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中國問題會議
執着的張邕終究沒有執着到繼續挑戰金太郎的怒火，他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同事們陸陸續續用完餐歸來，門外傳來雜七雜八的腳步聲提醒着張邕，今天還沒吃過東西。
他真的很餓，卻沒心思吃飯，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複雜情緒籠罩着他。中心已經決定付錢，這錢並不是他個人的，而付錢后，設備就會得到維修，問題也就解決了，似乎也沒什麼不可接受。只是他心裏依然不舒服，一種叫做不甘的情緒籠罩了他。
升級一事，的確是他自己的失誤，他願意接受處理。但這件事情明明可以得到解決，為什麼要接受如果高昂的維修費用。
張邕迫切的想找人聊聊，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起了怒發狂人，但隨即想到到就是怒發狂人和他的賭約。似乎怒發狂人贏定了，那第一個賭約呢？他真的在這裏連一年都待不下去嗎？
張邕嘆了口氣，轉頭，卻看見調製解調器的燈依然亮着，他急於找主任彙報，忘了斷開連接，電腦一直安線。天哪，這可是BJ長途。
他快步來到電腦前，準備拔電話線前的一瞬間，又先敲亮了電腦屏幕，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內心深處卻希望能看到一些好消息。
果然有事發生，inbox又出現了一個黑體（1），又有新郵件。
他點開了收件箱，郵件是來自Skydon的系統郵件，提醒他在SKydon的服務賬號已經開通，併發來了初始密碼。
張邕暫時忘了自己的困境，他立刻打開了SKydon網頁，然後用自己的賬號登錄上來。
如同打開了一扇門，Skydon產品一覽無餘。他看到了一個Download的頁面，於是點了進去。
撥號上網的網速極其緩慢，一個新網頁的打開漫長如冬夜，但張邕已經不去計較長途話費了，他耐心的等在電腦前。
片刻，張邕的眼睛亮了，他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曾經遙遠而高高在上的東西，如今觸手可及。他選擇了8000設備，然後所有版本的固件，升級程序及說明文件，全部展現在面前。
張邕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
Skydon總部，一名Support向主管彙報，張邕的賬號已經開通，並給了他一級用戶的權限。之後，Support問道：“這個不要經過雷的同意嗎？”
主管搖頭，“Support是獨立的部門，我們並不需要接受Ray的指揮，只需按照SKydon的規則做事就可以了。還有，這其實是卡爾的意思。”
此時的卡爾正在另外一件會議室，面對着總裁史蒂夫和幾名SKydon內部最有權力的高管。
財務總監克里斯打斷了卡爾的開場白，“卡爾，其實我不明白這個中國問題會議，因為我看不到中國市場有任何問題，每年的業績穩定增長。偶爾會拖延付款，但從未超過兩個月。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給每個區域的銷售任務是很難完成的，一般來說，能完成70%的銷售目標，就是不錯的成績，而曉衛每年的完成度都在80%左右。總之，從銷售和財務數字看，這家公司表現的無可挑剔。所以，請你直接說重點，中國市場到底有什麼問題？”
卡爾搖搖頭，遞過一張表格，“今年中國的業績已經明顯滯后，現在已經是第三季度，中國的業績只是預報的三分之一。”
克里斯沒有伸手接過表格，
所有的數字都精確的在他腦海中。
“這沒什麼問題，中國的訂單一向如此，年中會有很大的滯后，但第四季度一定會補上，而且最終會完成80%的目標。”
卡爾環視一圈，發現沒有人說話，包括總裁史蒂夫也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發言。
“你說的對，克里斯，這是中國的一貫做法。可是，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克里斯胸有成竹，“其實年底壓貨完成任務，是所有區域的慣用做法，只是中國的數字更激進一些罷了。之所以如此，第一是因為中國有一個我們最大的Key，中國北方公司已經成為我們全球最大的用戶，他們的訂單一般放在年底。再加上曉衛這邊自己也會壓一批庫存，就使得這個數字格外誇張。但是在我看來，這一切都沒有超出合理的範疇。”
“合理？”卡爾笑了一下，“我們給了北方公司全球最大的折扣，他們的價格遠低於同在東亞的韓國和日本。可是，我們根本不能確定，這個折扣到底是給了北方公司，還是給了曉衛。年底的訂單都是以北方公司的名義來訂購的，因為其金額的確巨大，我們這些完成了目標而興高采烈的銷售主管們，從來沒去計較過這些訂單的真實性。……”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這裏有一部分訂單是屬於曉衛自己的，但是所有人都選擇了忽略。”
另一位副總裁皺眉道：“我們每年不是都有針對北方公司的技術培訓嗎？這些數字應該並不是保密的。”
卡爾回答道：“是的，我們每年都有技術人員前往中國，但培訓過程都是曉衛安排的，除了和北方公司的外業技術人員交流，我們沒有接觸過任何對採購負責的人員。直白些說吧，北方公司還是我們全球最大的客戶，但我們對這個客戶的了解和接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個用戶原則上來說，是曉衛的，不是我們的，有一天曉衛與我們分開，我們就再也接觸不到這個用戶。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中國問題之一。”
會議室內靜了三秒，高管們逐漸意識到卡爾所說的問題。
克里斯打破沉默，“我相信，是SKydon的產品贏得了用戶，北方公司可能只認識田曉衛，但同樣也是認可我的解決方案，這件事的確有些問題，但我還是認為沒什麼大不了的。”
“克里斯，我今天要說的，並不只是北方公司，而是整個中國市場。中國市場對我們幾乎是封閉的，完全不透明，我們不知道哪裏到底是怎樣的？我們所了解的，只是雷和曉衛告訴我們的。……”
“……你剛說他們每年都完成80%的業績，但有一點，制定中國銷售任務參考只是上一年的數字，這個目標的合理性值得懷疑。……”
“……不久前，我們第一次收到了來自中國用戶的信件，要求8000接收機的維護升級，但8000系列已經是我們三年前的產品，這封信遲到了三年。但是曉衛和雷對這封信的反應十分激烈，他們強烈反對我們和中國用戶的直接接觸。各位，你們覺得這說明什麼？”
克里斯不再堅持，只是依然道：“曉衛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發展中國家都是如此。所以，你的最終結論到底是什麼？”
“我的結論？我們都理解，很多時候廠家與代理商的利益並不一致，我們只是盡量的取得一個平衡而已，但在曉衛這裏，我們永遠是一邊傾斜的狀況。我們不知道曉衛用北方公司的折扣進了多少貨，不知道他賣了多少，也根本不知道中國市場的真正潛力有多大？或許中國市場的規模已經是我們每年任務的兩倍，三倍，五倍，但我們只能接受曉衛的控制，每年百分之三十的增長，紳士們，我的結論是，從現在起，我們應該對中國市場有更多的介入，而不是僅僅依靠雷和曉衛。”
副總裁戴爾問道：“在曉衛的報告裏，在兩年內，中國將有一個基站網絡設備的採購，會是有史以來全球最大的GPS設備採購合同。我們此時的更多介入，是不是合適的時機?有人評估過其中的風險嗎？”
卡爾回道：“我就是在擔心這次大規模的採購，現在的一切都是曉衛手裏，我們對此項目根本無從插手。還有，目前改變中國市場的現狀，我們還有機會，如果這個項目被曉衛拿下，那麼未來，我們想掌控中國市場，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克里斯皺眉：“卡爾，你說的我都同意，但是這個項目對我們來說，同樣不容有失，這其中的取捨其實很難。如果發生問題，股東們首先就會對我們問責。”
總裁史蒂夫終於開口，眾人立刻安靜下來認真傾聽。“我在去年的時候，見過田曉衛一次，這還是個聰明的年輕人，我喜歡他。目前來說，曉衛也還是SKydon的朋友，我們還是以朋友的身份，來和曉衛進行溝通，我是和平主義者，最好不要製造任何矛盾。……”史蒂夫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但是，中國市場，必須由SKydon親自掌控，這是我們的市場，我們的用戶。”史蒂夫依然柔和而平靜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
總裁的變態鼓勵了卡爾，他立刻表示了贊同。然後又一次轉向克里斯，“做為世界上最出色的財務人員，你猜一猜，曉衛在中國出售SKydon設備的利潤是多少？”
克里斯不在意的笑笑，“做為一個剛剛開放的發展中國家，曉衛靠壟斷拿下100%的利潤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卡爾笑着打斷了克里斯，“據我所知，8000系列在中國的售價達到了三萬美金，按此計算，曉衛的毛利達到了百分之四百。”
“what？”會議室里一眾人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