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虎頭橋畔初相識
001:虎頭橋畔初相識
我叫陳有亮,不是和朱元璋爭江山的那個陳友諒,如果我是他,做夢都會笑醒的,雖然一統霸業失敗了,但人家好歹也是一代梟雄。
而我,不過就是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的一條小臭蟲而已。
1992年,我跟隨一個叫陳林的廚師,在ZG市自流井區解放橋附近的釜溪山莊上班。
老闆姓王,大概五十多歲,名字不知道,一個看上去很魁梧和豪爽的老男人,他有兩個兒子,老大叫“圓圓”,老二叫“方方”。
老大比較文雅,很少聽到他說髒話,好像在東方鍋爐廠上班,同時也是山莊的採購。
老二則是有點“街娃”的痞性,身上有紋身,愛喝酒,從來沒有聽他好好說過一句話,嘴裏總是不乾不淨的。
陳林是威遠新店人,是我父親的舊識,父親把我送去,名義上是跟他學手藝,其實是去打雜洗碗。
那一段日子是我這一生的一個噩夢,因為每天要洗幾十斤的豬大腸,大冬天的,沒有熱水,在瑟瑟的寒風裏,一站就是幾個小時,手上和腳上都是凍瘡。
某一天早上,在山莊守夜的“方方”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屋裏,他說他的一個姓徐的表妹要來山莊做收銀員,讓我去什麼虎頭橋接一下。
雖然自貢離我們家不算太遠(相比內江),但直到現在,我對於自貢的市區佈局一點也不熟悉,這個“少東家”讓我這麼一個路盲去接人,不是誠心坑我嗎?
我小心翼翼地給他說,我不認識路,出去接人,很有可能人沒接回來,反而把自己給弄丟了,我走丟了那是小事,但那幾十斤豬大腸沒人洗可是大事。
因為那些豬大腸屬於“特供”,當時的釜溪山莊是川南地區屈指可數的餐飲名店,店裏的十道名菜,其中有五道就是以豬大腸為原材料的。
好多的政商名流都慕名而來,當時的副市長、後來的市長王東洲先生就曾經多次在這裏宴請來鹽都考察、投資的外賓。
這個“少東家”破天荒地友善對我笑了一下:
“讓你去接是你的福分,我表妹可是出了名的大美女,你要是把她搞定了,你們家祖墳可就冒青煙了!”
沒辦法,我只有硬着頭皮去接人了,因為這小子的稟性我太了解了!
他一旦對你笑,就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他的笑容還沒消失,說不定一個酒瓶子就輪到你頭上了。
花了大約兩個小時,我才在貢井的一個叫“虎頭橋”的地方接到老闆娘的侄女徐何,當時她穿着一身肥大的學生裝,儘管如此,我看見她的第一眼還是覺得那一天燦爛的陽光黯然失色。
可是這小丫頭片子對我的熱情一點都不感冒,她一看見我就捂着鼻子,讓我有多遠滾多遠!
我說我可不敢滾,要是沒把你接到山莊,你那個叫“方方”的表哥非得把我的腿打斷不可。
徐大美女頓時就來了精神:
“那小子是不是經常欺負你?等我到了山莊,我替你報仇雪恨!”
我一聽話風不對,連忙說:
“他只是經常在外面打架,對山莊的人還是挺好的。”
這是我有生以來撒的第一個謊,我搞不清這徐大美女是什麼來路,她真要因為我去和“方方”打架,那我可就成了十足的倒霉蛋了。
他們是親戚關係,方方自然不敢把她怎麼樣,可是對我這麼一個外人,可就不會那麼客氣了。
到了山莊,“方方”很意外地失蹤了,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因為一大堆豬大腸等着我洗,哪有功夫關心他們城裏人的恩怨情仇。
吃晚飯的時候,“方方”仍然處於“失蹤”狀態,我的老師陳林出於好奇才問起了緣由。
“圓圓”的老婆也是一個長舌婦,聽陳林這麼一問,立馬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原來,這“方方”和徐大美女從小是一塊兒長大的,“方方”經常欺負徐大美女,後來徐大美女一賭氣找到她的體育老師學了一套女子防身術。
等“方方”再去欺負她的時候,她竟然將他打成了骨折,在醫院裏躺了足足一個月!
從那以後,“方方”心裏就留下了陰影,一看見徐大美女,就好像老鼠見了貓,能跑有多遠就跑多遠。
可是,兩家父母也不知是咋想的,竟然想把他們撮合成一對,這徐大美女來山莊當收銀員是假,其實是來和她表哥談戀愛的。
聽了這番話,當時我並沒有什麼感覺,老闆一家人的事,和我這個窮打工的八竿子打不着。
只是,唯一要注意的是,別被這徐大美女利用了,“方方”那混球雖然不打山莊裏的人,可是和他的女人扯上了不清不楚的關係,那就難說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我走到水池邊剛要洗肥腸,徐大美女卻跑了過來:
“這會兒也沒生意,咱閑得無聊,要麼我幫你洗肥腸吧?”
“不……不好吧,方方要是知道了,我日子可不好過。”
我趕緊拒絕,雖然每天我都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有一個人來幫我一把。
“他要是敢揍你,我立馬把山莊燒了!”
這種話在沒人的時候,我也敢說,所以並沒有當一回事:
“這可是你以後的家產,-誰信呀。”
我低聲嘀咕了一句。
“你可別不信。”
她說著,拎起火爐上的水壺,夾起一塊紅紅的炭火就朝旁邊的柴房扔了過去。
那個時候,城裏面主要是燒煤炭和蜂窩煤,柴草很少,但那個山莊有點特殊,因為它的背後有一個木材廠,為了節約成本,老闆經常去木材廠拉一些樹皮和木渣回來燒燒熱水什麼的。
徐大美女真要把柴房點燃了,整個山莊必遭滅頂之災,因為山莊裏的所有房屋都是木結構,一點就着。
當時我的職責除了洗碗和豬大腸,就是看管柴房,保證熱水不能間斷,方便客人隨時能喝上熱茶。
柴房要是燒起來了,第一責任人就是我,因此,她的這一舉動可把我嚇壞了:
“徐……徐姑娘,你可別難為我呀!”
“行啊,你洗豬大腸,我給你燒熱水總可以了吧?”
徐大美女說道。
本來老闆是不允許用熱水洗豬大腸的,無奈人家是皇親國戚,惹不起,我除了妥協,沒有其他辦法。
那個時候,我是感覺不到豬大腸的臭味的,因為小的時候,每天讀書還要順便帶一擔豬糞到坡上去,可以說是糞里來糞里去,早就習慣那味兒了。
可是,徐大美女不一樣,她是城裏人,當她第一次摸了豬大腸后,拿起纖纖玉手湊到鼻子邊嗅了一下,然後立馬就嘔吐了一地。
看到她痛苦的嘔吐狀,我心裏有點幸災樂禍:
看你明天還敢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