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僧
依照《約法三章》。
鎮撫司不管江湖仇殺，只管江湖中人濫殺普通百姓。
被江南所殺的這些潛龍幫勁裝漢子，按說也是江湖中人。
不過，其中大部分人連武者的門檻都未踏入，那鎮撫司百戶趙志平又一心想找江南麻煩。
“官”字兩張口，怎麼解釋，權利都在趙志平手中。
萬一趙志平說這些不是武者的潛龍幫打手是普通百姓，卻也理直氣壯，難以反駁。
趙志平畏懼浮生劍客的名頭，不敢以“莫須有”的罪名捉拿江南，但有了“確鑿證據”，那就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南自然不願被趙志平堵在殺人現場。
好在，鎮撫司之人並沒有來。
江南背着葉青青一出客棧，就見街上之人議論紛紛，都在說著獸皮怪人滿大街追着上官天佑撕咬之事。
街道之上，還有不少人在罵罵咧咧。
或是被追逐的兩人撞倒的路人，或是被掀翻了貨物的攤販。
江南倒也想知道上官天佑的下場，循着人們議論的方向追去。
剛才，在江南用攝魂大法控制住獸皮怪人之後，之所以沒有直接殺死怪人，或者和他一起圍殺上官天佑，正是為了現在的一幕。
上官天佑身份特殊，背靠聚義山莊這座大山，即便再如何該死，輕易也沒人敢殺。否則，必將遭到聚義山莊的全力追殺。
絕對九死一生。
而現在這麼一弄，有了滿大街的目擊者。上官天佑若是死了，那也是被手下反噬殺死。有目共睹，與江南無關。
上官天佑手下的群犬，接受滅絕人性的殘酷訓練，個個人不像人狗不像狗。偶有一個突然失控，反噬其主，那也未嘗沒有可能。
甚至可以說，是自作自受。
即便聚義山莊查到事情的起因與江南兩人有關，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報復。畢竟，聚義山莊一向標榜的可是正義，凡事得師出有名才行。
這無形中的危險，就降低了不少。
江南一路追蹤，沿途都可以看到兩人追逃廝打的痕迹。
其中，甚至有幾具屍體。
死相大都很慘。
有的被一把抓死，有的則直接被撕成了兩半。
江南從圍觀者的議論中得知，這些都是被上官天佑隨手抓來阻擋追殺的倒霉路人。然後，又倒霉的被獸皮怪人隨手抓死或撕碎。
對於兩人的兇殘，又有了新的認識。
有了這些屍體的前車之鑒，追着兩人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頓時少了許多。
江南又追過兩條街道，終於在一處破廟外看見了兩人。
此時的上官天佑，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原本雪白的衣衫，已成了絲絲縷縷。臉上，手臂上，大腿上，全是皮肉外翻的抓痕。若非上身有銀灰色的軟甲護着，胸口多半更加誇張。
背靠廟牆，望着呲牙咧嘴逼近的昔日玩物，上官天佑滿臉絕望。
渾身的疼痛，失血的暈眩，一路的驚魂……他實在已經跑不動了。
乾脆直接閉目等死。
“汪——”
滿眼獸性的怪人毫無憐憫，狂吠一聲，直接將白森森的牙齒對上了舊主人的喉嚨。
“孽障！”
一聲大喝忽然從廟牆內傳出。
一隻瘦骨嶙峋的大手也突然從上官天佑身旁廟牆的裂縫中伸出。
獸皮怪人被喝聲影響，動作微微一滯。
在這瞬間，那大手已抓住上官天佑的肩膀，將其拋入了廟牆之內。
獸皮怪人回過神來，發現獵物已經消失不見，立即狂怒，狠狠一抓將原本就破破爛爛的廟牆抓塌了一大片。
磚石轟然倒塌的煙塵中，一口大鐘從天而降，猛地扣在了獸皮怪人的頭上，將其徹底罩在了大鐘裏面。
“噹噹當——”
獸皮怪人在鍾內亂沖亂撞。
大鐘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有被撞翻的可能。
“鐺——”
那瘦骨嶙峋的大手重重拍在大鐘之上，一聲沉悶的鐘響之後，鍾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遠遠望着這一幕的江南心中一跳，猜測鍾內的獸皮怪人多半已被這一下震暈。
凝神看去，發現那大手的主人，赫然是一個乾瘦的灰衣老僧。
老僧身後，一個小沙彌剛好將狼狽不堪的上官天佑扶起。
“這是個高手！”
江南背上的葉青青，把嘴唇湊到江南耳邊輕輕說道。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沒控制好動作，嘴唇直接碰到了江南的耳廓。
涼涼的，又莫名有一種溫潤的感覺。
江南心底異樣，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老僧似有所覺，向兩人望了一眼，並未理會。
不過，就這遠遠一眼，卻讓江南感覺到了一種莫大的壓力，渾身一個激靈。
“江湖果然卧虎藏龍！”
江南心中感慨，背着葉青青扭頭就走。
有這老僧在，上官天佑肯定死不了了。
甚至那獸皮怪人，被老僧震暈在鍾里，等再次蘇醒過來，攝魂大法多半也已失效，會再次變成上官天佑手下的忠犬。
不過，怪人讓上官天佑吃盡了苦頭，以上官天佑的心性，多半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和尚很了不起，多半乃是五品罡氣境界的高手。”
葉青青輕輕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尷尬。
“他剛才那一聲大喝，用的乃是佛門特有的音波功法。”
“就像獅子吼嗎？”江南好奇問道。
“不錯。不過，剛才那不是獅子吼。真正的獅子吼，乃是大禪寺的絕學，比這厲害多了。”
“哦。這麼說來，那和尚不是大禪寺的僧人？”
“那也不一定。大禪寺乃是天下第一佛寺，號稱有七十二項絕技。獅子吼並不是大禪寺唯一的音波功。而且，很多其它寺廟的僧人，也會到大禪寺學習進修，都算是半個大禪寺弟子。可以說，天下的寺廟，有八層以上都和大禪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如此說來，大禪寺才是江湖中最強大的勢力了？”江南感嘆。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也有許多僧人，乃是真心修佛，練武只是順帶。歸附在大禪寺之下，也只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尋個庇護。真需要打打殺殺的時候，也未必會完全聽大禪寺的命令。”
葉青青說著，忽然鄭重補充：“不過，行走江湖，能不得罪僧人，就盡量不要招惹。很多和尚，都是舌燦蓮花之輩，又往往喜歡以大義壓人。一不小心，就會被歸類到邪魔妖道，成為武林公敵，洗都洗不清。”
江南深以為然。
行走江湖，有三類人千萬不能招惹，江南還是知道的。
正要點頭，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從道旁傳來：
“姑娘此言差矣！”
剛才那老僧，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兩人面前。
“我佛家以慈悲為懷，以普度眾生為己任，又豈會是非不分憑白污人？”
“若有佛門弟子指證某人為妖魔，必是此人品行不正，心存妖魔之念。若不及時拯救渡化，他日必淪為妖魔之屬，危害一方。”
“修佛之人，六根清凈，五蘊皆空，遠離貪嗔痴慢疑五毒。割肉喂鷹，以身飼虎，都只是尋常。所作所為，必是善心善行，因果報應。”
“世人多痴愚。姑娘不通佛理，不知佛心，對我佛門弟子有所誤解，老衲也可以理解。只是，以後，切莫再隨意亂講污衊之語。”
“我佛慈悲，自不會計較。但有些護法居士，佛性尚不夠深。聽了姑娘之言，衝動起來……”
“大師此來，可是有事？”
江南忽然插嘴，打斷了老僧的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