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罪
寒王府邸,花園。
寒晟手裏捏着一本破舊黃皮冊子,靜靜地望着蒼穹,眼神憂傷。
一名黑衣男子幽靈般出現在左側,輕聲說道:“王,三公子已進去半個時辰,會不會……”
寒晟擺擺手:“你認為寒江最痴迷什麼?”
“女人。”
“不,是權力。”
“明白,權力即女人。”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
寒晟說道:“他清楚利害,不會輕易出手,以寒末的執著,不會輕易放棄,給他們些時間。”
“是。”
男子準備離開,又一道黑影閃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促道:“王,不好了,三公子把寒江給殺了。”
“殺了?”
“是,寒江湊上去讓三公子殺的。”
“怕什麼來什麼。”寒晟吐了口氣:“一個敢湊,一個敢殺,是兩人的性格。”
“王,三公子還在地牢,屬下這就去開門?”
寒晟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另一名黑衣男子開口道:“王,他們不會放過三公子,這是唯一辦法。”
寒晟說道:“眼下局勢不明,西川強敵環伺,那小子若是逃亡,即使本王睜隻眼閉隻眼,長老會和寒江父親必定全力追捕,一是影響大局,二是逃不掉的。”
“可是……王,屬下帶三公子離開?”
寒晟無奈道:“不可,遲早會暴露,有損家族威嚴,你們把消息放出去,將他押至演武場公審,看看能否尋到一線轉機。”
兩男子相互看了看,閃身向地牢方向掠去。
地牢裏。
寒末擊打着鐵門,響聲震耳,鐵門紋絲不動。
寒江死了,他必須逃,可是慢了一步,門被兩名守衛鎖上了。
明知沒有其他出口,他依舊沿着地牢轉了一圈,返回關押郡主的鐵籠。
“夫君,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望着他,郡主梨花帶雨,趴在鐵欄上,伸出雙手拚命的抓着空氣。
寒末停頓片刻,身體湊過去讓她抱着。
隔着冰冷的鐵框,寒末感到無比的溫暖,只可惜,這股暖意很快被鐵門打開的聲音驅散。
他抬手抹去郡主臉頰上的淚,說了句“保重”,轉身想走,郡主緊緊抓着他不放。
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無緣無故擊殺寒江,即使寒晟能一手遮天,也沒有理由保他,寒末很清楚,郡主又何嘗不知。
兩個立場不同的人,一對即將赴死的夫妻,縱然有千言萬語,此情此景也只能吞進肚子。
避免尷尬,寒末掙脫郡主的手,決然離去。
“寒末,雲汐喜歡你,下輩子還嫁給你……”
郡主悲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寒末一顫,猛然轉身撲向雲汐,捧起她的臉,嘴唇野蠻地印了上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郡主身體繃緊,雙手僵在虛空,數秒后發出一聲哼叫。
他轉身離開,她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摸了摸粉嫩的嘴唇,一滴鮮紅的血液從玉指間滑落。
雲汐緩緩癱坐在地上,任憑流水滑落,腦海里全是寒末的身影。
新婚之夜,是寒末從惡人魔爪中救了她,之後幾次遭遇刺客,是寒末捨命相護,這一次,生不得生,死不能死,又是寒末及時出現……
任務完成,雲汐本想着表露了真心,輕輕鬆鬆離開這個冰冷的世界,結果發生了這種事。
“夫君,
對不起,汐兒下輩子一定會好好陪着你,與你成親,洞房……如果有下輩子的話。”
……
演武場,王府最大一塊場地,平時用來演武或練兵,用來審判罪人還是第一次。
晚飯過後,女人挽着男人,老人牽着孩子,紛紛匯聚到這裏。
場地中央擺了一圈桌子,數十人圍桌而坐,看樣子都是有身份的人。
在他們前面,寒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凄凄慘慘戚戚。
還好,旁邊跪着那兩名牢卒,多少給了他一點安慰。
“寒末,說說為何要擊殺寒江?”
問話的是林雨琛。
看林泓的面子,寒末開口道:“我手滑,誤殺。”
除了誤殺,他還能說什麼,難道告訴大家人不是他殺的。
寒末是想過殺了寒江,可他很清楚還不是時候,哪會想到另一個自己會突然出手。
林泓曾說過,他們是在寒江的拳頭下長大的,聯想另一個自己對妹妹下狠手的情景,寒末即便氣炸肚子,也沒理由責怪他。
事實上,寒江倒下去的一瞬間,寒末感覺無比痛快,過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雖然害怕,卻也沒有想像那麼恐懼,郡主說喜歡他,基本就恢復了平靜。
和平世界,沒有死亡威脅,自然怕死,來到這個世界,處處充斥着死亡氣息,生死,不過就那麼回事,他並非不怕死,而是更想活,所以,才必須面對死亡。
他的理解,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有不再恐懼死亡,才能爭取生的希望,如果真要死,怕,也是沒用的。
“這不是理由,你如實交待,或許能減輕罪行。”
“事實就這樣,他們親眼所見。”
誤殺,自然不能免去死罪,如果加上腦殼有病,會不會有一線希望?
在那個世界,寒末多少了解一點法律,精神病殺人是能減輕處罰的。
“是的,寒江統領撲向三公子,可能是因為害怕,三公子拔刀對着他,寒江統領並沒有停下,看着好像是他自己撲上去的……”
“閉嘴。”
守衛似乎是偏向他的,可剛說幾句,寒晟旁邊一個糟老頭大喝一聲,吼道:“你這是污衊,寒江好好的為何要自殺,沒看清楚就別亂說話,什麼好像,好像能成為實事依據嗎?”
糟老頭是寒江的爺爺,寒末一開始就發現對方垮着一張老臉,看他的目光惡狠狠的,恨不得將人殺死。
“事實的確是這樣的,當時,雲汐郡主哭喊着跑出鐵籠,寒江統領追出來抓着郡主仍了回去,情緒明顯很激動,他撲向三公子,三公子還退了一步,第二次撲上去,三公子的刀確實向前推了些,不排除自衛的因素。”
另一名守衛補充了細節,寒末一陣感激,突然發現這兩人實在很友善,如此一來責任全在寒江,自己或許就不用死了。
“一直納悶,三公子怎麼可能殺了寒江大人,原來如此。”
“陰謀,絕對是陰謀,千軍萬馬奈何不了寒江統領,不可能被輕易殺死?”
“肯定是謀殺,誘殺,真相,我們要真相……”
……
守衛的解釋,陪審人群並不買賬,紛紛為寒江喊冤。
寒末並不詫異,寒江是統領,守護着西川邊境,至於如何行兇作惡,沒有人會去在乎,而他,只是一個吃白食的傻子,該死的應該是他。
“安靜。”林雨琛大喝一聲,說道:“兩人的陳述很清晰,我們相信當時的情形就是如此,但是,誤殺不是理由,自衛一說很牽強,寒江作為邊防統帥,戰鬥經驗豐富,以他的實力若要擊殺寒末,不會給他自衛的機會,而且,守衛說到兩個細節,寒江撲了兩次,顯然,他並沒有殺意。”
“我有情況反應?”
林泓接過他老爸的話說道:“寒末和寒江約好了決鬥,既然是決鬥就可能出現傷亡,這種情況不能判死罪。”
此話一出,大夥議論紛紛,有說只要能證明兩人約戰,或者能免去死罪。
有說約戰也沒用,場地在地牢,而且寒江根本沒出手。
“林泓,把話講清楚。”二長老揮了揮手說:“何時何地,除了你還有誰能證明他們葯戰?”
“前兩天晚宴,很多人在場,都可以作證。”
“是嗎,有誰願意證明?”
老頭問了三遍,竟沒一個人站出來。
林雨琛與左右兩人嘀咕幾句,開口道:“即便有人願意出來證明,也作不了數,決鬥需去角斗場,有專人評判才行。”
小胖子還不死心,大聲說道:“還有,寒末的腦袋有病,這才剛有好轉,受到刺激就會失去理智,誤殺寒江並非他的本意,不能定死罪。”
林雨琛的嘴角微微揚起,說道:“我們會認真研究你的申訴,還有嗎,一口氣說完。”
林泓摸了摸腦袋,又搖了搖,大概黔驢技窮了。
他老爸與旁邊兩人合計了半天,-說道:“無意識傷人,確實可以免刑,但是,要證明寒末當時無意識,很難,我們需要時間驗證。”
“林城主,你要驗證寒末是不是傻子,是這個意思嗎?”
大長老陰陽怪氣問了一句。
寒江父親寒峻峰淡淡說道:“腦袋有病,會失去意識,也就是說會發狂殺人,敢問林城主,這樣的人還有驗證的意義嗎?”
“是沒有必要。”發現林雨琛被問住,寒晟終於開口:“本王以為這小子是個傻子,並不消耗家族資源,讓他自生自滅,沒想到這段時間有所好轉,還鬧出了人命。”
寒晟嘆了口氣,厲聲問道:“寒末,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寒末看着父王,心一下子涼透。
誤殺算不得理由,自衛根本不存在,傻子會發狂殺人,他還能說什麼呢?
難道告訴大家,寒江欺男霸女殺人全家,還想覬覦自己老婆,有用嗎?
強者為尊的世道,哪來是非善惡,寒江的職責就是殺人,郡主還在地牢裏關着,換句話,寒江是在懲奸除惡,保護大家。
弱者是沒有發言權的,多說無益。
“不說話就表示認罪。”寒晟掃了一圈族人,問道:“處罰寒末,你們有什麼建議?”
“處死他。”
現場平靜了幾秒,一個清脆的女聲喊了一聲。
有人帶頭,大家變得異常激動,紛紛大喊:“處死他,外死他……”
其間,一名黑衣男子拿了一紙信箋給寒晟,他展開看了看,抬手壓下喊聲,喝道:“拖下去,擇日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