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孢子
拉曼·格里菲茲一行八人乘馬北上，領頭的拉曼和隊伍中央安伯的身側各懸浮着一團火苗。即使在騎馬飛馳途中，火焰依然穩定燃燒、穩定釋放光亮。但一路走來，似乎不需要這樣的照明魔法。因為道路上成群結隊滿是南下逃難的船瓦人。
“有誰知道格里菲茲一家嗎！有誰見過珍妮弗沒有！珍妮弗·格里菲茲！”拉曼向著壓抑沉默的逃難者高喊，但沒有得到回應，情況與先前無數次詢問沒有差別。他知道，船瓦面積不大，但人口不少。雖然母親是土生土長的船瓦人，雖然她已經在船瓦生活了六十二年，但真正認識的人又有幾個？即使認識，今晚這種情況看到她，知道她在哪裏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珍妮弗·格里菲茲！有誰知道嗎？一位中年婦女。”安伯幫忙詢問。隊伍中其他人也都察覺到格里菲茲心中的慌亂，從他胯下那匹可憐、不斷喘息的馬兒也能看得出。
“拉曼！拉曼！”隊伍中與拉曼最為熟悉的麥爾肯喝道：“慢一些！你的戰馬快撐不住了。”
拉曼趕忙緊了緊手裏的韁繩，擔憂使他盲目。他讓坐騎停下，而後翻身下馬。在他下馬的一瞬間，毛色發紅的戰馬立刻卧倒在地。
麥爾肯趕上來，不久其他人也紛紛趕上，隊伍最末尾的是同騎一匹馬的艾琳與林賽。
“你瞧瞧這可憐的傢伙。”麥爾肯拍了拍拉曼的肩膀，打趣道。兩人同為王國公會秘銀級冒險者，此前合作完成過數次任務。
艾琳趕到后，向著卧倒的戰馬釋放了用以恢復體力的魔法。魔法的效用是加快體力回復，並不是補足損耗的體力，所以馬兒仍舊沒有站起。
“拉曼先生。”羅伊開口，“您騎上我的馬去船瓦吧。”羅伊身高偏矮，而且體重很輕，他乘騎的馬匹剩餘體力估計不少。
拉曼抿抿嘴，似乎有點猶豫。不論如何，是他拖累了整個隊伍，導致必須有一人留在原地照顧馬匹。他剛想開口道歉，麥爾肯卻將他打斷：“都理解，都理解。快去吧！”
於是拉曼向著羅伊點頭致意后，翻身上馬加急趕至北方。
逃難之人如同溪流，源源不絕流向南方。冒險者隊伍與之相反，逆行而上。最後，只有羅伊一人留在卧倒的紅色馬匹身旁。
彎月隱匿不現，距離破曉仍有一段時間。
肩披藍斗篷的拉曼·格里菲茲終於趕到船瓦，他沒有在城鎮邊緣停留。順着主幹道，拉曼一路北上。他在船瓦出生，童年、青年時期都在船瓦度過。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於他而言都有熟悉的味道。
不再詢問嘈雜混亂的人群，也略過出聲制止的守備隊士兵，他不顧尖頂教堂方向的滾滾濃煙，他顧不上除開母親外的一切。飛馳經過小路，轉過熟悉的拐角。終於到了！出了巷子往南，街道盡頭的橙紅磚瓦房屋便是他的家。
下馬走出小巷，原本準備的呼喊被拉曼咽回肚中。因為巷外寬闊街道之上，聚集着成堆的死屍。只一眼，他便辨認出來，而距離最近的屍體離他僅僅五米。
他閃身返回巷內，順手抹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調整好呼吸及情緒后，拉曼伸長脖頸又看了一眼。
沒有高等級的不死族，說明附近存在一個或多個死靈法師。唯有死靈法師的控制，屍體才有行動能力，才會聚集。關鍵是，無法鎖定死靈法師的位置，敵人在暗處。
拉曼咬緊牙關，片刻間做出決定。他抽出行囊中的闊劍，
用力一甩。闊劍便增寬增長，雖然到不了巨劍的規格，不過差別卻也不大。這是羅伊鍛造的可以儲物的巨劍，花費了他不少積蓄。闊劍或者說巨劍因為劍體存在空腔，所以有儲物的空間。
他已經下定決心強穿屍群。眼前死靈法師操控屍群的魔法毫無疑問是馭屍魔法，而馭屍魔法依賴於數量眾多的屍體。如果沒有屍體，不單是馭屍，恐怕死靈法師的後續施法都會受到嚴重影響。但最怕……死靈法師能夠製造屍體……
風險是有的，拉曼握緊手中的巨劍，劍柄的涼意帶給他一絲安慰。“如果活下來，得好好感謝感謝羅伊。”
風起，拉曼轉身出巷。
被屍體包圍的拜亞爾靜坐於地，整晚的波折已使他體內的魔法見底。他仍然維持着對四具騎士屍體的操控，所以魔法恢復的速度極為緩慢。
不知道菲爾丁神父怎麼樣了。蓋文的屏障魔法他見識過兩次，以親身對抗的經歷而言，要破解相當困難。不過神父還有匿靈就是了。
卡婕琳也不趕來匯合。以拜亞爾目前的狀態，四處尋找卡婕琳是不現實的，只能在一個地方把屍體聚集起來期望卡婕琳能夠發現。
時間所剩無幾。無論是魔法能夠維持的時間，還是距離天亮的時間。拜亞爾的目光越過二層民居移至東邊的天空，那裏已經漫出象徵新生的光亮……
轟！來自身後的爆炸將拜亞爾以及幾十具屍體掀飛至半空。這還不算，爆炸的衝擊使得街道兩旁民居的牆壁崩塌，灰白磚石紛飛灑落。
死靈法師拜亞爾重重摔落地面。隨即，他以馭屍魔法操控自己的身體爬起。對方這一擊損害嚴重，拜亞爾再次失去兩具領頭屍體。
滾滾黑煙隨風而起。透過灰塵與濃煙，拜亞爾看清楚來者，是位身材魁梧、身披藍斗篷的金黃長發男人。
拜亞爾立在原地，沒有多餘動作。他十分清楚，周圍的數百具屍體是他最好的偽裝。果然，手持巨劍的男人沒有再次釋放爆炸的魔法。
屍群、濃煙以及身在明暗處的對手於黎明前，在破敗的街道上停滯了片刻，但僅僅是片刻。片刻后，藍斗篷男人首先有了動作。他向著無人也無屍體的空氣用力揮舞手中的巨劍。
拜亞爾難以理解，但在對方動手的剎那，他也動了起來。
“馭屍。”他命令距離自己較遠的領頭屍體發狂沖向那人。而後命令距離自己較近的另一具屍體向遠離對手的方向奔逃。不知深淺的對手，他不敢糾纏。眼下神父交給自己的任務還未完成，他不能拼盡一切與對手交戰。
命令下達后，屍群分為三股。一股緊跟着騎士身軀沖向揮舞巨劍的男人。一股與之相反，在拜亞爾的帶領下向南逃去。還有多數屍體留在原地。
“孢子！”
拜亞爾聽得一聲怒喝，而後自己的頭頂以及身側半空中湧出兩株柔軟的植被，就像是多肉植物一般。只不過眼前的植物沒有根莖，而且多肉內部涌動着深紅如同岩漿一般的粘液。
“開！”
轟鳴炸響陣陣，拜亞爾不受控制的被沖飛至牆壁。與此同時，他又失去一具重要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