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勞(2)
“我和爸爸一起回去了,打車走的要到地方了。第一次參與這種事。”我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坐在我爸的休息室里看到了我哥發的微信。
“啊?你咋還跟着回去了。”我好奇地問了問。
“爸爸到家就讓我換衣服也跟着去,說大了,這種事兒也應該到場了。我就跟爸走了。車走半路就開始下雨,爸爸說要是雨一直下明天早上還未必能出,得等雨停。”
“那明天能回來嗎?”我打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發出了問。
“不知道呢,看天啥樣吧。爸爸還說八點開始倒垃圾的人就多了,看着點兒,不用幫他們倒,讓他們自己倒,基本上九點就倒完了。到時候封好不漏就行。”並不准確的答覆並不盡如人意。
“好的,你們注意安全。”我再無話可說。起身去了垃圾房,看見兩個垃圾罐各自吃了半飽,我有點兒擔心一會兒的晚高峰了。拿起鐵鍬就開始運作。當我鋪平一罐剛要轉身捅另一罐的時候,光頭經理帶着一男一女站在了垃圾房門口。他們一樣的襯衫潔白似雪,就是光頭經理的襯衫領口並沒系扣,圓圓的肚子將白襯衫拱起像一個大雪球。那兩人卻將襯衫領子扣的嚴絲合縫,白襯衫和黑褲子被熨得整齊利索,左胸前別著長方形的金色小牌,上面刻着“商場主管”四個小字。我知道是領導檢查來了,就立好鐵鍬,笑着看向他們。他們並沒有走進垃圾房的意思,站在門口觀望。我飽含笑意的眼神和男主管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我感受到一絲懷疑,一絲好奇,我猜他是在想像我這樣的年輕人怎麼在這裏?我眼神中的笑意最終消解了他的懷疑,他滿意地對光頭經理說:“垃圾房可以,工作合格。”光頭經理本就陪着笑的臉越發燦爛,點頭示意。又說了一句:“那可不,垃圾房我是一直都很在意的。”兩個男人都笑着,旁邊的女經理卻動了動鼻子,輕啟她那兩片紅似烈火的嘴唇不容置疑地說道:“其他都挺好的,再多噴點消毒液,別讓味兒跑出來。”她說完又輕輕彎了彎腰,看了看兩個大罐的底下有沒有湯湯水水。她自然沒看到,滿意地直起了腰。
“奧,是是是,我們每天都要消毒兩遍的。孩子,一會兒接着消毒,少兌點兒水。”光頭經理先我一步向女經理做出了回應,我只能急忙連着說:“是是是,我現在就噴。”在我走去垃圾房角落拿噴壺的時候,他們就走了,我聽到高跟鞋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地面,好像檢查着整個地下停車場。
還沒等我兌好消毒液,一個捲髮的和我爸年齡相仿的男人拿着掃帚走進了垃圾房。我起身,他先說了話:“我是你朱叔,你爸讓我來看看幫幫你。”我恍然大悟,我聽我爸說過,朱叔是負責清掃整個地下停車場的,沒來多長時間,所以上次我沒見過,這次我不認識。
“叔叔好。”我笑着打招呼。
“干咋樣了?那些領導查過了?”他像個拿着長槍的將軍問。
“干挺好,他們也查過了,讓我再消消毒。我剛才已經噴過一遍了。現在噴第二遍。”我像個等待發落的小兵回答。
“這些領導就是事兒多,這商場就是給他們開的。”他帶着不屑和不滿走向角落,拿起噴壺直接肆意傾倒。還沒兌水的消毒液大塊大塊的拍在碎在垃圾罐上,牆壁上,地面上。只一圈,一壺消毒液就被倒沒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又發了問:“撿的垃圾呢?撿多少了?”
“我來的時候經理說領導要檢查,我就沒撿。”不知道為什麼,我多多少少有點兒不好意思。
“他查他的,你撿你的,不用管他們,他們就是沒事找事。你爸不也一直撿嘛,這都是錢,不撿浪廢了。”他說完話就放下噴壺俯身開始在干垃圾罐里挑撿有用垃圾。我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加入,但在那之前,我還是去了我爸的休息室,一是拿裝垃圾的袋子,二是戴手套穿罩衣。
命里有時終須有,既然不好拒絕,那就坦然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