怎麼啦？”
“公，公子，動腦的事，我不行。”
動腦不行，難道動嘴就很溜么……
寒末放下車簾問道：“你們覺得嚴城主有問題嗎？”
冬姐好像也不喜歡動腦，搖了搖頭。
紅姐說道：“我聽說過他，幾年前鹽城競選城主時，嚴洪並沒有選上，後來成了他，為此，鹽城百姓圍攻了城主府，這事很多人都知道。”
“明白了，他這是報復。”
“可他當上城主后對百姓很好，人也溫和，巡鹽軍團就是他組建的，用來維護礦鹽的開採秩序，以及保護礦工生命安全。”
“這麼說來，結合採薇他們的描述，這個城主是個好人。”
從結果來看，嚴洪的嫌疑最大，可他做的事沒有任何問題，想懷疑他都無從着腦，這樣一個能力平平的人，不可能謀劃出如此可怕的佈局，相反，造成這樣的結果才是正解。
排除城主，寒末只能想到梅林山莊，關於梅家的信息不多，可以確定的是，家主絕對是個狠人。
一路探討着，正午，一行人抵達黃楊鎮，一個有山有水頗為繁華的小鎮。
寒末來到一家糧店，米五文一斤，糧十文一斤，和採薇說的差不多，比之前漲了一些，不多。
寒末問了幾家，價格相差不大，奇怪的是，他說要得很多，店家立馬拒絕，要麼沒有，要麼只給幾百斤，而且，價格要漲三成。
顯然，梅家已經掃蕩過這裏，店家早就嘗到了甜頭。
寒末的目的並非能購多少糧，他繼續打聽，來到一家主營高粱的店鋪，店家是一個老頭，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孫女。
他還沒開口，小女孩先報了價，寒末問道：“小妹妹，你家還有多少高粱，八文就八文，我全買了。”
女孩望着他，嘟着小嘴難過道：“前幾天有很多很多，被人家買走了，才六文一斤，現在沒有多少，爸爸媽媽和舅舅還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們收到了多少。”
寒末一愣，問道：“你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呢？”
“我不知道，大哥哥，你買很多高粱吃得完嗎？”
“不是哥哥吃。-”寒末蹲下去，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說道：“哥哥是從另外一個地方來的，那裏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沒有吃的，哥哥是買去給他們吃。”
“哦，他們好可憐呀，可是，他們是你什麼人呀，大哥哥為什麼要買給他吃呀？”
寒末笑道：“哥哥和你一樣，覺得他們好可憐，餓了就不停的哭，爸爸媽媽只能摘樹葉煮水哄他們吃。”
“可是，可是高粱……我不喜歡吃高粱，我喜歡吃白米飯，大哥哥，你去買大米給他們吃吧。”
“大米呀，哥哥是想買，可是，有壞人把大米都買走了，大哥哥買不到了。”
“壞人為什麼要買米呀？”
“他們買去賣高價呀。”
“那我爸爸媽媽也是壞人嗎？”
……
糟糕！
寒末露出一抹苦笑，說道：“不是，你爸爸媽媽是好人，他們到處去把糧食買回來，方便我們買去給弟弟妹妹吃。”
咳咳。
老人咳了兩聲，開口道：“香兒，你去看看爸爸媽媽回來沒。”
小女孩答應一聲跑了出去，老人說道：“小夥子，你來自鹽城吧？”
“是的爺爺。”
“你是官家的人？”
“是的爺爺。”
老人嘆了口氣，說道：“我這裏沒多少糧，到也能湊上幾千斤，一會你來拿走吧。”
寒末一陣激動，一陣感謝。
老人接著說道：“你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寒末沒說話，跟着老人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