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紛情絕於谷(上)
楚河喝了些種秀煮的白米粥,就開始翻看這本《日月劍經》。
飯後,種秀和王守槿都出門了。
《日月劍經》前面正是董偉使的狂風劍法、蔽日神拳和撫月妙手,除此之外還有名為“大明王經”的內功。
楚河看着劍經里威武的明王畫像,心道:這個內功功法看起來就十分霸道。難怪董偉這麼生猛,還能用罡氣防禦。可惜我已經修習了臨濟十二庄的內功,應該不能再學大明王經了。改天去問問老和尚,說不定他有辦法。
楚河又想到自己自從從南昌出發,沒有時間和田甜討教《蓮花寶笈》裏的武功,現在田甜又不在身邊,心中悵然若失。
再翻到後面,是婆婆王守槿寫的波斯文字。每幾句文字下面都有細小的漢字翻譯,開頭寫着:
“光明普遍皆清凈,常樂寂滅無動詛。
彼受歡樂無煩惱,若言有苦無是處。
常受快樂光明中,若言有病無是處。
如有得住彼國者,究竟普會無憂愁。
處所莊嚴皆清凈,諸惡不凈彼元無;
快樂充遍常寬泰,言有相陵無是處。”
後面又有素食、齋戒、祈禱等細節規定。
楚河一時看蒙了,又轉念一想:《日月劍經》是明教的典籍,也難怪有像和尚那樣的戒律和奇怪的詩詞。
楚河雖然能看得懂字,但對於什麼文章詩詞一概不通。這些細小的註解看得他頭暈腦脹,就要暈過去了。
強忍着困意,楚河直接翻到最後幾頁,上面王守槿寫的字大了很多,寫道:
“揭諦齋里,寶珠岩上。我大明尊,聖火永燃。”
上面還畫著一幅小山水畫。
楚河看得無聊,打了一個哈欠,心道:比唐先生的畫差太多了。於是翻回去看狂風劍法。
劍法恰如其名,當真是像風一樣猛烈。一套使來,密不透風,殺機盡顯。
楚河看得津津有味,左手不停地揮舞,心中暗喜:老董偉,下次見面我定要打你個屁滾尿流!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楚河還意猶未盡地用手比劃劍招,他才意識到董偉並沒有把這套狂風劍法發揮到極致。
要是能把狂風劍法化用在雙劍之中,勢必能夠讓雙劍更上一層樓。
婆婆王守槿回來不久,就在楚河看不見的地方在劈砍些什麼。
這時種秀拉着推車回來了,她在遠處就大喊:“婆婆,楚大哥!我又拉了一個人回來了。”
楚河勉強起身坐着,要看種秀又救了誰回來。
種秀扛着一個少年重步走了過來,輕輕地把他放下,擦了擦頭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哎呦!累死我了!楚大哥,你躺的路口又來了一個人。”
楚河打趣道:“那裏估計是個風水寶地,我們可以在那裏建個小房子。”
種秀臉微微一紅,說道:“我還是想住在寨子裏,那裏都是阿姨阿婆,大家能互相照應。”
地上少年突然雙手撐地飛了起來,翻了個跟頭,又輕穩落地,笑道:“楚河,沒想到啊,我們能在這裏見面!”他像是身上有傷,說完話就用手捂住胸口。
楚河定睛一看,不禁驚道:“老董偉!是你!”
董偉點點頭,嘴上不饒人:“田甜都被捉了,你還在這裏把妹。”
種秀站了起來,疑惑地問道:“剛剛你還暈了。現在身體就好了?”
董偉笑道:“多謝姑娘一路上用車帶我。
我只是被打了幾拳罷了。”
楚河不想跟董偉七扯八扯,問道:“你有見到田甜?”
董偉一臉無奈,解釋道:“那天我在酒樓里好好的,見到樓下有個姑娘要幫忙。結果就被迷暈了,被帶到一個山村裡。醒來后我覺得村裏的姑娘也長得蠻好看的,就想跟她們接近接近。沒想到被一個老妖婆追着打。幸好我輕功好,跟她們繞圈。田甜在她們的房裏睡着。”
楚河問道:“田甜沒事吧?”
董偉說道:“她臉色發黑,我想着要救她。就逃出去埋伏在附近靜等機會。沒想到,錦衣衛還有寧王的三個護衛找上了我。”
“是曹守飛嗎?”
“對!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說我身上有《日月劍經》,搞得我被他們十幾個人追殺。太缺德了!我被打中了好幾拳,跑了好遠好遠,才在路口昏過去……”
楚河心裏暗笑,又有些慚愧:要是董偉喪命了,師父絕對會過意不去的。
不過楚河沒有直說,只是掩住狂喜的嘴,說道:“明天我們就要去救田甜……幾天前,我也不知道是幾天了。我和田甜被她們捉了,我真的差點就死了。多虧有種秀妹子和婆婆相助。”
董偉“嘿嘿”直笑:“像你這樣的,需要有妹妹給你消消火。這一副沒見過大場面的樣子,真讓我丟臉!說好了,救出田甜后,我們一起去玩玩。”
楚河無奈地學田甜白了他一眼,說道:“行,等我有時間再說。”
董偉已經沒理他,轉頭就和種秀聊起來:“原來妹妹你叫作種秀啊!這名字真好聽,我從來沒遇見名字這麼特別、人還長得這麼漂亮的妹妹……是這個種嗎?”說著他就拉着種秀的手要寫“種”字。
楚河一旁打攪:“董偉你可別亂搞啊!她是謝大哥的妹妹!”
***
次日,竹林無雨,萬里獨晴,勁風頓起。
董偉自告奮勇背上楚河,一個勁地和種秀、婆婆套近乎,那張嘴一刻也沒停過。
種秀天真無邪,董偉一個勁描繪江浙的風土人情,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婆婆王守槿在一旁很少說話,只是問了一些丐幫的情況后就默默趕路。她帶了一把刀和一個竹子做的盾。
面對楚河的擔憂,王守槿直說她雖沒有內功,但刀法可從沒落下。
楚河問到《日月劍經》裏的文字還有“揭諦齋里,寶珠岩上。我大明尊,聖火永燃。”
王守槿只說那是一些明教的教義和經文,至於最後兩句,是寫明教寶藏所在的地方。
王守槿說到這些,臉色有些凝重,只說:“我只知道,揭諦齋是以前福建對明教的一個叫法。估計……寶藏在福建吧……楚河,這種遙不可及的事不要多想。其實我們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就好了,即使年少,也不要意氣用事。你長大后就會懂我說的話的。”
楚河聽不懂婆婆意味不明的話,又看她嚴肅的樣子,只能連連點頭稱是。
***
四人走回撿到楚河和董偉的路口。
沒想到曹守飛率眾已經在這裏盤問路人。曹思不在裏面,可能已經回BJ了。
曹守飛看到董偉正背着楚河,一時喜出望外,喊道:“楚世侄!快把董偉拿下!”
王守槿認出了曹守飛,冷喝道:“你不認得我了嗎!曹守飛!”
曹守飛定睛一看,臉上的表情從剛才的喜悅轉為深情款款。他飛奔上前,已經淚流滿面:“守槿!你還活着!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王守槿一言不發,任由他一通發揮。
曹守飛掩面抽泣:“當年你落入坑中不見蹤跡,我連連找了你好幾個月啊!可是,可是守禮說你已經死了!嗚嗚,那時候我就不相信!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各地找你……沒想到你,真是上蒼有眼哪!看到你好好的,我……我就放心了……我也不必再長夜難眠了。”
王守槿沒有任何錶情,說道:“我們的確太久沒見了。也真的是,蒼天有眼!”
說著,王守槿看着董偉,說道:“暫且留着董偉,等我料理了苗青竹,我就把他交給你。”
曹守飛紅着眼點了點頭,乖巧地說道:“行,我都聽你的。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可能是曹守飛心思只在董偉身上,他對於苗青竹還活着沒有任何反應。
曹守飛說道:“探子說守禮也在找苗青竹。沒準我們兩撥人還能碰見。”
曹守飛用起了年輕時對趙守禮的稱呼,全力討王守槿歡心。他恐怕不知道王守槿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恨不得把他一刀劈死。
董偉還在一旁微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楚河在他耳邊說道:“待會你要小心了。老董偉,你傷重不重?”
董偉低聲道:“早好了。”他又趁機給一旁懵逼的種秀拋媚眼,惹得楚河掐了掐他的脖子。
因為楚河不能騎馬,所以曹守飛讓手下在後面步行。
董偉認得路,所以他背着楚河在前面走着。
曹守飛則是和王守槿並肩而行,飽含“感情”地回憶年少往事。
王守槿話很少,靜靜走着。
不知道她心裏在盤算些什麼。
***
眾人一番跋涉,到了山村。
這時,山村已經被義幫眾人圍着。
幾座簡陋房子中間的空地上,師父趙守禮、言詩琪、冷語冰、花飛紅、謝志珊等人和苗青竹對峙着。
田甜靠在言詩琪的懷裏,看起來十分虛弱。
楚河拍了拍董偉的屁股,急切地說道:“董偉,快點……”
董偉也不生氣,意味深長地笑着,加快了步伐。
“趙守禮!趙守禮!”苗青竹聲嘶力竭地喊着,卻沒有說任何其他的話。
“青竹……我,我徒弟去哪了?”趙守禮又尷尬又生氣。
“看來沒被我打死,這不,來了。”苗青竹顫抖地指着趕來的董偉和楚河。
她沒想到趙守禮和她見面什麼也沒說,只一直追要他的徒弟。她的心在碎,如同千刀萬剮。
言詩琪輕輕扶着田甜迎上楚河,眼神如同山中迷霧一樣深情迷人。
楚河單腳支地,直接在言詩琪額頭上吻了一下,一隻手抱過田甜。
言詩琪被楚河嚇了一跳,耳根都紅了。
董偉無奈地敞開雙手表示:酸了。
田甜眼睛微睜,臉上泛紅,說道:“楚大……”
楚河柔聲說道:“別說,我懂。”
言詩琪看兩人情緒穩定了,說道:“楚大,田甜被強行注入含毒的內力。現在她體內內力紊亂,短時間內沒有大礙,需要一段時間靜養。不過,她可能以後只能修鍊毒功了……”
楚河輕聲道:“人沒事就好。”
田甜靠在楚河的肩膀上,聲軟如棉:“楚大,你不介意我……”
楚河輕輕用手碰了一下她的嘴巴,說道:“我會想辦法的,相信我。”
其實田甜想說的是她看見苗青竹臉部都潰爛了,她怕自己也會像苗青竹那樣毀容。
苗青竹旁邊的弟子阿蘭看見楚河還活着,長舒了一口氣,心想:真的是老天爺保佑!老天爺,謝謝你……我還想求你不要讓他們殺了師父。雖然師父一直打罵我們,但是師父把我們拉扯到大。我是絕對忘不了師父的養育之恩的……
趙守禮這時沒理苗青竹,轉過身來看着楚河,已經是老淚縱橫、一時語塞。
楚河道:“師父,我沒事……”師父趙守禮似乎皺紋更多了、更老了。
楚河又遙手一指,興奮地喊道:“師父,婆婆還在!”
“啊?什麼婆婆?”趙守禮望過去,卻不自覺地觸電般全身癱坐在地上。
趙守禮放聲哭喊:“槿兒!槿兒!”他掙扎着要跑過去。
不知為何,幾十年沒見過面的兩人,也能夠互相認出。
王守槿快步上前,抱起趙守禮。
兩人貼在一起哭着,王守槿說道:“守禮……我誤會你了!我……”
曹守飛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
種秀蹦蹦跳跳地跑到謝志珊身邊,叫道:“謝大哥!”
謝志珊摸摸她的頭,輕聲說道:“妹子,明天我們就帶着糧食回寨子。藍天鳳和志雲現在估計已經買了好幾車了。”
種秀笑臉如花:“嗯。謝大哥你更加結實了!”
謝志珊輕輕攬着站在旁邊的冷語冰,說道:“這是……”
種秀機靈地叫道:“嫂子好!”
冷語冰不自然地甩開謝志珊的手,害羞地低着頭。種秀拉着她的手高興地晃着。
花飛紅飛速襲擊了和她一樣酸的董偉一拳,嬌嗔道:“董偉,我們倆來得不合時宜啊!”
董偉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說道:“年輕人都是這樣的。我們看看就好。”
這時苗青竹實在綳不住了,喝道:“你們當這裏是玩的地方啊!”說著,她雙手把各種暗器甩出。
王守槿喝道:“苗青竹!拿命來!”她左手持竹盾,右手拿刀,幾步就逼近苗青竹。
苗青竹尖聲笑道:“你內功盡失,還敢跟我斗!你還有幾日可活!”她看出王守槿還中着她的毒,不禁得意忘形。
王守槿一邊用盾擋住暗器,一邊使刀揮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苗青竹出言相激:“這裏太擠了,你敢不敢跟我換個地方打!”說著她就抽身逃走。她的輕功很好,義幫攔路的人根本夠不着她。
王守槿持刀和盾追去,她不忘喊道:“守禮……守飛!”
趙守禮和眾人吩咐道:“這是我年輕時的事,就讓我自己解決吧。”言下之意是不讓楚河他們跟去。
眾人雖然十分擔憂,但也只能聽從趙守禮。
曹守飛對手下點點頭,和趙守禮兩人往苗青竹逃去的方向追去。
楚河和田甜在言詩琪準備好的馬車上歇息。其他人看管苗青竹的幾個徒弟。
田甜虛弱地又睡了過去。言詩琪和楚河在一旁看着她。言詩琪給田甜把脈后,安慰楚河一切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