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姑娘和病秧子
入夜十分，門外的狼群已經蠢蠢yù動，它們並沒有越過那個柴堆，顯然有一絲忌憚。
黛寒看了看已經堆在門口備用的長木柴，眉間有一絲yīn郁。
“怎麼了？”常勇對這個病怏怏的公子哥已經有一絲認知，知道他的作為都是有寓意的。
“咳……柴火可能不夠了。”病秧子又開始咳嗽，“你記着，咳……只有晚上燒木，白天不能讓狼看見人影，空着門口，咳，有狼進來就在暗中用石子攻擊狼首。咳咳—”
常勇心中一顫，他想的這麼仔細？看外表明明是個冷漠的公子哥，可是在心裏卻為什麼替別人想得這麼多？
“黛公子，你……”常勇心裏盪起一絲奇怪的感覺，“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黛寒一邊咳嗽一邊笑，“咳咳……呵……我不姓黛……黛寒只是我的名字。”
“哦。”常勇尷尬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露餡了，“呵……我只是不巧聽到了你和歌薰的對話，沒……沒……”
病秧子似是並不介意，咳嗽着擺擺手，“沒事……咳，不過一個名字而已。”他又一次挺直了身子，讓氣順了順，臉sè卻有些蒼白。害得常勇一時不敢再說話，害怕扯得他又咳起來。
好一會兒，病秧子才緩過來，“來吧，該行動了。”他拍了拍常勇，像是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然後竟真的不大咳了，按計劃走向後門方向。
“怎麼樣？準備好了么？”白衣男子帶着一絲若無其事的微笑來到小姑娘身邊，輕聲問道。
歌薰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時辰了，加上本就有點緊張，手腳都冰涼了起來，不停地撮着手，呵着氣。看見這個病秧子不急不緩的模樣，心裏是一種想氣又氣不起來的頹然。只好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來時的路我都記着，用不着準備！”
黛寒的笑意更濃，“你很聰明。”他幫歌薰把裘帽帶好，又道：“你一個人去怕不怕？需不需要……”
“不需要！”還沒等對方說完，歌薰就搶着接了後半句，“你有病，不能去。而且……”她一梗脖子！“我一點都不怕！”
男子呆了一呆，很少有女孩子有這樣一份膽量。外面下着雪，又有野狼，竟然說不怕？這時前門那裏已經傳來了狼的低吼聲和閃閃的火光。看來常勇已經開始計劃了。“快！”黛寒等不到小姑娘反應過來就一把抱起她跳上了一人多高的土牆沿，伏在上面，正巧看到原本守在後門的兩匹狼往前門跑去。“看來趕的正是時候！”
歌薰看見自己一下子飛到這麼高，出了一身冷汗，顫顫的問旁邊的男子，“你……你怎麼會飛？”
可惜黛寒並沒有理會她此刻的胡言亂語，溫和地催促着：“現在可以下去了，否則一會也會有狼崽過來巡視，就走不了啦……”話還沒有說完，他臉sè一變，突然間又開始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快！”
“哦。”小姑娘終於意識到這已經到了計劃的關鍵一步，回憶着不久前才複習過的步法，輕輕一越，竟無聲地落在雪地上。“天啊！我也會飛了？”她興奮地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的男子咳得非常厲害，最讓人心驚的是他竟然用手帕捂着嘴！
“你……”她突然就害怕了，以前病秧子從來不用帕子的，而現在這樣做分明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咳出來的東西！“你說你不騙我的！”眼淚不知所措的掉了下來，她竟然就獃獃地站在一寸厚的雪地上！
“咳咳……傻瓜！咳……我只是咳嗽而已……又不會死！”脾氣如黛寒這般淡漠的人也會被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氣死！這大好時機她竟然就這麼生生錯過了！“你快去！我……咳……我死不了！你再……不去，我就咳咳……被你氣死了！”看見帕子上的一絲鮮紅，黛寒心中也是一絲恍然，已經這麼弱了么？不過運了一口真氣，就到咳血的程度了？
歌薰被這個兇巴巴的病秧子嚇住了，紅着眼睛點點頭，才朝村口的方向掠去。
依舊伏在牆沿上的男子舒了一口氣，總算成功地送走一個了，不管她能不能及時趕回來，總比一起死在這裏的好。正發愁如何回去的時候，突然看見遠處黑影一閃，什麼？！黛寒定睛一看，竟然有一隻成年灰狼尾隨歌薰而去！天！千算萬算沒算到還有單獨行動的另一匹狼！看來是打算趁機分一杯羹的。
無奈的搖了搖頭，黛寒實在是一想起歌薰被狼追得哇哇亂叫的樣子就覺得頭痛！一個翻身，也出了牆沿，朝村口奔去。只希望常勇一個人能堅持到他們回來，否則就真的怪自己考慮不周了……
蘇州，是個風光迤邐的城鎮。有着典型的江南氣息，青石小路，低低的屋檐，這裏的百姓總是帶着安恬的表情，鄰裏間也熟悉的打着招呼。
蘇州臨河道，所以它的生意交換特別多，城裏的高雅場所也特別多。雙鳶棧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很漂亮，也很貴，所以很受大生意人的青睞。今天註定會是它不平凡的一天，因為有一個人在它的二樓擺了滿滿三個桌子的大宴。
雞鴨魚肉，飛禽走獸，樣樣俱全。有美食沒有美酒是不可能的，桌上還擺了兩壇十幾年的狀元紅。
而這個三大桌的宴會，卻只有一個人。他一身淡青長衫，端坐在三個桌子中間，左手拿着一隻燒雞，右手拿着一隻酒杯，正在喜滋滋的享受着。
小二看他一幅坦然的樣子，心裏嘀咕着這人不會是來吃霸王餐的吧？看他穿的不錯，相貌也像個十足的書生，應該不會……在小二身後，幾個本來打算走的客人也駐足觀看，嘖嘖稱奇。這年頭，怪事真是多呀！
正當大家都在納悶的時候，一個頭戴斗笠的女子慢慢的走上樓，不偏不倚就剛剛坐在那個男子身邊。
兩個人都不說話，女子也不客氣，自己斟了杯酒，徐徐的喝了起來。
酒館內圍觀的人更多，大家都很好奇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認識的？難不成男子就是在等這個女子？？可是他們兩個人認識，又為什麼不說話呢？
然而這一男一女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眾人的疑惑，自作自的吃着美食，喝着美酒。酒足飯飽之後，男子一抬眼皮，笑了……
他這一笑可比剛才的奇事還讓所有人驚奇，剛才看他明明是個標準的書生樣子，可是他一笑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那壞壞的笑意，讓人看了心裏發憷，更讓人驚訝的是他那張本來平平無奇的臉，配上這笑容之後，變得異常的和諧，漂亮！有些人在心裏暗嘆道：簡直比--的姑娘還會笑！
女子一呆，顯然也沒有想到他會這個時候笑，冷冷的開口：“你在笑？”
男子點點頭，一副“你真呆！”的表情，“是呀！我為什麼不能笑？”
“我從來沒看過有人死前還笑得出來的，他應該只會恐懼。”女子嘆了口氣，又斟了一杯酒。
“非也非也！”男子笑着搖搖頭，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女子面前搖了搖，“第一，我不一定會死；第二，不是所有人在死前都會恐懼。”
女子聽完冷笑一聲，“至少我殺過的人都是這樣的。”她一抬頭，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長長的秀髮披散下來。“希望你是個例外！”
青衫男子聳聳肩，不置可否的一伸手，“請便……”
“但是你要先交出兵符。”女子一抖手，彎刀出鞘，泛着藍藍的寒光。斜指着周圍的人群，道，“否則，就不是你一個人死的事了。”
她這一拔刀，可把周圍的人嚇壞了，剛才兩人說的話聲音太小，他們沒聽見，可是這拔刀總不能看不懂了，原來是仇家啊？！看見刀身指的竟然是自己這邊，幾個膽小的驚叫一聲，紛紛往樓下跑去。
可是他們還沒有跑出幾步就跑不下去了，因為他們面前的牆面上插着一根筷子！愕然回首，他們看見女子冷冷的臉，那是一張絕美的臉，雪白的肌膚，細且長的眉毛，晶瑩犀利的眼神，櫻桃口，瓜子臉。但是他們這個時候沒有心情欣賞了，因為女子手中還有好幾根筷子！
這下二樓的人都不敢動了，他們可不想變得和那面牆一樣……
“是么？”青衫男子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給這些無辜的百姓帶來了殺身的危險，自顧自的輕笑着，掂量着手裏的酒壺。“可是那東西我沒放在身上。”
“帶我去取！”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哦……”男子瞭然的點點頭，站起來準備往外走，可是又突然間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過頭來笑嘻嘻的道：“如果你不介意那間茅廁很臭……”
女子眼睛慢慢的眯起來，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謊，可是她失望了，那張臉上只有壞壞的笑，和剛才一樣。猶豫了一下，女子還是點頭道：“你去取來，我在這裏等你！不過你要是不回來，我會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殺了，給你陪葬！”
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好狠毒！她到底還是不是女人？！一些人乾脆跌坐在地上，臉sè慘白的抹着冷汗。
男子眨眨眼，笑道：“知道了！我很快就回來！”
他這一聲“很快”，讓女子和酒館裏人都傻傻等了一個時辰，客人們的心都在不停地往下沉，心說這人一定是自己跑了！一些膽子小的直接掉下眼淚，哭爹罵娘起來！恨不得把那個男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
女子臉sè也還不到哪裏去，yīn沉着臉，好像隨時都準備殺人，可是正當這個時候，樓梯那裏傳來了腳步聲。女子微微一揚眉，酒館的一樓已經被她的人控制住了，所以上來的不可能是別的客人。
正當所有人都訝異為什麼男子這時又回來送死的時候，上樓的人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