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馬芳被擄
“殺!”這一波羽箭shè出,哈森帶着身後千人驅馬出現在了緩坡之上,如猛虎下山一般,沖入了柳石寶已經散亂不成形的陣中,砍瓜切菜一般展開了大屠殺。
哈森昨晚在沈重手裏一連吃了幾個癟,本來撤得就有些不情不願,此時被俺答安排帶着一眾韃子斷後,看到這些明軍居然驅馬追了上來,心中的一口火氣便都泄在了他們身上。
步戰不同於守城戰,守城的時候明軍還可以利用高大的城牆作為倚侍,佔着地利的優勢,勉強能和韃子打個平手,但在平地之上遇到兵強馬壯又是在馬背上摸爬滾打得熟了的韃子,明軍就完全處於劣勢,再加上這一路趕來陣型散亂,被哈森帶着手下一個突刺,基本上就剩下被動挨打的份兒了。
韃子羽箭shè來之時,柳石寶見機得早,忙一勒馬韁停了下來,再加上身後的兵士驅馬前沖,一下就把他落下到了中間靠後的位置。此時他的鐵葉子甲胄上插着羽箭,早已嚇得從戰馬上溜了下來,也顧不上整隊迎戰,身邊一千騎兵如一盤散沙一般各自為戰,只能被陣型齊整的韃子肆意屠殺。
帶着一眾手下用鑿穿戰術如同耕地一般來來回回在明軍之中耙了兩遍,就如同在逆來順受的小娘皮身上蹂躪了兩遍一番,將心中一口邪火出完,轉身看前面俺答已經帶兵行出老遠,哈森才算收了手,嘬唇發出一聲尖嘯,帶着手下轉身向著大部隊追了過去。
柳石寶用帽盔壓着臉,如老鼠一般在亂鬨哄的人群中竄來竄去,這才算躲過這一劫,此時見韃子終於離去,長舒了一口氣,牽過一旁的一匹馬來,翻身上馬,穩住亂作一團的手下,一一清點人數,卻是已經死傷超過了三百人。
柳石寶yīn沉着個臉,本來還想着攆在韃子屁股後面,撿個功勞啥的,沒想到卻中了韃子的埋伏,這下出師未捷,功勞沒撈着卻還吃了一個敗仗,簡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撤!”柳石寶越想越是憋氣,狠狠一踹馬肚子,準備返回城中,但沒想到這匹馬不是他騎順手了的那一匹,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這一腳下去,那馬一下人立起來,差點將柳石寶從馬背上掀下來,幸虧身邊兩個兵士見機地快,才算將他扶住。
隨在他身後的那些兵士想要又不敢笑,一個個只得緊咬着牙關硬忍着,已經是忍得臉紅脖子粗了。
直到此時,一直拖在後面的五百步兵才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領頭的百戶一臉苦相,聽到柳石寶這句話差點沒哭出來,帶着哭腔說道:“大人,我們這才趕上來,怎麼又要撤了啊!”
柳石寶今天諸事不順,冷哼了一聲,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帶着身後殘兵敗將,頭也不回地朝着蔚州城馳去!
“這麼快就吃了敗仗?”趙懷森瞪着兩隻大眼,粗着嗓門說道,聲音之中全是不可置信,心中有些慶幸,這次聽從了沈重的意見,沒有帶兵卻追這些韃子。
而看到不遠處柳石寶蔫頭耷腦地返回城來,城牆上眾人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心說叫你丫的爭功,這回偷雞不成摸了一把屎吧!
這也不是他們,而是因為韃子的行動迅疾如風,從羽箭shè出到最後撤兵,鑿穿戰術如信手拈來一般,來回兩趟也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城上眾將別說心中都不願去救,就算要救,也是根本就來不及。
這也是沈重第一次了解到韃子的真正實力,這些天一直在城中守城,感覺韃子也就是不過爾爾,但沒想到真要到了地面上正面較量的話,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想到這裏沈重心中不禁有些慶幸,幸虧自己沒有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傻事,要不然就憑城中這一千兵馬,還真是不夠韃子瞧得。
“哥,出事了!”就在沈重心下輕鬆下來的時候,沈玉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帶着哭腔向沈重說道。
沈重看着沈玉兒梨花帶雨的樣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捏了捏玉兒的小鼻子,寵溺地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敢欺負我們家玉兒?”
玉兒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哥,馬芳被韃子給帶走了。”
“什麼?馬芳被韃子帶走了?”沈重面sè一變,剛才韃子撤退的喜悅一下子被衝散,“到底怎麼回事?”
沈玉兒抹了一把珍珠一般的眼淚,哭哭啼啼說道:“昨天晚上馬芳看你被困在韃子營中,便也想為營救哥哥出上一份力,但是他又怕這些守城的將官不答應,就隨着世雲哥偷偷出了城,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到現在了,他還沒回來!”
玉兒抽抽噎噎地說完,此時看到韃子都已經撤走了,不免慌了心神,問道:“哥,你說馬芳落在韃子的手裏,會不會死啊?”
“這個馬芳,簡直是胡鬧!”沈重臉sèyīn沉,想起這馬芳被韃子擄走是歷史上確實發生了的事情,心中才安定幾分,但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放下沈玉兒說道,“不行,我得去看看情況!”
向身後眾人說明了情況,沈重點了五百人馬,身後跟着鄧chūn趙懷森幾個百戶,急匆匆地朝着城門外趕,在城門處剛好碰上吃了敗仗回城的柳石寶。
“我柳石寶奉了周大人的將令,馳援來遲,但所幸這一番追擊,總算還是將韃子趕跑了!”柳石寶本來面sèyīn沉,但沒想到城中兵士居然是要出城相迎,笑呵呵地下馬拱手抱拳說道,“我柳石寶心中有愧,實在是當不得諸位出城相迎啊!”
“哼,還真是不知廉恥,”趙懷森冷哼一聲,“我們和沈百戶出城是有要事,但卻不是特特去迎你這一位敗軍之將的!”
“沈百戶?”柳石寶雙眼一縮,在前面幾人身上掃視一圈,就基本有了判斷,看向沈重的目光如毒針一般,“我只知道咱們蔚州衛是歸楊千戶掌管的,卻不曾記得什麼時候又冒出一個沈百戶來着!”
本來這次吃了敗仗,柳石寶不反思自己貪功冒進,指揮失當,卻將怨氣全都轉到了沈重的身上,此時剛剛進城,見到自己手下這幾個百戶隱隱都是以沈重為首,心下更是氣憤不已。
“”“這次韃子攻城,帶領我們守城的就是沈百戶!”
“錦衣衛的百戶指揮到了我們頭上,居然能還有人在這洋洋自得,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柳石寶冷笑一聲,掏出周賓興交給自己的令牌在眾人面前晃了晃,“告訴你們,現在我才是蔚州衛的千戶!我倒要看看,你們是聽沈重的還是聽我的!”
“所有人都給我回營,現在韃子剛剛撤走,蔚州城防務還沒完全解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出城半步!”柳石寶環視一圈,冷冷說道,“要是有擅自出城的,可別怪我不客氣!”
“老子豁出去了,大不了這個百戶就是不幹了!”趙懷森就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着,眼看柳石寶拿官位壓他,脖子一梗說道,“是爺們的跟我走,和沈大人一塊去出城看看!”
這些天城兵們一起守城作戰,眼看一個外來的千戶頤指氣使的樣子,這些城兵心中都有些窩火,趙懷森這一聲喊,一下點了火藥桶,身後五百城兵嘩啦一聲,將手中長矛都斜握在手,寒湛湛的矛尖對準了柳石寶和他身後的兵士。
有道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但在軍隊這個十分排外的小團體之中,卻沒人吃這一套,想當初沈重能夠融入進去,還是靠了自己的雷霆手段和能力,這柳石寶一出面就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也難怪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你們……”柳石寶沒想到,面上一陣哆嗦,努力控制着自己發顫的聲音問道,“這是要幹什麼?”
氣氛一時之間劍拔弩張,頗有一言不合便要開打的架勢。
按道理說,這衛所內部的內訌沈重是不便插手的,但這些天沈重已經和這些百戶混得熟了,知道他們現在頂撞了上官,rì后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而且自己着急出城,要是眼看着他們在城門口處這麼打起來,恐怕自己也要取道別的城門了,所以沈重還是站了出來。
“趙大人,稍安勿躁!大家都聽我的,放下手中的武器!”沈重看了柳石寶一眼,又對着身後五百城兵喊了一嗓子,這才將趙懷森拉到一邊輕聲勸道,“趙大人,這柳大人畢竟是周都司派下來的千戶,以後你們在他手下的時間還長,千萬別鬧得太僵!”
趙懷森雙手抱住胸前,“哼,鬧就鬧,老子還怕了他不成?”
“我知道你是不怕他,可是我那兄弟還要到你手底下做個副百戶呢!”趙懷森是頭順毛驢,要是嗆着他的話茬,指不定還會惹出什麼事來,沈重只能順着他的意思勸道,“你這個百戶要是不幹了,我那兄弟那裏不也就沒着落了嗎?”
“哎呦,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趙懷森一拍腦袋,又瞄了柳石寶一眼,有些憤憤說道,“不過想起我老趙以後得在這個草包的手下做事,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這口氣沒關係,要收拾他,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急於這一時!”沈重壓低聲音在趙懷森耳邊說了幾句,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的怒氣安撫下來。
“行,我聽你的,沈大人!”趙懷森對沈重點了點頭,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卻也沒給柳石寶個好臉sè看。
“柳大人,既然你是周都司派下來的千戶,那這些兵將就交給你了!”沈重總算是將趙懷森給搞定,這才走到柳石寶面前拱手說道,“這些天沈重被大家推舉出來帶兵守城,對這些兵將多有照顧不周,如今交到你的手裏,我也就放心了!”
柳石寶本來還有些忐忑,要是這些守城的百戶不認自己這個千戶,果真在這裏打起來的話,那可不僅丟了大人,恐怕到了周大人那裏,自己也要落上一個馭下無力的印象。
但是看沈重幾句話說完,那些城兵全都服服帖帖放下了武器,柳石寶這才放下心來,但想想沈重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威信遠超自己,心中還是有些氣悶,嘴上強硬說道:“哼,這還差不多!”
“你們這一幫廢物,居然讓一個錦衣衛的外人掌握了蔚州衛的軍權。”柳石寶瞪了沈重一眼,冷哼一聲說道,“這件事情我會如實稟報,到時候周大人會親自過問,你們自求多福吧!”
說完,柳石寶一拂袖子,帶着身後眾將士,轟轟隆隆朝着西城蔚州衛營地而去。趙懷森撇了撇嘴,也只能帶着手下兵士隨在後面回了軍營。
趙懷森等一眾人回去之後,城門洞口處才清凈了下來,沈重心急如焚,連忙和金世雲幾人驅馬出城,向韃子撤退的方向追了過去,翻過一道山樑之後,就看到黃沙漫天,韃子早已撤軍遠去,成了天邊的一個黑點。
沈重其實心中對找回馬芳並沒有抱多少希望,見此情景也只能是長嘆一聲,心中暗道或許這就是馬芳的命吧!
“馬芳這孩子,真是可惜了!”金世雲搖了搖頭,面上帶着憂慮說道,“他落到韃子手中,現在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也未可知!”沈重抬頭看着東方天邊在雲層中噴薄而出的太陽,十分篤定地說道,“命中注定的東西,看來還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逃避的!馬芳還會回來的!世雲,你等着瞧吧!”
金世雲有些納悶地看着沈重,不知道他說的到底什麼意思,不過他卻注意到沈重原本緊繃的臉上此時出現了一抹笑意,雙眼之中似乎蘊含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