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決定
玉兒現在只有六歲,自然幹不了生火的活,再加上在外面撿回來的碎木炭還有些chao,拿着火盆在外面忙活了半天,小臉都被熏得黑漆漆的,居然還是沒有將火盆生起來。
沈重聽着外面的聲音,在床上坐不住了,起身和妹妹一起,拿着吹火筒吹了半天才將火盆生了起來。
“少爺,你怎麼起來了?”顰兒從外面叫了修合堂的古郎中過來,一進門就看見沈重正兩手黑黑地用火鉗夾了火盆往屋內走,忙伸手接了過去,有些埋怨地說道,“少爺剛剛才醒過來,要是在外面又受了風,到時候讓顰兒如何是好?”
顰兒在少爺身邊守了半個月,今天終於將少爺盼得醒了過來,生怕少爺再有個什麼閃失,失了大房這唯一的一根主心骨。如今觸景生情,想起這些天少爺昏睡過去后大房這邊受的委屈,顰兒居然有幾分泫然yù泣了。
感受到顰兒幽怨話語中的絲絲關切,沈重嘿嘿笑了兩聲,搓了搓手辯解道:“不礙的,又不是紙糊的,少爺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好不好,還得郎中說了算呢!”顰兒嗔了沈重一眼,示意旁邊還有古郎中等候,便將火盆端進了屋內,又添了幾塊木炭,小小的廂房內才有了些許暖意。
“對,對,郎中說了才算。小子疏忽,倒是怠慢先生了!”沈重忙將古郎中讓進了屋內,自己在水盆中洗了洗手。
古郎中也隨着沈重進了屋,替沈重把了把脈,又詢問了一下現在的身體情況之類的,確認了沒有大問題之後,開了一些安神養心的中藥,仔細地寫在紙上,便招招手將顰兒喚到了門外。
“你家少爺應該沒什麼大礙了,現在就是以溫養調理為主,我給他開了些安神的葯,你拿了藥單照方抓藥就行。”修合堂的先生將手中的藥單遞給顰兒,說道,“診金一百文!”
“啊?這麼貴?古郎中,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找你看病了,你看,這次診金能不能少收點?”顰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卻還是低聲哀求道。
能讓以前抓一服藥幾兩銀子都不眨眼的顰兒變成現在這樣,實在是因為她手裏能掌握的銀錢已經沒有多少了。
而且現在少爺又處在這樣一種局面下,二房控制了家族的生意之後,甚至連每個月的例錢都沒了,少爺吃飯抓藥都得花錢,顰兒自然是能省一分就省一分了。
“八十文,這可是最低的了!”古郎中也比較詫異,怎麼沈家豪門大戶,下人居然變得如此摳門了?
“好吧!給你!”顰兒在錢袋子裏摸了摸,又將八十文錢數了兩遍,才交到了古郎中手裏。
小玉兒不知何時站在了一旁,看着顰兒收起的癟癟的錢袋,不由抿起了小嘴。
“家裏沒錢了嗎?”看着顰兒送走古郎中后,小心地將錢袋塞到了床邊的一個銅罐里,沈重隨口說道,“要不然那葯就別去抓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早就沒事了!”
“少爺放心吧!錢還多着呢!這葯你不想吃都不行!”顰兒放下了錢袋,開玩笑地說道,“少爺不會是怕這葯苦吧!”
將修合堂的郎中打走之後沒多久,金世雲也從外面買了不少吃食回來,胸前鼓鼓囊囊抱了一堆,還有一隻叫花雞,用荷葉包着提在手上。
顰兒連忙接了過去,用碗兒盆兒的盛了,端進了屋裏來放在矮几上,屋裏一時香氣四溢。
幾人自從沈重醒來之後一直都沒有吃飯,沈玉兒也是在外面跑了一天,此時早就餓了,沈重將桌上的油燈挑亮,就準備吃飯了。
“顰兒也一塊吃吧!”幾人分主次坐好之後,沈重看着在一旁侍立着的顰兒,指了指旁邊的矮凳說道。
“少爺,顰兒是下人,在廚房裏留了飯!”顰兒連連搖手推辭道。
中國是禮儀社會,周公訂周禮,最主要的就是一個上下尊卑有序,受禮教教化了上千年,古人心中的尊卑觀念似乎已經長進了骨子裏,顰兒作為一個服侍少爺的下人,心中是萬萬沒有想到能跟少爺一塊吃飯的。
“什麼下人不下人的?以後顰兒和我們就是一家人!”沈重蹙着眉說了一句,堅持讓顰兒在自己旁邊坐下。
沈重自然沒有上下尊卑的觀念,他穿越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顰兒,而且就算自己被排擠到了這個地方,顰兒也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照顧着,不離不棄,沈重心下感動,早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不過沈重雖然是出於好心,但這句話聽起來卻是有些過於孟浪了。
顰兒本來就是沈冠傑買回來給沈重當隨侍丫鬟使喚的,等沈重成家之後,就是沈重的通房丫頭,就如紅樓中的襲人一般。顰兒自然知道自己的命運,但此時聽到沈重這麼說,還是不由得漲紅了臉。
幾人又僵持了一會,最後在沈重和金世雲的勸說以及沈玉兒央求下,顰兒才紅着臉側着身子在矮桌旁坐了下來。
有兄弟,有妹妹,還有一個溫婉可人的小婢女,沈重穿越過來之後的第一頓飯就在這樣溫馨的氛圍下吃完了。
玉兒飯量小,而且白天早就累了,吃完飯沒多久就靠在沈重的大腿上睡著了,沈重將她抱在了自己懷裏,一邊和金世雲說著話,一邊輕輕拍着玉兒的後背。
顰兒還是感覺和少爺在一起吃飯有些不自在,此時早已經將盤兒碗兒之類的都收到廚房去了。
小玉兒身材嬌小,小小的身軀柔若如骨,如一隻rǔ燕一般蜷縮在沈重的懷裏。
等玉兒睡熟之後,沈重將她抱到床邊,輕輕放在了床上。
“哥哥,分家了之後是不是就沒人要玉兒了?這幾天玉兒看見二叔,二叔都對玉兒好凶的!”
沈重心裏一陣心酸,正不知該怎麼回答,低頭一看,才現床上的玉兒還是閉着眼睛,卻是說了一句夢話。
正在做夢的小女孩眉頭微微蹙起,斷斷續續地說著夢囈,小嘴一撇,差點就要哭出來,看來這幾天在家裏也是沒少受委屈。
雖然不知道玉兒是怎麼得知的這件事情,但沈重可以想像到,年幼的小女孩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的惶惑和不安,但卻又忍着不敢告訴哥哥,害怕惹得剛剛從昏睡中醒過來的哥哥傷心。
心中有苦卻又無處傾訴,只能帶入這夜半的夢魘之中,女孩那柔弱的小心靈該有多難受!
而且玉兒還是個孩子,一個本應該無憂無慮快樂成長的孩子,已經過早地承受了慈父離世的苦難。現在甚至還要因為二叔的一個決定,再次承受家族分崩離析的折磨,這讓沈重有一種心碎的感覺。
自己這個六親不認的二叔的種種所作所為,可真是有些觸到了沈重的底線。
正拿着小桌上的牙籤剔牙的金世雲聽到玉兒的話也是臉sèyīn沉,沉默了半晌之後,咬着牙沒頭沒尾說道:“還是不能這麼算了。”
“嗯。”沈重也重重點了點頭,語氣中帶着前所未有的鄭重。
“復生,你終於想開了?”金世雲有些喜出望外,“那咱們就直接跟你二叔攤牌,不分家了!”
“不,家還是要分的,但卻不能這樣分。”沈重臉sè平靜,但話語之中卻帶着寒意。
“不能這樣分?那要怎麼分?”金世雲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世雲,你想一下,如果我就這麼硬生生地不同意分家,二叔那邊會怎麼做?”沈重面sè平靜地問道。
“還能怎麼做,反正現在你們家的生意都掌在他手裏,到時候該怎麼辦,還不是他說了算?”金世雲搔了搔後腦勺,有些遲疑地說道。
“對,就是這個道理!”沈重重重點了點頭,“如果我一口咬定不分家,雖然道義上能站得住腳,但主動權就不在我手裏了,到時候我就成了二叔砧板上任人宰割的一條魚。”
“不能不分家,但要是答應他分家,那不正遂了你二叔的意,到時候估計你還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下場!”聽了沈重的一番分析,金世雲有些頭疼起來,“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那咱們到底該怎麼辦?”
“所以現在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讓我二叔把分家的話自己收回去!”沈重的臉在昏暗的油燈照shè下顯得有些yīn晴不定。
“讓你二叔把分家的話收回去?那怎麼可能?”金世雲感覺沈重這個想法有點痴人說夢,“除非你二叔的腦子進水了!”
沈重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問了句:“世雲,明天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金世雲一臉迷茫。
沈重神秘一笑,對金世雲招了招手,金世雲連忙將耳朵湊了過去。
“明天早上,你……”沈重貼在金世雲的耳朵上,把自己的想法跟金世雲詳細說了一遍。
“你確定這樣做能行?”聽完沈重的話,金世雲有些將信將疑。
“放心吧!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尤其是我二叔那樣的,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動心思的。”沈重的臉上帶着幾分篤定,這種表情金世雲似乎以前從來沒有在沈重的臉上看到過。
“好吧,那明天我就去試試!”金世雲看沈重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下也感覺有了幾分把握,“別說你二叔,現在我都有點心動。你剛才說你家的傳家寶,到底是真的有還是假的?”
“這個嘛!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沈重一臉神秘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