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始皇殯天 亂世降臨
始皇帝37年,公元前210年夏七月,第四次東巡途中的始皇帝於返途中突然發病,至平原津已是大慚,始皇帝急下令迅速返回咸陽,卻不料才行至沙丘便已一病不起了,不得不停駕於此,當日夜這個氣吞八荒的千古一帝便龍馭上賓了,只留下了讓太子扶蘇回咸陽治喪並即皇帝位的遺詔。或許這個自認為德兼三皇、功蓋五帝的獨裁者心有萬千不甘,此刻卻已是對這世間一草一木都無可奈何了。
死人難管活人事,他這一去無知無覺,卻留下了千瘡百孔、危機四伏的大秦,甚至僅僅在他咽氣不久,一場陰謀便開始醞釀了。時任中車府令兼管符節印璽的趙高彷彿突然醍醐灌頂了起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需要那麼努力一把就可以隻手遮天,他知道這是一場賭局,失敗的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可一旦成功卻是一步登天,他自小不是安分之人,人生如戲更如賭局,他願意把自己的生命押在這場賭局上,與其籍籍無名的終老於秦廷,不如拿自己的腦袋來賭一把,便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那他發現了什麼秘密了呢?原來始皇帝死時身邊重臣除了李斯竟然別無他人,御史大夫馮劫與左丞相王綰留守咸陽,而陪同始皇帝東巡的蒙毅在始皇帝剛發病時被派去祭祀名山大川了,太子扶蘇與蒙恬都在抗擊匈奴的前線。始皇帝駕崩之時守在身邊的只有李斯、胡亥和他自己。此刻,這偌大的大秦竟然只在他們這三人之手,如果三人聯手,那麼翻掌之間便可換了這天下。當然他能在場不是因為他位高權重,而僅僅是遺詔需要蓋上他保管的玉璽。當他看到始皇帝咽氣時,瞥到一旁張皇失措的胡亥和李斯,一陣電流瞬間滾過全身,他不出一言疾步回到自己房間,坐立難安的來回踱步,時而撓腮時而撫掌,只是盞茶功夫便在心裏形成了一個計劃。思忖再三,深呼幾口氣后他分別走進了胡亥與李斯的房間,一夜未過,他竟然已經說服了這兩個人,而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看着遺詔上已經改成了賜死扶蘇和蒙恬,命胡亥即皇帝位,三人各懷鬼胎的相視而笑。
使者連夜奔赴蒙恬軍營,三人為保密秘不發喪,一切仍按始皇帝活着時行進,十數日後使者回報:扶蘇接到遺詔當日便已自裁,蒙恬起疑不願自裁已被拘押。聽此三人長出一口氣,立刻加速返回咸陽。回咸陽會見群臣后宣讀遺詔,並為始皇帝發喪。群臣雖有懷疑卻也沒有證據,只得承認現實。卻說胡亥自繼位以來各種倒行逆施,屠殺忠臣良將,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一個不留。繼續並變本加厲的實行嚴刑酷法,隱隱然天下已是騷動不已。天下如一堆乾柴,只需一個火星便可形成燎原之火。終於,公元前209年夏七月,僅僅在始皇帝殯天一年後,大澤鄉的一場連日大雨掀起了滔天巨浪,最終埋葬了始皇帝自認為可以傳至萬世的大秦。
始皇帝在世時實行愚民政策,焚書坑儒鉗制民智,以吏為師加強中央權威,毀平天下關隘收天下兵器,所有能想到的防範措施無一不為,卻不料首倡大義的乃是不讀詩書,甚至不識字的賤民,至於兵器更是斬木為兵器。
公元前209年,陳勝、吳廣作為戍卒首領率領九百多戍卒前往數千里之外的漁陽。跟他們同行的還有兩名軍尉,一行人到了大澤鄉時遇到連日傾盆大雨。大雨下了十幾日不止,那時的交通條件遠不如今日,稍微一下雨便是泥濘難行,甚至連所謂的路都不見蹤影了,何況很多地方根本就沒有路。下雨是尋常之事,有的人還愛下雨天,甚至寫上一首小資情調的詩詞歌賦來陶醉一番。但對於眼下的這幫戍卒而言,這場雨就是死刑的宣判,因為依大秦法:凡軍行徵調,失期者皆斬。換句話說,此刻他們已然是活死人了,繼續前行不是去完成戍守任務,而是到達目的地后引頸受戮。即便奇迹發生不斬他們,聽說戍守漁陽那個苦寒之地,日日與匈奴打仗的下場也是九死一生,這也是為何他們被徵調去漁陽的原因所在。
眼看雨下個不停,戍卒們扎堆竊竊私語。隨行軍尉厲聲喝止卻是無濟於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軍尉之所以沒有動手,是因為僅僅兩個人遠不是眼前這幫人的對手,哪怕他們手無寸鐵。眼見群情洶洶,少時與人耕種就曾發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陳勝與趙高一樣也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生僅有的機會。他也生出了與趙高同樣的賭一把的心思,雖死無憾。富貴還是繼續貧賤,這是一個永恆的話題,自傳說里的黃帝以來直至劉邦,準確的說是到陳勝為止,實行的是貴族統治,王侯將相皆有種,不是血統高貴的貴族想做官都是痴心妄想,更不要說是更高等級的王侯將相了。
陳勝是一個不甘平庸的人,經常思忖難道王侯將相真的是天生的嗎?不能改變的嗎?這場大雨在別人看來是末日降臨之時,他卻感覺到了莫名而巨大的興奮。真是天意啊,這難道不是上天的意思嗎。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是行動的時候了。當他躺在漏雨的茅草屋裏興奮的難以入眠之時,躺在他身邊的另外一個人同樣夜不能寐,聽着嘩嘩傾盆之雨輾轉反側。許久他以肘頂了頂陳勝低聲說:我看時機成熟了,要不我們就……話沒說完他就覺得一陣酸疼,發現原來是陳勝使勁擰了自己一下,黑暗裏看不清面孔的陳勝低聲說道:吳廣莫言,明日再計較,明日若是雨不停,那就……生死從來都是大事,不是被逼無奈誰肯捨生就死呢?古今成大事者從來都是順應天意人心,如今天意已至,至於人心也是需要的啊。聽此吳廣側身無言良久,許久道:人心,人心從來不由自主,都是鼓動而成。我們都是楚人,楚人歷來好鬼巫,不如從這個地方下手。做成圖讖來造成天意難違的局面來,我看他們也早有不肯白死之心,況且天下苦秦久矣,如今二世在位殘暴無道,聽說二世乃冤殺太子扶蘇才得帝位,又誅殺忠臣良將,如今朝廷已是空架子,一推也許就倒了,假如我們首舉義旗,天下定會群起響應,我們是楚人,楚將項燕為秦軍所殺,楚人皆有憐憫之心,如果我們詐稱扶蘇未死、並以扶蘇、項燕的名義起兵,那麼六國定可傳檄而定。然後集諸侯破關而入,誅滅暴秦想必也是不難啊,還有……。話未說完陳勝卻是翻身到另一邊低語道:這些我也是知道的啊,可是人心難測,我看還是用巫鬼之策可行,我們不如如此而行,說罷陳勝轉身附到吳廣耳邊嘀咕了好一陣,良久二人低笑道可行可行,又計議許久兩人才將將安歇了。
來日天並未放晴,仍舊是暴雨傾盆,看着屋檐下如注的雨,陳勝回身對吳廣說道:我看天意如此,我們就遵從天意吧。不久之後許多怪事發生了,宿營附近經常出現篝火狐鳴,聽來卻是“大楚興,暴秦亡。“,伙夫去買魚卻發現魚腹之內竟有丹書,打開看卻是:“陳勝王”三字。流言迅速傳播開來,眾人都以詫異的目光遠遠望着陳勝竊竊私語,只有陳勝和吳廣假作不知,反而對待眾人更是和藹可親起來了,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如此這般幾日,眾人都對陳勝很尊敬,雖然不曾說起怪事來,陳勝在他們心裏卻儼然如神明一般。眼看眾心皆已歸附,陳勝、吳廣又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定下了明日起事。
翌日,仍是大雨,眼看連日大雨實在耽誤了太久時間,兩名軍尉也開始着急起來了。他們着急跟戍卒不同,在他們眼裏戍卒們死活無關緊要,怕的是耽誤太久自己也會被永久留在漁陽,那樣就跟戍卒們一樣九死一生了。剛吃畢早飯,他們便罵罵咧咧的催促戍卒們立刻啟程,聽此戍卒們頓時叫苦不迭,哭求請再停留,待雨停之後啟程。軍尉卻是不許,更是開始鞭打起戍卒們了,並把他們趕出草屋。眾人眼見如此,無可奈何的齊哭起來,陳勝吳廣見此排開人群為眾人請命,請軍尉收回成命。說如此大雨行軍恐怕病亡者不少,不如再等等看。“再等等老子們腦袋就沒了,趕緊走!”,陳勝吳廣仍是不退,反而上前繼續求情。
軍尉見此想起了近日一系列怪事,那時也是心中大疑害怕,現在卻懷疑是陳勝吳廣在搞鬼,不由大怒了起來,抽劍便要砍陳勝,不料卻被吳廣一把奪下劍來,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名軍尉砍倒,見吳廣動手,陳勝立刻按住了剛抽出一半刀鞘的另一名軍尉的手,吳廣又是一劍劃過那軍尉已是倒地而死。兩人完美的配合震驚了眾人,一是他們竟然敢殺朝廷官員,二是他們端的好身手。回過神來眾人便要各自逃亡,陳勝吳廣卻是一頭一尾的攔住了眾人,鏗鏘而道:戍卒們,我兩人本是帶領你們去漁陽的,秦法有失期皆斬一律,我二人不在此列,今日我們為你們請命不得已殺了軍尉們,難道是不想活了嗎?不怕死嗎?這場大雨要說也是怪事,竟下了二十多日,這難道是上天要你們命嗎?我看未必,我覺得是天象異常,定是暴秦惹得天怒人怨降下災難。眾所周知,自始皇帝平滅六國天下一家,本以為天下太平可望,熟料始皇帝混一海內之後並沒有還百姓幸福日子,反而征伐徭役無休,丁男苦於徵調,丁女累於轉輸,良田荒蕪,老少無養。尤其二世即位以來誅殺忠良,刑法日益酷烈,趙高一手遮天排斥異己,昏君奸臣亢泄一氣,惹得天下擾攘、海內鼎沸。原來六國都在之時,想來卻是我等的好日子,天下苦秦久矣,今日逃跑是死,為天下大義舉大事亦死,同樣是死,為何不為天下百姓而死呢?今日我等聚此亦是天意,我觀你等也不是平庸之輩,何不為自己博得封侯拜相之賞呢?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吳廣也大聲道:陳勝所言非虛,我等原為楚人,暴秦以武滅楚,楚人多不服,如果我們起事,天下英雄豪傑定會群起響應,不出一月定能復我大楚,我聽說六國均不服暴秦虐民之法,皆翹首以待天下有變,這莫不是應在我等身上了?我聽說扶蘇未死、項家有后,楚王子孫流落江湖。我等以其旗號舉事定能事半功倍而天下悅服,如果我們再尋找到他們,那麼天下事不足定,為天下除害而得功名。你們覺得呢?秦以保甲連坐之法控制鄉里,你等今日雖逃,又能去哪裏呢?不如我等眾志成城推翻暴秦,那時我等封侯拜將后榮歸故里,豈不好過鬧事斬首、牽累族人?何去何從諸君自擇!
眾人聽此一時鴉雀無言,繼而交頭接耳,終了齊聲道:久聞陳勝仁義豪傑,近日待我等如父母,聽說承天意者天助之,連日接連出現怪事,顯示的都是我楚人要復國而陳勝要成王啊,我們願意遵從兩位將軍的命令,為天下首倡大義,舉兵滅秦雖死不悔。見眾心歸一,陳勝、吳廣率領戍卒們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築壇盟誓並右袒以表忠心。起義軍一路攻城掠地很快佔領江淮重地陳縣,陳縣曾是戰國末期楚國國都,這樣起義軍算是初步實現了復興楚國的目的,陳勝又分兵四齣掠地,轟轟烈烈的秦末大起義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就在陳勝吳廣謀划起義的時刻,距離大澤鄉數百里之外的淮陰卻是一片歲月靜好,淮陰街頭仍是柳暗花明,不變的風景,不變的人,不變的他仍是每日準時的從淮陰的東城孤獨的走向西城,他從沒有抬眼看街頭的每個店家,總是低着頭一手按劍一手把食指貼在口鼻之間的人中之處,其餘四指成拳狀,彷彿整日在思考着什麼,不時會突然興奮的自言自語起來。開始時眾人皆不解,認為這是一個瘋子,後來見慣了也就只是遇見了笑笑,假裝跟他打個招呼。人們不記得這個人每日徘徊於淮陰街頭多久了,他彷彿不知疲倦和飢餓,實際上他是知道餓的,淮陰街頭幾乎每個店家都曾被他光顧過,只是求得一頓吃食,無論別人施捨什麼,他都是一句“他日富貴必當厚報”,然後不管店家的訕笑繼續他的每日行走。路人經常會看到他邊吃東西邊望着天空,嘴裏喃喃自語,仔細聽來卻是“韓信以行乞而活,悲哉!”。
【作者題外話】:新人小白第一次寫小說,不足之處甚多,望讀者們海涵和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