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考慮到目前甲型流感病毒H1N1在國內國外的嚴峻形勢,為了世博會安保工作的順利開展,上級領導決定針對全體世博兵進行疫苗接種,時間為明天上午早餐后,都聽明白了吧。”
張厚波鄭重其事地將通知敘述完畢,在此之前,不常關注電視新聞的我還從未聽說過甲流H1N1,在和班長後續的閑聊中我了解到,甲流原名豬流感,於2009年4月中旬在美國發現首例感染者,之後在其他多個國家相繼發現病例,接二連三的陽性成指數級增長,4月底,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將豬流感改名為H1N1型流感,疫情漸漸蔓延至各地在全球大規模爆發,世衛組織的警戒級別在幾個月內從3級一直上升到最高級6級,截止11月下旬,祖國總計感染病例已經逼近可怕的10萬,張厚波說,因為我們的特殊性,必須接種疫苗做到有備無患。
我已經記不太清那天的具體時間,或許是不願意再想起,撒旦之手伸向我的日子。
清早陽光和煦,通往食堂路上的芳草在冷風中面朝我彎腰致敬,張厚波走上樓梯,清了清嗓子說:
“記住了,一會兒吃完飯不要離開,把餐盤放到窗口后回到座位上安靜等待。”
趙天楊耐不得閑,趁張厚波不在便湊過頭來碎語:
“打針的什麼時候才來,都坐了半個多小時了,班長真雞賊啊,我們在這干坐着,他倒跑了。”
“上廁所去了吧。”我敷衍道。
趙天楊的屁股挪到椅子邊緣,表示自己也要去一趟,還沒等他站起身,大隊長就帶着身後的醫護從樓梯口走出。
“算了算了,再憋一會兒。”他念叨着。
醫護落坐在最前方事先擺好的凳子上,大隊長把昨晚張厚波的通知內容又大致複述了一遍,緊接著說道:
“注意!對雞蛋清和青霉素過敏的同志不能注射疫苗,請務必向我們的醫護說明。”
我想到政審時的表格,又在此刻聽到過敏兩個字,霎時間膽戰心驚,雖然大隊長所說的東西對我無礙,但我害怕自己的過敏體質對於接種疫苗存在潛在的危險,對我來說,謊稱自己對雞蛋清或者青霉素過敏,藉此避開疫苗才是最妥當的選擇。
“這疫苗不打應該也沒什麼影響吧?”我面無表情,故作平靜地問趙天楊。
“不知道啊,沒準進不去世博館,會被發配到別的地方,怎麼了,你過敏嗎?”他稍顯疑惑。
“沒有,隨便問問。”我雲淡風輕地說。
趙天楊的一番話使我不得不打消顧慮,哪怕只是沒有任何依據的猜想,我也不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就像母親說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拿捏着僥倖告訴自己,了不起就是一些副作用,傷不了我分毫。
“沈崇恩!發什麼呆呢,到我們班了。”張厚波站在餐桌旁叫嚷道,我毫不猶豫地起身,跟着他走向醫護,我側過頭,任由細長尖銳的針管扎進我上臂的皮肉,一陣疼痛散去,我用酒精棉按着注射口找到就近的空位坐下,按照規定,每個人都必須觀察片刻才可以離開。
十多分鐘后,我感到有些輕微的頭暈和噁心,我沒有多慮,以為只是接種后的正常反應,可漸漸地,心臟開始不規則加速,反酸,胸悶接連而至,張厚波注意到了我的異常,他朝我走近扶住我的後背,俯下身子滿臉愁容:
“沈崇恩,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哪裏不舒服?”
我的胃裏驟然湧上一股不知名的東西,禁不住乾嘔了一聲,張厚波見狀跑出去拿回一個膠袋,示意我吐在裏面,我張開袋子立刻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什麼,依然在持續性乾嘔。
“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張厚波問。
我無力地抬起頭,能想像到自己的臉色有多麼慘白,他緊張得面紅耳赤,緊鎖眉頭死死地盯着我:
“不對勁,你肯定不對勁,你趴着休息,我去叫醫生。”
我緩緩轉過身,想要按張厚波說的趴到桌上休息,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在自由地旋轉,剛才的嘔吐彷彿卸掉了我所有的力量,我的身體不自覺地慢慢向後仰去,我沒有失去意識,聽到張厚波在不遠處大喊: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