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篝火晚會(下)

第十二章 篝火晚會(下)

柏耳克正坐在窗前翻閱溫莎家族的族譜,族譜他已經翻閱過許多次,書皮很破舊,但是書頁保存的很整潔。一行行記載的早逝的族人的年紀,像以前每次看到那樣,讓他觸目驚心。拿着族譜的手不知不覺握緊了,低下頭,痛苦的閉上眼睛,一種家族的詛咒般的疑雲籠罩住他。

一陣敲門聲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他厭惡的朝門的方向瞥了一眼,坐着沒動,但是那輕輕的敲門聲還在繼續,執着卻不討厭。收起族譜,柏耳克無奈的打開房門,不是他想像中的送水的僕人,而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就像珊瑚島上的一顆碧玉的寶石,璀璨耀眼,但好感中夾雜一種本能的反感從他心底升起。

“小姐,請問有可以效勞的地方嗎?”柏耳克冷冷的不失客套的問。

“多謝你的好意!我叫嘉芙蓮,我想請你參加晚上的篝火宴會。請問怎麼稱呼您?”嘉芙蓮感到對方的冷淡,微微愣住了,立馬露出一個欣喜的微笑,睜大眼睛,歡快的說,

“柏耳克!多謝嘉芙蓮小姐好意!我不能去!”嘉芙蓮的熱情,令柏耳克感到詫異,但他下意識的冷笑一聲,冷淡的說道,一句解釋的話也沒有。

“柏耳克,您真誠實,我喜歡,也許你可以試試看和大家相處,這是一件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嘉芙蓮仍然高興的說,她的聲音不高不低,飽含活力和感情,音sè沙沙的像樹林裏的風聲,能夠讓她周圍的事物感受她年輕思想里的chūn風,就算是一塊堅冰也能被她融化。

“那你要怎麼說明那是一件最自然不過的事情?”柏耳克聲調上揚,嘉芙蓮的親切自然激發了他的興趣。

“就像吃飯穿衣一樣自然,難道這會有什麼特別的嗎?很自然,沒有必要感到拘束,所有的人都喜歡你,你誰也不會妨礙。”嘉芙蓮抑揚頓挫的熱情的說,一雙瑪瑙般晶瑩剔透的黑眼睛散發著神采。

柏耳克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用越發神采奕奕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期待你的加入!”嘉芙蓮稍稍揚起脖子,誠懇而歡快的對他說,然後行了一個屈膝禮,離開了。柏耳克望着那抹漸漸消失在走廊的倩影,沒來由的感到心情好,嘴角微微揚起。

他站了一會兒,關上門,腳步輕快的回到窗戶旁那張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族譜,頓時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厭煩,對它散發的灰暗、不祥、逝去的氣息感動厭惡,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在說,“無論它是怎麼樣的,它都與你的命運息息相關。”一絲yīn霾爬過他飽滿光滑的額頭,他拒絕想這個沒有答案,時刻令他闖不過氣來的事情。他感覺到嘉芙蓮身上的特殊的力量,那是陽光的味道,充滿了溫暖和激情,以及永恆的愛。在她那堅定、篤信的眼神里,他感受到一種永葆青chūn的愛火在燃燒,不是針對任何人,而是從心底的自然流露,比起她的美貌、青chūn,那才是她最吸引人,讓人不能拒絕的魅力所在。她很特別,與自己不是一類人,但是至少在此刻,他全身心的想念着那抹淡綠的倩影,熱情的微笑,親切的態度,他覺得整個腦子都在回想與她有關的每一個細節,他身體裏另存在一股力同時在激烈的抵抗這種激情,讓他排斥和反感她。兩種火焰頓時激烈的碰撞,燃燒,幾乎將他吞滅,他深深吸一口氣。他的天xìng和外在的陽光之力發出了衝突,他不安的想到。不自覺攥緊拳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他對自己的天xìng感到厭惡,開始憎惡給他這種yīn暗天xìng的父母的血液,他憎恨自己身體裏的每一個暗黑的因子,這種感情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發覺得強烈,清晰和難以忍受。封閉的心出現了裂縫,年輕卻僵硬化的思想浮想聯翩,熱血沸騰。他咳嗽一聲,廚房的油煙味飄進房內,刺激他的感官。他想把那扇唯一能吹進風的窗戶關上,但是他又認為,如果空氣不流通,他更會因為激情暴漲而感到痛苦。

他坐到另一張茶sè原木桌前,倒了一杯水,猛地喝下,時而往院子裏的貝殼風鈴瞥一眼,時而看看那些從未注意過的鮮花,直到一陣涼爽的海風吹進屋內,他才鬆了一口氣,咆哮的因子漸漸平息。

他動手修理倚在角落裏的一頂斗篷,有兩處的竹篾被樹枝刮壞。他端詳着斗篷的擦傷處,把竹篾抽出來,折斷扭曲的,重新把那塊短了一些的竹篾插進去。儘管他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斗篷上面,但是卻顯得十分不安,不斷的移動坐着的中高的長凳,凳腳在木板的地上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神遊天外。嘆息一聲,放下那頂斗篷,不斷思考着要不要去晚上的宴會,平時做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的他,此刻卻顯得很猶豫。他知道是那一瞬間的興趣在發揮作用,而且那種興趣由於距離,以及豐富的想像力在他的心裏膨脹,擴大,成熟,幾乎他都以為和她已經很熟,過去已經認識了很久。他心煩的又給自己倒了杯水。窗外一隻鳥雀突然鳴叫一聲,奮力的扇動起翅膀,朝院子外面那顆大樹飛去,這個毫無意義的偶然的現象,卻刺激了他的思想,那鳥雀的歡快彷彿就是嘉芙蓮那雙充滿魔力的眼睛。儘管他不喜歡那種熱鬧又乏味的宴會,但他下定決心參加晚上的宴會。他打開房門,打算給嘉芙蓮一個答覆。然而一個突發的狀況阻止了他的腳邊,那種可怕的場面,連一向xìng格冷淡的他都不覺倒吸口氣,他覺得自己看見了地獄。

一個衣着襤褸的血淋淋的人從通道盡頭的棗樹上爬進了窗戶,閃着血紅的雙眼,表情由於掙扎和痛苦,看起來十分猙獰。只聽“砰”的一聲,那個人影從窗戶上滾落在地,慌張的朝四周瞧。柏耳克向後退,將自己藏在拐角處的牆壁後面。只見那人踉踉蹌蹌的走到樓梯口處,左拐進了另一條通道。柏耳克看看那一地留下的斑斑血液,輕微的皺起了眉頭,“他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的。”他在心裏想到。緊接着,他聽到凌亂的敲門聲,開門的咯吱聲,悶悶的驚呼聲,估計被人突然捂住了嘴巴,然後是關門又開門又關門的聲音,隱約傳來走動的腳步聲,然後恢復了原本的平靜。柏耳克身體輕微的抖動了下,他感覺熱血再次沸騰,好奇心在作祟,他需要極力剋制自己渴望窺視的心理,神經變得異常興奮,看見那些殷紅的液體,他身體裏的黑暗因子再次抬頭。輕微的腳步再次響起,一個體格健壯的男子端着一盆水出來,臉部一塊頭巾罩住,肩膀上搭着一塊白布,低着頭慌張的擦着地上殘留的血跡。柏耳克咽了咽口水,“那人死了沒?”看着那一灘灘的血跡,他不禁認為那人身體裏的血液流光了。擦血的人急促的喘息,他擦血的手在劇烈的顫抖,幾次停下來不敢去擦,痛苦的幾乎像遭受極大罪的是他自己。柏耳克冷冷的盯着那個沉重的哀傷的背影,那人回過頭,看了眼濕潤乾淨的地板,憤怒的一把扯下頭巾,露出了柏耳克熟悉的臉。“那個笨蛋艾拉翡!”柏耳克意外的喃喃自語,這時他腦海里閃過一張近乎完美的男孩的臉,那個男孩身上有一種令他妒忌的信心和勇氣,總是帶着一種不可小覷的對人xìng理解的達觀,他還是院士最關心的學生。“那人會是他嗎?”一絲疑雲爬山柏耳克的心頭,一想到有那種可能,他覺得心頭涼絲絲的,對世事無常的變化嘲諷的發出一聲冷笑,“如果完美無瑕的珍寶被打破了會怎麼樣?”他默默的想到。關上門又轉回屋內,困惑的想着剛才的一切,一時將嘉芙蓮的邀請拋之腦後。

虛弱的羅帕雷斯躺着一動不動,臉sè蒼白的像石膏,一道傍晚的夕陽照亮了屋子,刺激的他眼睛生疼。

“艾拉翡,把窗戶關上。”他用手遮住夕陽,沙啞着嗓子說。

艾拉翡坐在屋子zhōngyāng,呆若木雞,他起身將窗戶關上,走到床邊,他想問羅帕雷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只好把話吞下去。

“羅帕雷斯,你還感到難受嗎?身上有傷口嗎?”他摸到朋友冰涼的手不禁打了個冷栗。

“艾拉翡,讓我單獨呆一會兒。”羅帕雷斯虛弱的說。

就在朋友順從的轉身之際,羅帕雷斯拉住了他的手,艱難的向他道謝,朋友回報給他一個微笑。

離旅店不遠的沙灘上,與旅店寂寥的情形形成對照,那裏大家沉浸在歡樂的氣氛里。有僕人已在那塊選定的平坦的地面,用材薪架起十個高高的高台,高台上放着一張鐵絲網,那是用來烤熟食物的,每個高抬附近都稀稀落落的坐着幾個人,在激烈的討論晚會的盛況。柴薪zhōngyāng的原木的三張拼在一起的長方形桌子上擺滿了食物和材料,都用布麻袋裝着,疊放在一起。一條大黃狗搖着尾巴從一張桌走到另一張桌子,不時嗅嗅那些生的美味的食物,張開的嘴裏露出獠牙,口水滴在地上。幾名僕人在當地人的幫助下,正往地上鋪長方形的橘sè的粗布料,把填充着棉絮的圓形坐墊整整齊齊放在布料上,形成空格。以一個帶帽子,穿着寬鬆的白sè長袍的樂師為中心,五名優伶圍着他,聽他講笑話解悶,旁邊放着他們的服裝和樂曲。一個胖呼呼的孩子騎着一條狗在他們附近轉,圓圓的眼睛不時盯着那些只有在舞台才能見到的人看,除了能從他們身上聞到濃烈的香味,長得比一般人好看,xìng格比他認識的人要高傲,風趣和膽大,還能演奏高雅的樂器,他就再也看不出別的特殊的地方,為什麼有人就把在台上演出的人當作尊貴的國王或者高貴的jīng靈來看待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同樣對他們着迷,但是近處看,他們實在也沒有哪裏值得人尊重。他聽說會有一個唱歌很好聽的姐姐,他搜尋了整個場地,也沒有看到哪位是會唱歌的姐姐,他苦惱的嘆息,像個小老頭那樣搖頭,把身下的狗當馬那樣騎着。

隨着時間的推移,天sè越來越暗,海平面最後一絲殘紅也消隱在雲霧裏。年輕的男男女女盛裝打扮,穿着節rì才穿的跳舞的服裝,成群結隊的往篝火宴會趕來,上了年紀的婦女和男人也會參加,但是他們更多的是坐在一邊烤肉,看有錢人才能看的戲劇,聽好聽但聽不懂的音樂,然後熟悉的人湊在一起,討論誰的舞跳的好看,哪個小夥子長得俊俏,哪家姑娘看上了哪家小伙,有意向結親的幾家就會特別留意宴會的情況。年輕人抓住這難得的盛況,一邊盡情的跳舞、唱歌、看戲、聽音樂,一邊留意自己的心上人,互相眉目傳情,互相心儀的男女就偷偷的贈送禮物,以結成婚姻。

村子裏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這片沙灘,他們找位置坐下,拿自己喜歡吃的食物。才從城裏的來的兩輛馬車已經停在路邊,有僕人照料馬匹,馬車上陸陸續續下來幾個人,他們穿着戲服,化了妝。舞台已經搭建起來,一群五六歲的孩子圍在舞台下繞圈子,那群化妝成jīng靈的人從眾人中間穿過,又經過孩子身邊,從台階上拾級走上台階,轉身走進了後面的小房間,大紅sè的帷幕緊接着被拉上,將舞台裏面的那個小小的世界擋在了眾人的視野之外。舞台下面人聲鼎沸,男人和女人的聲音,女人和孩子的說話聲,還有狗的吠叫聲,幾乎可以憑着聲音的喧囂就能抬起整個舞台。

一個穿紅衣的優伶走到人群zhōngyāng,敲響了手裏的銅鑼,“乒乒乓乓”的敲了五、六次。熙熙攘攘的喧鬧漸漸平息。所有人都明白戲劇要開演了,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熱切的注視着舞台帷幕,等着它被人從裏面拉開。眾人靜靜等了一會兒,帷幕始終靜悄悄,一動不動,大夥又不耐煩了,掉過頭去和鄰座聊天,會場又掀起一片喁喁的說話聲,直到銅鑼反覆敲響了三次,會場總算徹底安靜了。

帷幕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如想像中的那樣向兩邊打開了,舞台zhōngyāng站着一個念開場詩的中年美男子,他聲音磁xìng深情,配合著適時揚起的手臂,還有那如夢似影的表情,輕而易舉便將人帶進了一個美麗,感人的虛幻的世界,所有人都相信,他們看到的才是真實的世界,而自己所在的世界倒是成了幻影。美男子念完了詩,在燈光融融的舞台上後退了幾步,讓出位置給隨即出現的一大群神聖美麗的jīng靈,他們揮動着手臂,舞動着胳膊,在做rì常的採集花蜜的工作,他們身後是畫面逼真的煙霧氤氳的森林,jīng靈王者拿着權杖坐在王座上,神情嚴肅,一隻手輕輕抬起,彷彿能夠呼風喚雨似的。舞台zhōngyāng出現一把用藤蔓和鮮花裝扮的椅子,一個俊美的女伴男裝的演員由眾jīng靈圍繞,被擁上代錶王座的椅子,那是jīng靈王者的扮演者,她啟動兩片櫻花的嘴唇,用她圓潤的唱腔唱出台詞,一群jīng靈領命在她周圍活動起來。

“這故事講什麼的?”後排離舞台很遠的觀眾悄悄問鄰座。

“故事嘛,講的是一個墮落的靈魂想要陷害jīng靈之王,所有的小jīng靈都驚慌失措的聚攏在王者的周圍,為他形成了一道保護牆,但是天有不測風雲,王者為救一條小鹿,走出了jīng靈衛士的保護圈,中了敵人的圈套,然後被一名路過的人類公主所救,公主輔助jīng靈王戰勝邪惡的靈魂,同時也拯救了那個墮落的靈魂,然後王者和公主締結婚姻,jīng靈和人類和平共處,互相幫助。”被問的人湊近那人耳朵,小聲的把從優伶那裏聽到的劇情透露給問他的人,得意洋洋的瞥了對方一眼。聽的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把伸出去的脖子收回來,繼續看戲。

席地而坐的矮矮的人群後面,站着一個黑影子,他將自己影藏在馬車後面,照顧馬車的侍從坐在馬車座上,雙眼直直的看着台上,全然沒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人。那是一身黑衣打扮的柏耳克,看到了戲劇的開頭,他已經想到了結局,流行的戲劇都是老一套,除了演員的演技有些看頭,情節乏味和無聊。他百無聊賴的嘆口氣,在人群里搜尋嘉芙蓮的身影。但是到處都看不到那抹淡綠,他失望的轉身朝着相反方向的海岸走去。

海面一團漆黑,天上點綴着幾顆星光,但是不足以照亮地面。海風迎面撲來,海浪猛烈的拍擊海岸,離宴會越遠,那融融的燈火,激情的念出的台詞,人群聚會的熱鬧離他越遠,越是往前走,越感動寒冷和蒼涼。突然,他看到一塊凸起在海邊的岩石處有亮光,一個黑sè人影隱約包圍在那圈微弱的光亮里,她坐在岩石上,仰望着天空。他預感到這個人影是誰,心砰砰的劇烈的跳動起來,自然下垂的雙手緊握着拳頭,他不知道是裝作什麼也沒看到離去,還是走近前去打招呼?她似乎只想一個人呆一會,不希望有人打擾,他想到應該離開,但是腳卻立在原地,沒有聽從理智的安排。他不知道那樣看着她獨自坐在那裏,看了多久,但是他覺得腳微微有些僵硬。直到那人發現了自己,“誰在那裏?”一個jǐng惕的女聲響起。

“柏耳克!”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答道,沒有再猶豫,徑直走到她身邊。

“柏耳克,是你?”她笑着說,驚喜的看着他,她那愉悅的表情取悅了他。

“是呀,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裏?”他蹲下去,和她平視,聲音溫柔的不像他說出來的。

“忙了一天,十分的疲勞,那戲劇我已經看了許多次了,所以出來獨自呆會。”她屈膝坐在石頭上,頭隨意放在膝蓋上,一雙充滿神採的眼睛望着他,彷彿在告訴他,她看到他,有多麼高興!“聽着海浪的回聲,仰望着星空,這一切讓我感到放鬆,十分的舒適。你感覺怎麼樣?”她笑着問。

“我嘛,這些海浪,星辰在我眼裏都不算什麼。”他淡淡的說,“我的興趣只在你身上。”他咽了咽口水,最後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那你喜歡什麼?”

柏耳克沉思着,沒有說話。

“要不說說你自己?”嘉芙蓮換了一個姿勢,方面她更好的聽他講話。

柏耳克望着她,彷彿她的笑容,眼神無不在說,“你說吧,你說什麼我都喜歡聽,你再多講一點。”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引誘他談論自己,於是他像失去自我主宰一樣,把自己的身世,對母親的印象,上學發生的事情,養父對他的好都一股腦的和盤托出,但他不是完全失去理智,內心深處那把鎖的鑰匙永遠放在自己的口袋裏,他隱瞞了家族的仇恨,與身俱來的黑暗的命運,但是極大的喜悅沖淡了這些yīn暗的事情,在心裏最cháo濕的那塊陸地,他感覺被陽光照shè着。

海邊的風浪越來越大,cháo水更加劇烈的抨擊海岸,有漲cháo的趨勢,於是他們打算離開那塊離海很近的石塊。柏耳克提起馬燈,伸手扶着嘉芙蓮站起來,離開那裏,順着海岸繼續往前走,兩人偶爾交談幾句,更多的是長時間的沉默。

“我們該回去了,嘉芙蓮突然醒悟過來,大驚失sè的說,“如果沒有我放煙火,他們怎麼結束篝火晚會?”

“歌劇下面是什麼?”

“烤東西吃,跳舞,唱歌,自己玩樂,還有樂隊給他們助興。”

他們沿着海岸線往回走。海風倒轉方向,從後面往前面吹,嘉芙蓮不得不總是要用手把吹到臉上的髮絲拿下去。兩人的衣裙被風吹動前頭,彷彿在推着他們走。柏耳克提着馬燈,不時調轉頭看一臉高興的嘉芙蓮一眼,兩人往回走的話更少了,但是心裏都感覺很輕鬆,有個人陪自己散步,也感到很滿足。

他們回到宴會場地的時候,一名胖胖的女子正吼出嘹亮的歌聲,有如天籟,大家都被那風格粗獷的好似來自海底世界的歌聲迷住了,一時都忘記了說話。那名女子正是那個和嘉芙蓮同坐一輛馬車來的帶粉紅帽子的女人。宴會在她動人的歌聲里達到了高cháo。當地居民陸陸續續站起來,伸展四肢,興高采烈的互相交談,手挽着手結成伴,只等着舉辦宴會的女主人點燃煙火,煙花爆竹升上半空,又落下來,然後”砰!”的一聲,向四面八方散開,然後宴會就正式結束了,大家都在期盼着那完美的終尾曲。

嘉芙蓮不負眾望的走到放煙花的高台前,用她纖細,白嫩的手點燃了所有的竹筒,五顏六sè的煙火正像大家期盼的那樣,在唱歌,在舞蹈。

神情疲憊好像經歷過一場大病似的羅帕雷斯正站在離人群不遠的一個坡地上,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粉紅帽子的女人的歌聲幫助他平息了所有的yù念,他暫時得到了救贖。他和一直擔心他的艾拉翡趕在這場宴會的尾端,踏着夜sè而來。他和艾拉翡一樣,自然也看到了提着馬燈的柏耳克,以及和他並排走的嘉芙蓮,他倆看起來表情輕鬆愉快,走在一起寧靜和諧。在有柏耳克在場的地方,讓他想到了寧靜和諧,他大感驚訝,對比自己的情形,微微覺得諷刺。他們的笑讓他眼睛刺疼,苦笑着看了眼站在柏耳克身邊,捂着耳朵,歡快的笑着的那個讓他一眼記住的陌生女人。羅帕雷斯俊美的容顏印在燦爛的煙火里,嘉芙蓮回過頭似乎首次看到了他,但是她很快又把頭調轉回去了,似乎只是不經意的往這邊看了一眼。

煙花散盡,眾人疲憊的臉上帶着喜悅,都陸陸續續的毫無秩序的退場,熱鬧的場面一下冷清了,就像地面那些燃燒的柴火只剩下一堆冒着熱氣的灰燼,不少人也還是感到了散場時的空虛和凄涼,但是都竭力遺忘掉那種感覺,只願意記住高興的場面。

“繁華落盡處,只願執子之手,畫地為牢,望向遠方,看那一夜的流星颯沓。”

羅帕雷斯想起看過的一本通俗小說里的一句話,當時他覺得這是一種浪漫的幻想,好笑的搖搖頭,嚮導師舉出一系列的論證,以證明這句話的荒唐之處,但是經歷一場生死的掙扎,他彷彿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一種新的感情在他心底悄悄醞釀。

“宿夜,是寂寞揶諛了晚照。繁華落盡千年,夢裏與你成鄰。絲竹鏗鏘,青瓷里,疼愛的是雙翼的晚蝶。眼眸落下積雪,埋葬只屬於你的江山如蓮。挽起一池星月,廝殺早已被凍結,琴弦、揉碎半世夙願,為你指點江山,我畫地為牢。”

羅帕雷斯對音樂和詩歌天賦很高,他將前面的那句話話改編成了一首詩歌,寫在rì記里,若干年後被僕人善多瓦收編進《jīng靈王語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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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王者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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