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所謂宿命
“姑裳”緩緩開口,一連串低沉艱澀的言語從唇間蹦出,帶着奇異的音調,打破了祭壇上正進行着的一切。兩個鬼影彷彿被什麼咬住一般,突兀間就放開了鬼爪,消失在黑霧之下,而黑霧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入祭壇的石痕之中。
“怎麼回事?”莫吟愣了一愣,她從沒想到有人可以如此輕易的破除這逆天改命的往生之術,難不成這男子已經不是凡胎人種了?
“哈哈哈!”諸葛玉濡先一步反應過來,嗤笑道,“我還以為我已經算是這老天留下來的怪物,沒想到今天遇到一個真的怪物!你應該就是那魔種魍魎了吧?”
“姑裳”原本微微翹起的嘴角張開更大的弧度,走到諸葛玉濡的身邊蹲下,“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很有意思!”
諸葛玉濡把嘴角的血跡擦乾,“那是自然,五十年前,我把魑魅的魔種煉化了,我們身上帶的是同一種鬼氣。”
“姑裳”揚了揚眉梢,“哦?那為什麼你不能駕馭那些索命鬼差?”
諸葛玉濡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姑裳,“很簡單,我是煉化魔種,我還是人。而你是被人種下魔種,你已經是魔了。”
“是么?”“姑裳”皺了皺眉頭,“我也不知道,不過看在你身上的味道不討厭的情分上,我不殺你。”說完他轉身一把抱起還愣在原地的莫吟,往密室外走去,“不過如果下次再看到你傷害這個女人,我就把你也煉化了。”
諸葛玉濡張了張嘴,但還是沒說什麼,索xìng懶懶地躺在祭壇上,摸着那已經乾涸的血跡,絮絮道:“姐姐,一百年了,我終於找到辦法救你。真的好想念你做的粥啊……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要再看到你,摸到你……”
整整半天之後,莫吟才幽幽的醒轉過來,說也奇怪,自從遇到這個奇怪的男子過後,她就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上次是中毒,這次更甚,差點連命都丟了。此刻她靠在一棵古木旁邊,而古木生在一懸崖邊上,換句話說,她坐在懸崖邊上。倘若她剛才睡着時一個轉身,此刻可能早已經連骨頭渣子都落不下了!
雖然莫吟不怕死,但是乍一看這情形還是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
“醒了?”
莫吟一轉頭,看到一襲寬大長袍的男子迎風站在崖邊。那長長披散下來的頭髮,遮住了半邊面龐,卻顯得整個人都氤氳了起來,說不出的瀟洒邪異。莫吟皺眉,沒出聲,因為她能感覺到這次和上次不同,真正的姑裳並沒回來。
魍魎低頭看向莫吟,嘴角扯開一個笑容,“怎麼?想着他回來呢?”
隨後還沒等莫吟看清楚,他就已經出現在了古木旁邊,居高臨下的挑起莫吟的下巴,嘶了一口氣道,“知道么?我在他身上二十年,只出來過個把次罷了,可他為了你,竟然短短几rì讓我出來兩次。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救你?”
莫吟冷冷的隔開了那隻手,面上看不出絲毫動容,“我同樣不明白,而且我也沒讓他救我。”
“呵呵……”魍魎yīnyīn的笑了起來,聲音猶如九幽泉水一樣冰冷,“這就叫命吧!他上一世一定是欠了你們門派的,一個下了魔種,一個下了情種。”
莫吟只覺得全身一冷,猛地抬頭道:“魔種是誰下的?”
“我怎的知道?”魍魎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嘿嘿笑了兩聲,“都是幾十年之前的事了,我只知道一個女子把我下在另一個女子身上,而後的那個生下了他,再然後,我終於得以出現了。”
“那你憑什麼說是我門內做的事?!”莫吟冷冷的搶白道。
魍魎眯了眯眼睛,“這裏……”他手指指向自己胸口的位置,“他查到了一個名字,記在心裏。”他緩緩壓向莫吟,在她耳邊緩緩道——
“謝婉煙。”
莫吟錚錚被這三個字顫抖了心神,謝婉煙!往生閣的開派祖師!她進往生閣的時候,祖師已經仙去,所停留的印象不過是一副畫像,青山白衣,如煙雲般女子。她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莫吟還yù開口詢問些什麼,魍魎卻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嘴,他面上竟露出狂喜來,“他生氣了,哈哈!這麼多年,我終於讓他產生了怒!哈哈哈!喜怒哀寂終於集齊其三了!”但他的聲音嘎然而止,那前一刻還猙獰得厲害面龐,下一刻就被深深的冷漠和怒火所代替。
“我說過,不要考驗我的耐xìng,若有一天我非死不可,我也一定會拉你去陪葬!”
時近新年,杭州城內處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一輛破破爛爛的小馬車駛進道路zhōngyāng,不顯山不露水,卻被周圍的場景凸顯的蕭瑟了些。馬車內,一身紅衣的小姑娘扒着窗戶四處張望,臉上帶着一絲焦急。
“喂!你到底怎麼知道他們會在這杭州城的啊?”歌薰一扁嘴,心中好生氣不過。
車門外的男子皮鞭一收,這已經到了人群密集之處,自然不能再快馬奔騰了。“想那往生閣總部在嶺南深處,咳咳……必是極其機密之地,而騙取玉壺的人不過是北方分舵的小嘍啰而已,況且那人這麼急着要玉壺,必然會提前迎出來取的。”
“可是就算他們會在中途碰頭,也不一定是這裏啊!”
“大隱隱於市,這官道上最大的城池就是杭州,所以我賭他們必定在這裏接頭。”
“原來是賭的?”歌薰翻了翻白眼,心中卻沒面上那麼輕鬆,囊中的參片已經不多,如果這幾天再尋不回玉壺的話,會怎麼樣,她真的不敢去想。
她扭頭看向窗外,那三五成群的人們,一個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快過年了啊,而這個年,他還過得去么?心裏像是堵進了一塊石頭,憋悶得難受。隨手剝了個橘子,一半塞進自己嘴裏,一半遞到窗外。
黛寒把橘子接了過去,卻沒有吃,不露聲sè的遞到車旁一個要飯的老嫗碗裏。他們也沒有錢,所能幹的也就這點隨手之事了。
“這杭州城這麼大,我們又人生地不熟,該怎麼找呢?”小姑娘盤算着手裏的那點盤纏,怎麼才能在這一擲千金的杭州城裏生存。
男子想了想,“唔,我也不知道。”
馬車停在一個名為喜慶的客棧前,儘管已經盡量挑選了一間不起眼的,但是門口的排場還是讓歌薰有些擔心他們的盤纏能住幾天這個問題。
掌柜的一副油滑的模樣,看見馬車停下來,一聲吆喝已經響起:“小二!接客啦!”
“來嘍!”小二樂呵呵的迎上來,接了黛寒的馬鞭,抬眼看了看歌薰和車上的形狀,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消減了幾分,但還是客氣的問道,“兩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歌薰把兩個包袱都貼身背了出來,也客氣的笑答道:“住店的,車上的行李勞煩你幫我們卸了抬上去,一間普通的房間就好。”
小二平時倒很少見到這樣的好主顧,也就不再計較什麼,趕忙點頭答應下來,忙碌去了。
“為什麼是一間房?”黛寒眯了眯眼睛,看過來。
小姑娘臉sè頓時紅了,掩飾着乾咳了兩聲,“你別想歪了,是盤纏不夠了。你睡床,我睡地下就好。”言罷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