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成大事
溫馨花園，一個老舊的居民小區。
周遠家位於沿街的那一排，一樓是商鋪，往上是住宅。
沿着昏暗的樓梯走上六樓，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就在他準備進門的時候，樓下響起略顯沉重的腳步聲。
轉頭，順着樓梯朝向看去，一個中年大叔的身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
呂明德抬頭，一眼便看見了周遠，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小遠，放學了？”
“放學了，德叔。”周遠禮貌的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呂明德是周遠對門的鄰居，本職工作是垃圾清運工，每晚回來的時候身上都帶着腥臭混雜的異味。
隨着呂明德走上六樓，濃烈的味道傳進周遠的鼻腔中。
周遠沒有嫌棄，一方面他早已聞慣了這種味道，另一方面他與呂明德的親近關係讓他本能的忽略掉這種不適的味道。
他的老爹周懷安還活着的時候，呂明德經常過來串門。
自從八年前周懷安去世后，呂明德每天都叫周遠去隔壁吃飯。
周遠不想讓對方麻煩，經常會拒絕對方，但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呂德明早已成了他十分親近的叔叔。
他們這棟樓里，其他戶人家來來走走，但他們兩家，始終住在這。
‘小遠你還沒吃飯吧？待會到德叔家吃。’
周遠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台詞。
果然，下一秒呂德明笑呵呵的對周遠說道：“小遠你還沒吃飯吧？待會到德叔家吃。”
說話的同時，他敲響了隔壁的門。
周遠笑着回應道：“不了德叔，回來前我已經吃過了。”
呂德明遺憾點頭：“那行吧。”
‘咔噠。’
隔壁大門打開，露出一顆男童的腦袋：“爸你回來了......周遠哥哥好！”
呂子傑看到周遠，開心的朝周遠揮了揮手。
“小傑好。”
周遠揮手回應后，看向呂明德道：“德叔，我先進去了。”
“哎，好。”
門關起來的那一刻，外面傳來了呂明德略顯嚴肅的聲音：“我一敲門你就把門打開了，剛剛是不是在客廳里玩，沒有去寫作業？不好好學習以後怎麼進內城......”
周遠搖頭一笑，頓覺有些溫馨。
當然，他的這份溫馨是建立在呂子傑痛苦上的。
呂子傑今年九歲，剛上三年級，成績處在上游水平，按照這個狀況發展下去，以後是有機會進入內城的。
呂明德一直響應聯邦號召，想要多生幾個孩子，但直到三十歲才有了呂子傑這一個兒子。
再往後不管怎麼努力，他的老婆冉雅靜始終都沒能懷上。
這樣的背景下，呂子傑成了呂明德最大的期盼，也是他面對艱苦生活的最大動力。
周遠騙了呂明德，他並沒有吃過晚飯。
在家裏找了一圈，發現沒有可吃的東西后，他便再一次出門了。
不過出門並不只是為了吃飯，樓下朝街的那個商鋪是他家的，待會他要去開門營業。
周懷安死後留給周遠的財產並不多，為了保障自己的生活，他必須要獲得更多的資金收入。
在隔壁餐館裏打包了一份蛋炒飯後，周遠拉開了商鋪的捲簾門。
幫幫事務所，這便是周遠經營的商鋪。
商鋪不大，但裏面只有兩張椅子、兩張辦公桌，以及兩條長凳，所以並不顯得擁擠。
事務所業務範圍十分駁雜，
只要是別人出了錢，又是周遠能辦到的，基本都會接下。
比如搬家、幫找丟失的小孩、跑腿代購、心理諮詢、陪聊等等......
當然，危及到周遠自身利益的事情他不會接。
周五的晚上顯得有些冷清，一份蛋炒飯都快要吃完了，依舊沒有人光顧他的事務所。
這時，門口一隻斑禿的野貓露出頭，朝周遠這邊看來。
周遠抬頭看去，野貓很瘦，肋骨清晰可見，乾癟的腦袋讓它的眼睛格外突出。
打量片刻，撥了撥手裏的蛋炒飯，挑出一片火腿腸朝門外扔去。
野貓僅剩不多的毛髮當即豎起，眼神警惕的看了看周遠，又看了看地上的那片火腿腸。
野貓：“......”
周遠：“......”
‘嗖’的一聲，野貓迅速竄走，生怕多呆一秒就抵抗不了火腿腸的誘惑。
‘可惜，浪費了一片火腿腸。’
周遠搖了搖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些流浪的貓狗對人類的警惕心更強了。
吃完炒飯，他有些意猶未盡，近一年來他的食量不斷增加，若是資金寬裕的話，他一頓至少能幹掉三份蛋炒飯。
“請問老闆在嗎？”
周遠眼神一亮，沒想到剛吃完飯，生意就上門了。
“我就是，請進。”說完，他抬頭打量起‘金主’。
來人是個年輕人，面容俊秀，身材修長，手裏拿着一張A4紙。
得到周遠的‘准入’邀請后，年輕人直接坐在了周遠辦公桌對面的長凳上。
“老闆你好，我叫金小波，今年22歲，身高181，體重150，愛好看美女，特長泡美女，無不良嗜好。”
周遠：“......”
他看了看金小波職業假笑的模樣，又看了看面前的A4紙，失望的情緒無以言表。
對方雙手推來的是一份個人簡歷。
‘所以這傢伙是來面試的？’
像是聽到了周遠內心的吐槽，金小波點了點頭，保持職業性笑容道：“是的老闆，你沒有看錯，我是來面試的！”
周遠面無表情的將面前的簡歷往前一推：“不好意思，我這裏暫時不招人。”
金小波收斂笑容，表情迅速垮掉，將簡歷推向周遠，哀求道：“老闆你再考慮考慮，我已經一個月沒吃飯了。”
周遠按住簡歷：“一個月沒吃飯......不好意思，我這裏不是殯儀館，不招收死人。”
簡歷在一推一按下，隆起了妖嬈的弧度。
金小波不死心：“老闆你看，我連撒謊都不會，多麼淳樸的人啊，你就要了我吧。”
“我不是......”
話說到一半，周遠停住了。
他想起了前段時間看的一本書，《不會帶團隊，你就只能幹到死》。
“好吧，可以招，你會什麼？”
金小波大喜，一拍胸脯：“什麼都會！”
“什麼都會？”
“什麼都會！”
周遠身體前傾，直視對方雙眼：“如果......有客戶讓你去殺異獸呢？”
金小波一愣，沉默兩秒：“可以。”
“真能殺？”
“真能殺！”
“好吧。”周遠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但我這裏是雙休，你能接受嗎？”
金小波恢復喜色，熱淚充盈，鬆開簡歷，雙手握住周遠右手：“老闆好人吶，現在想找個單休的工作都難，沒想到您這裏居然雙休！”
“你急了，但你先別急。”周遠平靜的將右手抽出：“我說的雙休，是一個月休兩天。”
金小波：“......”
周遠：“......”
對視數秒，金小波聳了聳肩：“好吧，反正我也不太需要業餘時間，雙休就雙休吧。”
“下面我們來談談薪資待遇。”
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資本主義’的光芒從周遠身上散發：“我這裏，沒有底薪。”
金小波：“......”
周遠：“......”
金小波再次聳肩：“好吧，我知道老闆你比較注重員工的業務能力，沒底薪就沒底薪。”
還沒等周遠繼續說話，金小波先發制人，身體前傾，直勾勾的盯着周遠：“老闆，那提成應該不低吧？”
周遠抬起拳頭，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二分成。”
金小波屁股抬起，雙手緊握周遠的右手：“老闆好人......對不起，我又急了。”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他盯着周遠的眼睛：“誰八？”
周遠抽出手，指了指金小波，平靜道：“你二。”
金小波：“......”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不但被資本家剝削了，甚至還被罵了。
“沒事，只要我金小波夠優秀，多成點單，兩成的提成收入也可觀！”
金小波站起身，神采奕奕，整個人充滿了自信。
周遠：“你先別急......”
金小波：“......”
周遠：“......”
金小波發誓，雖然這個事務所看上去有些寒磣，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將‘資本家’詮釋得如此透徹的資本家。
這個老闆不簡單，能成大事！
吞了口唾沫，金小波小心翼翼看向周遠：“老闆，能不能給我看看勞動合同。”
周遠神色一凜，義正言辭：“君子約定，比合同更加可靠。”
金小波：“......”
周遠：“......”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金小波咬了咬牙，-目光堅定：“老闆，我什麼時候來上班？”
周遠：“明天，事務所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越快入職越好。”
“好的老闆，明天我一定準時上班！”
金小波熱淚盈眶，被周遠真摯的語言感動：“那老闆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
“......”
目視着金小波離去的背影，周遠面無表情。
沒有底薪、提成低、假期少、沒合同，放眼外城，不會有人願意乾的，狗都搖頭。
但金小波幹了！
‘這傢伙能成大事。’
周遠給了這位新員工一個極高的評價。
......
另一邊，金小波走過街角，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喂？老闆。”
“啊，對對對，我被錄用了。”
“應該......沒發現異常吧？他一直在談條件，沒懷疑什麼。”
“聊得......很好！我和我的新老闆相談甚歡！相見恨晚！”
“明天就入職，我很急。”
“那就這樣......對了，既然我有新老闆了，那您以後就不是我老闆了吧？”
“過河拆橋？我的新老闆誇我是個人才，您呢，您只會說我做事不動腦子。”
“什麼，您是在教我做事？別，跟您學還不如跟我新老闆學，他比您優秀多了，跟他混能成大事。”
說完，金小波不顧另一端充滿殺氣的聲音，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