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十二 章 虎過河 五

曹公公和趙爺都有點變色。

趙爺一直想見見張邕，當完全無法料到，高琳能在他之前和張邕打招呼。

張邕到沒有被女孩的美色迷倒，他只是因為意外，大腦斷電了三秒，重啟后，才趕緊伸出了手，禮貌的握住了美女的三根手指。

“請問，你怎麼會知道我？”張邕性格有一點奇怪，對此曹公公有一點體會，沒事的時候，有點木訥，甚至害羞，但真有到了重要場合，他就會因為緊張而忘了緊張，對任何人都可以從容面對，就像淮州答疑會上的侃侃而談。

張邕從曹公公身後站出來，大家才發現，這個小夥子其實很高，一種並不張揚卻很渾厚的氣場靜靜的瀰漫開來，女孩的美艷似乎也弱了幾分，不再給人那麼大視覺衝擊。

“張邕，M大高材生，GPS中心能將，懂技術，會寫程序，還能講一點英文。有一項特別技能是會升級SKydon8000系列儀器。”最後一句不無調侃，女孩給了張邕一個促狹但還算含蓄的笑容，但一群人中只有張邕明白她的意思，他忍不住也笑了一下，但心裏比其他人都更驚訝。

兩人短暫且無法向外道哉的笑容，落在其他人眼中，立刻有了各種解讀。這女人是誰？怎麼我們的事他都知道？這小子又是誰？怎麼連這女人都認識他？女人不是和趙爺一道的嗎？怎麼和這小子還眉來眼去了一下。

女孩似乎對大家的猜疑毫無感覺，繼續道，“還有，最近你在淮州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趙總一直很想認識你。對嗎？趙總。”

趙爺伸出了手，“張邕，你好，工大那事，做的漂亮。”

張邕回答，“您是天石的趙總，您好，淮委那件事，您做的更漂亮。”

有人乾咳幾聲，是曹公公，韋少沒明白為什麼曹公公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

後面的談話變得有些尷尬，沒了之前的氣氛，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韋少反應還是最快的那個，“新到的幾位都還沒辦入住吧？趕緊前台辦手續吧，大家也都休息吧，要在這好幾天呢。晚上我想出去嘗嘗當地的灘羊，有人一起嗎？”

氣氛又開始活躍，有人回應韋少，有人拉着行李回房，曹公公和趙爺這新到的兩組人到前台辦手續。

曹公公一臉慈祥的笑容，將趙爺和高琳，讓在了前面。自己卻站在側面似乎無意實則有心的觀察二人，他看到二人開了不同的房間，甚至不在同一樓層，他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二人辦完手續，剛要離開，曹公公忽然上前，“高琳小姐，這是我們名片，能換您一張嗎？”

高琳笑着收下了公公的名片，“不好意思呀，曹總，我沒什麼名片，剛到BJ，也沒聯繫方式。這樣吧，您有事找我，可以通過趙總。我是晚輩，以後很多事還要想您多請教。”公公對女孩的態度很是滿意，但自己關心的問題，卻完全沒得到答案。

二人辦好手續上樓，熱鬧的大廳這會冷清下來，似乎只剩他們倆。“阿邕，這女孩是誰？對你這麼熟悉，你不會猜不出來吧？”

張邕搖頭，“完全想不出，沒見過。”其實心裏隱隱有了些答案，但這答案有點不可思議，他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

曹公公暗暗打量張邕，看他一臉平靜，相信了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讓別人猜不到心事，張邕自己無意識的，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進步。

……

……

稍晚時候，趙爺和高琳坐在大堂吧里喝東西。

高琳換下了長裙，配合西部的大漠戈壁，換了仔褲格子衫，

又挽起了頭髮，反而更突出了面部那一抹嫣紅，大堂的人紛紛側目，趙爺也榮幸的隨之收穫了不少羨慕嫉妒恨的眼光。

“趙總，還沒聽您細說，如何能拿下這個合同，如何能擊敗SKydon？”

趙爺先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嘆得意境深遠，一臉忠厚的趙爺似乎有千言萬語梗在口齒之間。還沒開口，美女就已經被趙爺領着代入其情感之中而並不自覺。

“如果是曉衛在這裏，他可能妙語連珠，給你講出很多的精彩謀略。可是我沒有那麼多精彩的事可說，無論是這一單，還是之前的所有生意，對我和天石人來說，做衛星導航生意其實不需要什麼謀略，只是一個單純的體力勞動。”

“體力勞動？”高琳的眼中，只有高端的寫字樓，潔凈的落地窗，穿西裝的白領精英，和畫著淡妝都市麗人。趙爺的答案讓她意外，也引起了她的興趣。

“是的，這個行業里，並不都是曉衛這樣的聰明人，比如我就很笨。”

女孩笑笑，不置可否，因為她絕對不是個笨女孩。

“這裏有聰明的，有笨的，有善言辭的，有不會說話的，有懂技術的，也有不懂得，有高學歷專業人士，也有街頭髮廣告出身的。成功者形形色色，只是都被曉衛的光芒遮蓋了。這些成功者各不相同，唯一的共性是，他們都很努力。……”

“對天石來說，我們每年要去搜尋和接觸2000個用戶，其中有需求的不足20%，需求在當年的，也就是一半，最終計劃和錢能批下來的，又去掉一半，這不足100的生意里，Skydon能拿走一半，其他幾家共同競爭剩下的幾十台，100:1的成功率，我們現在每年幾百萬的生意，每一單都是用無數心血換回來的。……”

“對比曉衛，大家覺得他才是成功者，高高在上，而我是個土鱉，就連一個三台套靜態的合同，都會自己親自出馬的沒有大局觀的老闆。……”

“可曉衛有北方公司每年固定幾十套設備的採購，價格還是行業里最高的。他只做大城市裏甲級單位的生意，我懷疑他甚至沒有去過非省會的地方。我們沒有這樣好的資源，只能去拼，我們每個人都很辛苦，包括我，所以對我們來說，這裏需要謀略的地方並不多，很多時候就是體力勞動而已。”

女孩有些許動容，舉起了手中的玻璃杯，“向你致敬，趙總。但天工就算只做甲級院，就不辛苦嗎？”

“至少曉衛不辛苦，聰明人永遠看不起賣力氣的人。他只靠着SKydon品牌打天下，掙快錢同時掙暴利，他高傲，不會俯身和用戶交朋友，也不在乎得罪誰。說實話，有時候我非常羨慕他，但我知道，我們羨慕不來。”

高琳微微皺眉，“這樣做生意，能長久嗎？”

趙爺笑了，“聰明人怎麼在乎一件事是否長久，曉衛不止聰明，還有很多資源，對他來說，機會太多，他總是選擇最好的那個機會，絕不會拿到一個機會後就格外珍惜然後全力投入。就像賣水果一樣，他會在果子成熟那一年拿下果園，對外嚴防死守，不讓外人進入，摘下並賣光所有的果子，然後放棄果園，絕不會花時間打理，因為對他來說，世界上的好果園有的是，根本無需在乎。”

“趙總，如果您拿到一片好果園，比如說Skydon，你會變成曉衛那樣嗎？你會怎麼做？”

趙爺搖頭，“我做不了曉衛，同樣，他也做不了我。對我來說，即使手中的是Skydon，我們做的依然還是體力勞動，但在一片好果園裏耕種，我們會比現在幸福很多。”

“您說的我都同意，謝謝趙總，今天學習了很多。不過有一條我不同意，你說自己笨，還說自己還是土……，哈哈哈，我確定您不是這樣。”

曹公公和張邕剛好從外面回來，笑聲吸引了曹公公的注意，他順着聲音看到一道風景，轉身對張邕說，“你先回房間吧，我有點事要處理。”

曹公公走進了大堂吧，西北的酒店，或許繁華程度不夠，但空間都足夠大。曹公公找了一個偏遠的角落，坐在一根柱子後面悄悄的觀察着趙爺和美女。

“還有，那個張邕，您怎麼評價？”

“我上飛機的時候就想，會不會遇到他，他和曉衛不是同道之人。他是那種遠比自己想像的要聰明的那種人，像他這樣的，做成一件事自己會覺得很平常，覺得別人也都可以做到，但實際上他高估了別人，也低估了自己。不過這一次，我是想看看他的另一面。”

“哦，哪一面？”高琳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

“我剛說了，我們做的事就是體力勞動，或許只是一種形容。但眼前的這個合同，則真的是徹頭徹尾的體力勞動。這裏的地形你看到了，初來乍到會覺得戈壁風光很美吧，但你在裏面呆上一小時，你就會發現其中的殘酷。……”

“這裏的用戶對精度，對很多我們以為重要的事都不關心，他們只關心設備在惡劣環境下的工作能力。”

“哦，趙總意思是，佳瓦這方面的能力超過了SKydon？”

趙爺搖搖頭，“佳瓦任何一個方面都不可能超過Skydon，但是我們的人可以超過天工的人，我想看看張邕，論才智，他或許足夠了，但是能不能象天石的人一樣，拿命來拼。”趙爺臉上閃過一絲剛毅。

高琳愣了愣，“我以為我們做的高科技生意，還是世界頂級的高科技產品，公司老闆都是雅皮士，您的形容讓我有一點覺得殘酷。”

“抱歉，高琳，讓你認識這世界的灰暗了，對我來說，殘酷之後，才有優雅。”

……

……

趙爺先回房間休息了，高琳說自己再坐一會兒，她很年輕，但有着很好的背景和學識，所以在趙爺面前內心是有一些優越感的，今天的談話，讓她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多的認識，她端着杯子，面對四面八方不時投過來的目光，陷入沉思。

然後她的桌前出現了一個白面無須，一臉人畜無害笑容的男子，“高小姐，這麼巧？我可以坐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