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你全權處理
首先是一封Skydon集團總裁的簽名信，字裏行間充滿着一個美國白人典型的熱情和虛偽，總裁先是熱情的問候了用戶，隆重的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情。接着介紹說，8000系列是一套劃時代的科技產品，他為能夠給用戶提供這樣的設備而感到自豪。同時他感謝所有信任Skydon並在8000系列上市第一季度就購買的用戶，skydon集團將為這一批用戶提供終身的免費升級和維護，等等。
看着那明顯是印刷的手寫簽名，張邕心道西方資本家果然虛偽，這有什麼意義呢。
他放下信，繼續搜索信封，裏面是一張用戶服務卡。正如總裁所承諾的，這套設備是終身免費升級的，只需要填了這張服務卡，然後寄回Skydon總部。
張邕有點不解，美國鬼子給了這麼好的福利，怎麼會沒人關心呢，於是拿起筆來，填上了部分相關信息。
然後將信封和信件都用書壓住，下班回家。
第二天上班，張邕抓起信封，去找金太郎彙報。他沒留意到，看着他奔向主任辦公室的背影，幾個同事，包括M大的師兄弟們，眼神都有點異樣。
“主任，咱們的設備買來三四年了吧，升級過嗎?”
“升級？升什麼級？設備一直挺好的，從來也沒維修過。”
“這樣的，Skydon的總裁說，我們的設備是終身免費升級的，我們應該好好享受這些福利。”
金太郎的眼光打量着張邕，帶着明顯的不喜。但口中盡量緩和着語氣，希望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能幡然醒悟，回頭是岸。
“小張，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好，並使用好這些設備。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年輕人，要腳踏實地，不要總想着做一些和別人不一樣的事情。領導沒有告訴我們設備要升級，設備也一直在正常使用，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快把信封拿回來，然後去忙你的事吧。”
張邕並不是一個喜歡較勁的人，尤其是面對領導。如果主任措辭中沒有“要腳踏實地”和“節外生枝”兩詞，他應該早已回自己的工位了。
但這兩句話讓他極度不舒服，“主任，我怎麼不腳踏實地了？”心中不服，於是張邕反問。
他掏出了填好的服務卡，“保持儀器的最佳狀態，也是我們該做的，您不能說這個是節外生枝吧。這個給您，我已經填寫了。聽您的，我不節外生枝。現在請示您，這卡要不要寄回？您確認不用，那我就把信封放回去。”
金太郎心中怒火猛然升高，但臉上卻不動聲色。
張邕此時不知道，甚至事後很久，也沒意識到，他當時已經犯了國企職場的大忌，他把決定權推給了領導。
如果這封信靜靜的躺在儀器箱裏，沒有人會關心。如果張邕擅自做主，將服務卡填了寄出，也沒人在意，反正出了問題，張邕自己擔責就是。
但他此時問主任要不要這樣做，無疑將主任架到了半空，從此，無論是否升級，這都是主任的決定。當然出了問題，也要主任來負責。
主任之所以不動聲色，正是因為這件事此時已經升級到了領導要做正式決定，他已經不可能簡單處理，更不能發脾氣，將張邕趕出辦公室。
於是金太郎笑了，“這樣吧，張邕，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你處理吧，未來儀器升級的事，也全都交給你負責。年輕人，有這樣責任心，很不錯。我收回剛才的話。
哈哈”主任甚至還揚起嘴角，打了個哈哈，表示自己對張邕的欣賞。
年輕的邕哥，立刻被金太郎的大度和信任感動了，他為自己之前的態度深感懊悔。
“主任，那我就把六台設備的服務卡都填了，然後寄出去。”
“嗯，你決定。”
“主任，是寄給天工集團BJ這邊，還是寄服務卡上的美國地址？”
“說了嘛，你決定。”
“主任，聯繫人寫您吧，您才是這裏領導。”
“算了吧，小張呀，哪些英文字母我又搞不清，萬一哪天真來個老外找我，我和他只能相對無言惟有淚千行。哈哈，讓你負責嘛，你就負責到底。把你名字寫上去。”
“主任，這要是郵寄美國，可能費用還不便宜，咱們中心……”
主任終於恢復了一點嚴肅，“小張呀，這件事交給你負責，但中心的每一分錢都是要中心領導和財務審批的，你要是真的需要這批費用，就正式寫個請款報告上來。不過呢，我們不是涉外部門，如果是境外的包裹郵寄，我覺得很難批下錢來。”
張邕做事的熱情已經被點燃，燒的正旺，根本無法被吹熄。
“主任，我姐姐他們公司有很多涉外的信件郵寄，要不我找找她想想辦法？”
“集體的事，盡量不要麻煩個人嘛，不過這事你負責，你處理，你決定吧。”
主任終於送走了意氣風發的張邕，看着他出門的背影，主任搖頭，“這孩子，腦子有問題，不堪大用。”
回到辦公室的張邕，開始忙碌，叫庫管打開設備間，然後取出所有信封，一一核對了SN號，開始認真的填寫。
同事們心有靈犀的陸續經過他的桌前，然後有意無意的問道：“張邕，幹嘛呢？……”
“填服務卡？……主任安排的？”
張邕沒抬頭，一邊忙碌，一邊嗯了一聲。在他心裏，這就是主任交給他的一項任務呀，所以一定要盡心儘力完成好。
同事鞏義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棒，剛來，就有這麼重要的事做，主任第一眼就這麼欣賞你，你在咱們中心前途無量呀。”
鞏義的言論立刻引來了一眾附和，張邕有點不好意思，一邊說哪有呀，別逗我了，一邊加緊了手裏的進度。
臨近下班，眾人也早已散去，怒發狂人輕輕走到他身旁，“還在忙？”
“是呀，師兄。”
“你呀，中心裏不是做的事多，就有功勞。領導看重誰，也不是按工作量算的，你是新人。要懂得恪守新人本分。”
張邕迷惑的抬頭，“我多做事，不是新人本分嗎？”
怒發狂人被氣樂了，“其實呢，你這傻傻的，倒也沒什麼不好，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頓飯。”
“師兄，什麼好事，請吃飯？”
“不算好事，道別而已。我要走了。”
“走？”張邕反應過來，停下了筆，抬起頭面對那一叢怒發。
“師兄，你要去哪？”
“我調去研究院了，然後在那邊繼續讀書，未來還是想回M大讀博士。”
“師兄，我剛來，你就走。這……”
“哈，我走與你無關，早就定下來了，他們招你進來，也是接替我。領導讓我最後一個月，把你內業帶出來。這點數據處理，對你來說，應該是小菜，不值一提。但是，你這個心機為負數的學弟，想在這裏生存，只怕不易。打個賭吧，賭一頓飯，我賭你待不了一年。”
張邕最終沒和怒發狂人對賭，因為他不想無故贏師兄一頓飯。
這裏的工作和同事們都不錯，主任這麼信任他，他沒有任何理由離開呀。
張邕終於填好了所有的服務卡，他把怒發狂人的飯局推到了第二天。
怒發狂人倒沒不高興，他越看這位師弟越覺得有趣，隱隱的，生出一種感覺，可能未來少不得和這傻小子打交道。
張邕沒顧上吃飯，騎上自行車，橫穿了大半個BJ城，找到了正在單位值班的姐姐，說自己對國際郵件一無所知，問能不能幫忙把這些信封寄出去，信封上的地址是現成的。
姐姐張紅一翻白眼，“寄信不要錢嗎？錢呢？”
張邕嘻嘻一笑，“咱倆誰跟誰呀，等你嫁人那天，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姐姐一臉嫌棄，“你呀，你的事我當然幫你，這是公家的事，哪有自己往裏搭錢的。你是我親弟弟嗎？怎麼像個二傻子。”
“偶爾傻一回也沒啥，謝謝姐，再見。”
張邕不等姐姐反悔，騎上車就走，又一次橫穿了半個BJ城，回到中心的宿舍。才想起自己沒吃晚飯，此時真的餓了。
食堂早關了，他在路邊就這風吃了一碗刀削麵。雖然有點慘，但心中很是得意，一種叫成就感的東西伴着夜色飛揚。
三個月後的一天，張邕正在處理數據，金太郎走了過來，“小張，到院裏辦公室去一趟。”
張邕一愣，“院辦？主任，什麼事，誰找我。”
金主任一臉的不快，“我怎麼知道？你本事越來越大了，院辦直接叫你去。”
張邕不再多問，趕緊下樓騎上車奔院裏。
辦公室里，幾個同事圍到了金太郎身邊，“主任，您真不知道院裏為什麼找他？”
主任翻白眼，“廢話，院裏沒和我說，我當然不知道。”
“嗯”鞏義煞有其事的點頭，“您看，會不會是哪個院領導覺得這小子年輕有為，想招他入贅。等他成了駙馬，主任你的位置有點懸，保不齊要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