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艾賽特夫人的客廳

第二十三章 艾賽特夫人的客廳

夜幕降臨,羅帕雷斯坐在那把昨晚在夢中和奧蘭治王后談話時坐的椅子裏。昏暗的燭光搖曳不定,晚風透過窗戶吹進來,海藍sè天鵝絨窗帘布輕輕撩撥起。窗戶的天空繁星點點,原野里無數的小生靈在暗sè里發出悅耳的叫聲,刺破了沉寂的夜晚。他想起自己召喚阿薩克,移走了纏繞別墅的藤蔓,又將嘉芙蓮抱進卧房,將她放在柔軟雪白的棉被裏。這一天他覺得發出了太多事情,讓他無法立刻接受。疲憊征服了他,凌亂的思緒漸漸拋到腦後。感覺像被馬車碾過一樣,背部和大腿,還有胳膊都酸酸麻麻,受傷的肺部隱隱鈍痛,他皺起眉頭,站起身去關窗戶,這一動作牽動了全身的肌肉,撕扯的疼痛立刻傳遍全身。關了窗戶,拉上海藍sè天鵝絨窗帘,吹滅蠟燭,他像木偶一般,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墮入沉沉的夢鄉。

光明像黑暗降臨一樣,很快又重新光顧大地。

艾賽特夫人的別墅和門前的曠野、遠處的村莊,以及蜿蜒盤旋的崇山峻岭,和清晨的濃霧,以及那片刺破濃霧的光照一起蘇醒了。女僕醒的比枝頭蹦跳的麻雀還早,在廚房裏、馬廄里和菜園子裏忙活好一陣子了,到處都能聽到她們幹活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

夫人和小姐在女僕的幫助下,梳洗打扮好便下樓喝早茶了。魔術師戴着一頂紫sè的尖尖的帽子,坐在客廳角落的那架老舊的象牙白鋼琴前,談一首《公主幻想曲》,優美的旋律和歡快的曲調,以及彈琴者高超的技巧,無不讓聽者感到嘆服和高興。綠蒂一大早便跑過來。高興的告訴所有人,舞會的飲料和點心已經備齊了,晚上只要煮一鍋咖喱醬就萬事俱備,又講了關於舞會的其它的細節,然後便坐下來和大家一起喝早茶。眼睛神采奕奕,臉上因欣喜而泛着光澤,加上她jīng心的裝扮,和那套適合她的紫sè的長裙,令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漂亮許多。嘉芙蓮好奇的看着好友的變化,高興地的笑笑,隨手拿起桌上一本打開的鄉村風味的小說,認真的閱讀起來。

當起的最晚的羅帕雷斯下樓,看到客廳坐滿了人。他看到捧着書的嘉芙蓮,在所有人當中,她身上彷彿被一個神聖的光環籠罩,總是突出和與眾不同,無論任何時候看到她,他認為總是很美的,他也看到坐在鋼琴前,認真聆聽魔術師彈鋼琴的管家威利斯,客廳里熟悉的面孔讓他感到愉快。

綠蒂最早發現他下了樓,像孩子那樣發出尖叫的驚呼聲,然後大聲笑起來,她的肺活量總是最強健的。她自己也明白身體裏的血液在放肆的奔騰,使得她像山地里那些粗野的獵戶一樣,xìng格豪邁狂放,不符合嫻靜的淑女形象,但一切都自然而然發生了,她自己也不能控制。她順着羅帕雷斯的眼睛,看了一眼笑容明艷的嘉芙蓮,只見她烏黑閃亮的眼睛在晨光里尤其美麗,坐直身體,神態祥和歡快,一點也不失禮,連自己也要被她嫻靜的淑女氣質迷惑住。一種酸澀的妒忌感從心底湧出,原本明亮的額頭蒙上一層yīn影,損傷了她部分的美麗。

“嘉芙蓮小姐,早安!”羅帕雷斯笨拙的說,臉在晨光里微微發燙。他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但顯然誰也不想提起,他便壓下了心頭的不安。然後轉頭向其他人道早安,“艾賽特夫人,您早!…綠蒂小姐,您早!…俄帕斯,您早!…邁可奇,您早!…威利斯,早!”他快而不急的的問候,其他人也向他道早安,大家的心情都顯得很好。他選擇在嘉芙蓮旁邊找了個既不疏遠,也不親近的位置坐下,但在其他人看來,他在故意親近她,嘉芙蓮也為他的親近感到高興。

“嘉芙蓮小姐,那是一本好書!”羅帕雷斯看了一眼書名,將眼睛移到了別處,他看到窗戶上橫斜出的一朵粉紅的薔薇花。

“你喜歡它,我很高興。”嘉芙蓮笑着說。

“是的,女主人公很漂亮。”羅帕雷斯回過頭,望着嘉芙蓮的眼睛,鎮定地說。

“沒錯,你是什麼時候看的?”嘉芙蓮驚喜的問道。

“前天夜裏,躺在床上太無聊,俄帕斯把它給了我。”羅帕雷斯注意到嘉芙蓮穿了一件淺白帶碎花的連衣裙,蝴蝶結被別針卡在胸前,這件衣服讓她十分可愛。他還注意到她頭上卡了幾朵淺綠的小花,形成一塊銀河似的環形,象牙白的別針頭帽在黑sè的頭髮里閃閃發光,就像藏在天穹上的星辰。

嘉芙蓮看到他注意到自己的變化感覺很高興。

“俄帕斯是個好心腸的姑娘。”

羅帕雷斯笑笑沒有說話,他不能理解嘉芙蓮突然說到俄帕斯的話,他的全部興趣只在她身上。

“你覺得女主人公還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嗎?”嘉芙蓮問,嘆了口氣,“看完這本書,可能要好幾天,可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書裏面的情節了。”

“她真可憐!不但對男主人公擁有強烈的愛情,對追求她的那位男士也充滿了同情,她誰也不忍心傷害,所以最後只好自己難過。在那些男主人公和追求她的男士即將決鬥的rì子裏,她幾乎每晚都獨自傷心流淚,整夜整夜的思緒凌亂,連天上的雲彩也為她悲傷。”

“她是夠可憐的!如果她樂觀一點,就該設法讓兩人都得到快樂,不該使得三個人陷入痛苦。”

“你說的很對,但你要如何使三個人都滿足?”

“祝願!健康的感情是讓所有的人都越來越健康,而不是越來越傷感,我祝願每個人都得到幸福!這是實事求是的說。但就書裏面的故事而言,我為他們感到難過,那兩位男士真不幸,愛上了同一位小姐,那位小姐也很迷人,她確實值得兩位男士的仰慕。”

“祝願是件好事情!”

“後來怎麼樣了?決鬥誰贏了?”

“你希望誰贏了?”

“我希望最好不要有決鬥。”

“追求的那位男士贏了,男主人公受傷暈迷,女主人公一直守在他身邊。贏了的那位男士也沒有得到幸福,他選擇自我放逐,在遙遠里的沙漠裏,一邊和惡劣的環境作鬥爭,一邊努力剋制對女主人公愛情的念想。”

“這是一個愛情悲劇,不得不說,他們為了自己的愛情,付出了很多。”

“嘉芙蓮小姐,你是不是在想,他們的選擇是不是值得?”

“對,我不能不想。”

“看得出來,你熱愛生活。”

“是,但我不能否定他們,處在他們的位置,我不一定做的比他們好,但我不是他們,所以我不會有那樣的經歷。”

“愛一個人當然要幸福,我贊同嘉芙蓮的話。”綠蒂突然離開自己的靠座位,坐到嘉芙蓮右手邊,挽着女友的一隻胳膊,不自然的笑着說。

“是的,綠蒂小姐,我也贊同!”羅帕雷斯為被打斷的談話感到遺憾,他詫異的看着突然很親密的兩位女友,前傾的身子稍微遠離了,坐直身體,繼續看窗前那枝薔薇花。

柔和的音樂戛然而止,因為威利斯聽出魔術師彈錯了一個音符,並且當面指了出來,還嚷嚷着他聽過更好聽的音樂。魔術師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賭氣離開鋼琴架,坐到一邊喝茶去了。

艾賽特夫人聽威利斯說,他聽過更好聽的音樂是他主人彈的,她好奇的瞥了一眼年輕的羅帕雷斯,禮貌的邀請他賞賜一曲,心裏卻不以為然,所以說話語氣淡淡的,這種語氣令俄帕斯感到難過,心裏對艾賽特夫人熄滅的憎惡感又重新生出,她臉sèyīn沉的把桌上吃光的點心盤收走,故意弄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羅帕雷斯順從的走到鋼琴前,先試了試音,彈出幾個躁動的音符,發出轟轟隆隆的響聲,艾賽特夫人和幫助她編織帽子的女僕都輕蔑的一笑,她意味深長的朝客廳里其他人望去,但每個人都興奮的看着鋼琴前英俊優雅的男孩,誰也沒有接收到她挑釁的眼神。艾賽特夫人悻悻地收回目光,滿臉怒氣,她對這個輕易將自己貼身侍女的魂魄勾走的男孩,感到怨恨。

羅帕雷斯輕輕彈了幾個活潑的小調,就像當下生機勃勃的chūn天,青草地上小鳥雀歡快的叫聲,然後是一串柔和的音符,低沉時像被阻斷的流水,激昂時如少女熱烈的舞步。一陣微風吹進客廳,掀起了桌角布和窗帘,眾人感受到燥熱的空氣里的一絲涼意。鋼琴擺在靠窗拐角處,窗台上那束粉紅的薔薇在鋼琴的音符里搖曳。嘉芙蓮由於心情激動,剋制不住的輕輕走到鋼琴背後,羅帕雷斯的旁邊,靜靜地聆聽變化了的音符。一串蔚藍sè的憂鬱音符慢慢流淌出來。他白皙細長的手指在黑白鋼琴鍵上靈活的跳躍,就像一顆顆掉落在銀盤的珠玉。嘉芙蓮覺得這種即興的鋼琴曲比起那本風俗小說要有味道的多,她覺得自己沒能jīng通音樂,是她成長的歲月里最嚴重的損失。羅帕雷斯隨口念出幾句詩歌,大意是講一位入睡的小姐夢見自己在森林裏迷路了,儘管森林裏繁花似錦,芳香襲人,斑斕的蝴蝶充當它的使者,她卻仍然不滿足,她感到孤獨,因而她的夢儘管瑰麗卻充滿憂傷。暴風雨來臨了,她在樹林裏奔跑。節奏變得高昂而短促,就像一個咽食的人艱難的請求幫助,無法連貫的發出音節。森林之神嘆息着,不悅的問她,為何不願與他作伴,難道這世上還有比他的王國更美的地方?驚恐的小姐告訴他,這裏再美也是虛幻的,沒有愛的地方,即使樹木蔥蘢,繁花盛開,也是心靈深處最可怕的荒漠。森林之神從小姐的眼神、呼吸和心靈深處的聲音理解了她,於是放她回了自己的家。音符變得柔和而纏綿,就像喝了酒在說情話的人。小姐走進自家的客廳,那裏正在舉行一場華麗的舞會,所有的人都成雙成對的摟在一起跳舞,她感到失落,但很快她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在跳舞,舞台zhōngyāng一個英俊的王子,他顯得很迷茫,當他看到她的時候,他臉上放出光彩,一切豁然開朗了。他們是整個舞會裏最快樂,最般配的一對。小姐整個晚上都處在狂歡的夢境裏。

音樂又變得活潑了,任誰都能聽懂的,他將眼前的一切都搬進了音樂里:萬物復蘇的chūn天,柔和的陽光,寧靜的村莊,活潑的孩童,快樂的聊天的婦人,走動的腳步輕盈的小姐,坐在一起聊天的鄰居,打盹的醉漢,眯着眼睛找東西的老婦,還有少年浮躁的心,好客的主人,華麗的客廳,這一切都輕而易舉的能夠被人聽懂,而且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鋼琴家沒有耍弄花招,演奏出一些高聲莫測的東西,他只是努力想讓所有人感受他感受的chūn天和歡樂。這些都能用最簡單的音符表達的。所有人被他的機智和才能感動了。直到晚上,鋼琴聲早已結束,但是大家都認為無處都有音樂在瀰漫,到處都能聽到早上那熟悉的旋律,那架靜止的鋼琴似乎被施了魔術,琴蓋會自己打開,黑白琴鍵會自己跳動,沒有鋼琴家也能聽到優美的旋律,而那只是幻覺。

艾賽特夫人、兩位小姐都上樓午睡,客廳里只剩寫信的羅帕雷斯。一封是威利斯派人送來的庄園裏事務上的信件。威利斯喝過早茶便回去了。一封是寫給朋友艾拉翡的,羅帕雷斯希望如果他的假期實踐作業完成了,就來雅克萊郡一趟,來看望他。剩下的一封是寫給茜弗羅爾的,他怎麼也不會忘記一個像自己母親的人的,她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拯救了他。儘管和嘉芙蓮在一起生活很開心,幾乎讓他覺得這是不真實的,但茜弗羅爾的影子不時縈繞在心裏,那雙憂傷的眼眸和她令人難以忘懷的歌聲,他一次次記起她,尤其是早上彈琴的時候,嘉芙蓮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心思也不能保證都留在她身上,在空隙里,茜弗羅爾的影子像沉入水裏的浮木,被浪花衝擊一回,又浮上水面一回。當大家都在的時候,他由於太開心,沒來得及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只剩他一個人時,他又不能不關注這件事情,他覺得這是對嘉芙蓮的背叛,這種晦澀不明的心情讓他覺得十分難受,這是這些rì子以來,和嘉芙蓮關係裏唯一一層yīn影。他也會想到柏耳克,但他既不會出現自己眼前,嘉芙蓮也完全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他也就漸漸不將柏耳克放在心上了。他用硃砂封上最後一封信,放進走廊上門背後牆壁的口袋裏,等着下午有人將信寄出去。

他拿起書看了一會兒,不久便躺在椅子裏睡著了。

最早下樓的是照顧艾拉翡夫人的俄帕斯,她輕手輕腳的走下樓梯,臉上露出害怕的樣子,眼睛一直往樓上瞟,生怕她一轉身,夫人又將她叫回去。

“羅帕雷斯少爺,要不要我給你倒杯茶?”她看出他剛睡醒的樣子,jīng神不好。

“謝謝!”羅帕雷斯心不在焉的說。

俄帕斯端着托盤,將一杯醒神的花茶放在小圓桌上。她獃獃的看着喝茶的羅帕雷斯,他被她看的窘了,放下茶杯,讓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為什麼這樣看着我?”他微笑的問她。

“自從你認識了嘉芙蓮小姐,你就再也沒正眼瞧過我。”俄帕斯委屈的說,被他那一問,心酸的差點流出眼淚。

“其實我早就認識嘉芙蓮了,在你之前就認識她,只是她沒有注意到我。”羅帕雷斯又感動又苦澀的說。

“這怎麼可能?”俄帕斯睜大眼睛,她不能相信有人見了他會不注意他的。

“確實是這樣的。”

“但是現在嘉芙蓮小姐很在意你。”

“因為這裏只有我一個陌生人,她當然更多的注意我。”

“也就是說,除非這裏只有我一個女孩,你才會注意到我,既然你了解這種渴望被關注的心情,你怎麼能那麼狠心一直都忽略我,哪怕同情我也該多跟我講兩句話呀。”

羅帕雷斯覺察到俄帕斯對自己異樣的感覺,不自然的轉過頭,看着大門外邊,寬闊的青石路上沒有一個活動的物體,兩旁的圍欄和花園裏種滿了月季、薔薇,大紅的雞冠花,蚊蟲在花瓣上飛舞。

俄帕斯的夢境儘管沒有徹底破碎,也讓她清醒了過來,她不是沒有發現兩人的差距,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明顯的拒絕過她的示好,此刻,她覺得自己居然那麼怨恨他,如果他不能給出承諾,為什麼還要故意接近自己,假裝很在意自己的想法?她將這一切都看成了對自己有好感的體現。一心認定他是個無情無義的壞心人,故意讓人愛上他,卻不打算負責人,只圖自己開心。她沒有想到,雖然他感激她的照顧,但順從她,並且讓她開心,他卻不覺得開心,因為一切都需要他假裝。但他對她的感覺,以及討好她的理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只能任憑想像中遭受的痛苦折磨她。

“我很抱歉,對你造成的困惑。我並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受,你是一個好姑娘,只要有可能,我都希望你過的開心。”看到俄帕斯表情痛苦,豆大顆的眼淚嘩嘩往下掉,他頓時慌神了,儘管內心認為自己沒有做傷害她的事情,但仍然覺得自己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為她的傷心感到難過。

“你沒一丁點兒喜歡我嗎?那你為什麼作出對我很有好感的樣子?你不知道這樣是很容易讓別人產生誤會的嗎?要不你就是存心尋人開心。”俄帕斯粗暴的打斷了羅帕雷斯的話,她痛苦的幾乎想要抓傷自己,但尤其難以忍受的是他不愛她的事實,她一度以為他很愛自己,為自己和他的將來掙扎了許久,但當她知道他絲毫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一切是自己想像出來的,自作多情罷了,她就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簡直比艾賽特夫人的棍棒還要厲害。

“我不會尋人開心的。”

“我恨你,你是個壞蛋!”俄帕斯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跑到后花園裏,自己一個人找個地方,偷偷哭泣去了。

整個下午,俄帕斯只是勉強打起jīng神,佈置了一頓沒有發揮出實力的晚餐,土豆和茄子都太咸了,排骨煎的太老氣,冬瓜湯沒有放鹽。艾賽特夫人憤怒極了,用她尖銳的嗓音將俄帕斯劈頭蓋臉的數落一通。俄帕斯yīn沉着臉,委屈的躲在壁爐後邊哭泣,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這頓飯誰也沒有胃口吃完,大家都餓着肚子度過整個下午。

魔術師拿着一副牌在玩,嘉芙蓮和綠蒂坐在他旁邊,看他怎樣從四十張牌里抽出小人來。嘉芙蓮夫人單獨出門了。俄帕斯聽從吩咐,在編織錢袋,那股被虛幻的愛火燃燒的理智,在瑣碎的家務里又回來了,想起那些動情的話,她只覺得難為情,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笑她。擺脫愛情浴火的俄帕斯,又重新被艾拉翡夫人嘮叨的話語,做不完的夥計淹沒,她那張憔悴的臉又恢復了木然的神態,眼神中那抹令她變美的光芒也熄滅了,她完成變回了從前聽天由命的模樣,想到自己的感情,偶爾能從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里發現痛楚,以及灰sè眼睛裏更深的絕望,偶爾對別人的歡樂和幸運嘲諷一番,憎惡不喜歡自己的人,這場不幸的邂逅讓她變得更加醜陋和狹隘。

“這幅牌還有一個好處,”魔術師說,“我能夠將它們變成一副奇異的魔牌,就像魔鏡一樣,能夠回答別人提出的問題。”魔術師狡黠的看了兩位小姐一眼,似乎馬上他就要將她們心底的秘密揭曉了。

“它也能回答問題嗎?”兩位小姐激動的異口同聲的問。

“不,只要你們抽一張牌,它們就會變成你心裏的影像。”

“能知道你最喜歡的人嗎?”綠蒂很快的問。

“能預測未來嗎?”嘉芙蓮緊接着問。

魔術師點點頭,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羅帕雷斯坐在魔術師對面,他一直在等人來拿信。他假裝在看書,但他一直在聽魔術師和兩位小姐的談話。綠蒂叫他過去,他放下書本,順從的走到他們身邊,但這張紅木茶几周圍只有三張椅子,他不得不站着。

“邁可奇,你讓羅帕雷斯抽一張牌,測測他最在意的人是誰。”綠蒂裝作不在意的拿起帽子,繫緊帽檐上的蝴蝶結,眼睛卻不住的往羅帕雷斯臉上瞥,她未必相信魔術師的話,但她想了解他的反應。她看到他聽到自己的話,臉sè白了白,下意識的看了眼嘉芙蓮,但眼神十分慌張。“他自己也不確定喜歡誰嘛?”綠蒂得意的在心裏想到,“也許他在自己和嘉芙蓮之間搖擺不定,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只要他不是死心塌地的對嘉芙蓮就行。”想着,她愉快的看了眼羅帕雷斯,希望他看到自己現在是多麼美。

羅帕雷斯按照魔術師的方法,抽出了一張王后。

“邁可奇,他喜歡王后,可是王后都快五十了,又老又丑,你不是存心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嗎?”綠蒂嘲笑的望着魔術師,他臉都氣綠了,他自己也不明白羅帕雷斯怎麼會抽中王后,於是把問題又推給了抽牌者。

“年輕人,你喜歡的是王后嗎?”魔術師斜着一隻眼睛問。

“王后德高望重,令人尊重。”羅帕雷斯笑着說。

魔術師將牌推到綠蒂旁邊,她抽出一張滿身綾羅綢緞的商人,這回魔術師滿意的看到她的臉氣綠了。他沒有給她撒氣的機會,立刻把牌放到嘉芙蓮旁邊,當嘉芙蓮用她白皙的右手翻開牌時,羅帕雷斯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她抽中一個拄着拐杖的小鬼,魔術師說這張牌必須作廢,要重新抽一張,嘉芙蓮抽出了空白的牌。

魔術師洗牌,讓他們輪流再抽一次,回答的是嘉芙蓮關於命運的問題。羅帕雷斯很輕鬆的抽出一張仇恨之神,他只能僵硬的笑了笑;綠蒂滿臉不快的抽出一張婚嫁之神,她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牌;嘉芙蓮抽中了沉睡公主,她開玩笑的說,自己要等王子來解救了。這種抽牌的遊戲令大家感到心情沉重,所以他們換了一種玩法,玩猜牌的遊戲,猜對了的人有權懲罰猜錯的人,罰打手心或者喝白開水都可以。除了魔術師每回都贏,其他人都贏了兩回,輸了兩回。

天快黑的時候,官差取走了信。

艾賽特夫人在官差走後,心情很好的回了家,還將自己帶的那頂昂貴的帽子送給了她的貼身女僕。整個晚上她都很興奮,對人很隨和,彷彿枯木逢chūn,她又變成了一個幸福的女人,和病懨懨站在她身邊的俄帕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拉着嘉芙蓮講了大半夜話,讚賞綠蒂xìng格活潑大方,又說她的父母是很好的鄰居,親自替她倆挑選了明天舞會上要穿的衣服。

後半夜,艾賽特夫人才從嘉芙蓮房間裏出來,綠蒂被等候她的女僕接回了家。當她下樓發現羅帕雷斯還在客廳,她感到詫異極了,當著他的面就睏倦的打了一個哈舌。嘉芙蓮梳洗完后,走入卧室,正打算關門,羅帕雷斯碰巧經過,溫柔的和她道晚安。嘉芙蓮穿着長長的睡袍,頭髮隨意的披在肩上,被他看到入睡前的樣子,她感動很害羞,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不過她依然微笑着和他道晚安。羅帕雷斯想着,看到她入睡前的微笑,他今晚會睡的很安穩的。他關上門時,樓下傳來“卡擦”的關客廳大門的聲音。原野上草木發出呼呼的浪聲,對面農莊裏狗吠聲此起彼伏,破壞了整個夜晚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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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王者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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