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郭昊天的震怒
唐洲DC區,高樓鱗次櫛比,相比以吃喝玩樂為主,燈火徹夜不息的南城生活區,這裏的深夜名副其實,一幢幢大樓好像巨型黑筍,遙指蒼穹。
樓身窗戶,只有零星幾扇透射出燈光。
黑戳戳的樓宇叢林中,一幢勢如待發火箭造型的百層大樓頂層,燈火輝煌,人影幢幢。
大樓隸屬唐洲郭氏黑斗集團,頂層是集團總部高層辦公區。
此刻,掌門人郭昊天陷在蟒皮沙發椅里,眼望窗外深沉黑夜,一言不發,面色喜怒無波。
寬大辦公桌對面,“郭氏五虎”齊聚,獨缺一鳳。
老大郭應龍,老三郭成虎,老四郭飛虎,清一色黑藍立領裝,黑色皮鞋,弧形環圍辦公桌,頷首杵立。
老二郭瑞虎,老五郭小虎,則是一身休閑裝,坐在遠離辦公桌的沙發里,絲毫不受沉悶氣氛的影響,神情淡然,坐姿隨意。
郭小虎更是一副弔兒郎當的嬉皮樣,花里胡哨的裝束,染得金黃的頭髮,金燦燦的發間又是一綹雪白。一隻腳搭在茶几上,右手一直摩挲着耳環,享受着隱形耳機里的勁爆旋律,另一隻腳輕點地面,旁若無人地抖擻着,兀自合拍。全然不似三十多歲的正經公子。
一陣急促雜沓的腳步聲從門外突然傳來,三個西裝男猛然一震,悄然回頭張望,休閑男依然故我,毫無意動。
頭髮略顯花白、氣宇依然軒昂的老大郭應虎,回頭之間,面目已是苦楚樣。嘴角不由自主抽動幾下,接着喟嘆一聲,無可奈何的神情頃刻盈面,像是正在高光時刻,債主突然上門了的那種倒霉男……卻也不敢再有多餘動作。
門外似有小型糾纏,但也只是稍稍喧嘩了幾秒,房門就被重重撞開。
“砰。”
“哐。”
接連兩聲,一個臃腫的身影滾落進來。觸地之時,身上金屬飾物掛件拍打的瓷磚地面,砰砰乓乓,好像碎銀掉地。
破門而入的是個女人,啤酒桶一樣的身型,妝容凌亂。趴在地上,將起未起間,牙關一咬,只看一眼,就鎖定郭應虎,連滾帶爬襲身近前。
不由分說,女人抱扶住男人雙腿,艱難起身。
門外動靜雖有預警,但是一切發生的還是很突然。
上首郭昊天充耳不聞,似乎習以為常。西裝男面色雜七雜八,休閑男漠然不動,只有被纏住的郭應虎,甩脫不是,扶起來又勉為其難。一瞬間,郭應虎似乎蒼老了好幾歲。
女人太肥太胖了。
攀附郭應虎身體起來的女人,如喪考妣,哭腔頓起,疊聲咆哮:
“勛兒呢,我的勛兒呢,回來了沒有?”
郭應虎無奈搖頭。
除此之外,沒有人對女人的詢問有所應答。但是,目光有意無意地聚焦在這對夫妻身上。
女人見無人回應,拔高哭腔,直接質問自家男人:
“郭應虎,你說話,勛兒怎麼樣了,是不是死了,上次這個時間早回來了呀。
你說話,說話呀。”
郭應虎不置可否,瞥一眼上首,似乎忌憚着什麼,衝著女人又是無語搖頭。
女人名叫楊若柳,郭應虎的老婆,臻聯邦軍方作戰部副部長楊嘯千的嫡女。毫無疑問,郭楊二人的婚姻,屬於經典的利益聯姻,武裝加財富,橫行聯邦足以無組織無紀律的存在。
一連串的質問石沉大海。
身材滿福的楊若柳,目光空洞,痴痴地盯着自家男人,緩緩退後。
接下來的一幕,誰都沒料到。
楊若柳五大三粗,潑是潑了點,但畢竟有軍方高層家庭出身墊底,這種場合,心繫兒子安危,形容舉止失控,情理之中。
但是,眼見着緩步退後似要收手的楊若柳,突然發瘋一般,猛衝過來,揚手給了郭應虎一記響亮耳光,接着,腦袋當捶,瘋牛般頂撞着郭應虎肚腹踉蹌後退。
猝不及防,年近五十的郭應虎,後退兩步,還是無法抵消老婆驟然暴起的蠻力,噗通一聲,跌坐倒地,尾椎骨傳來的跌疼讓他呲牙咧嘴,冷汗直冒。
女人虎軀一拱,騎跨在郭應虎身上,左右開弓,一陣子噼里啪啦的大耳光子,論得肆無忌憚。
郭應虎悲哀地閉上雙眼,任由紅潤汗濕的雙頰承受粗暴掌摑。
無力反抗,無人援手,郭應虎直接躺展了,由着老婆發泄撒潑。
上首郭昊天始終保持着一成不變的姿勢。辦公桌擋住了不堪一幕,眼不見心靜,耳朵受點聒噪,不礙事。
衣冠楚楚的老四老五,面面相覷,原地動都沒動一下,只能擺出愛莫能助的姿態。不是袖手旁觀,嫂夫人背後的靠山太過恐怖,況且,老爺子都聽之任之,他們援手無疑引火燒身。
持續不到一分鐘,毫無徵兆的,腳搭茶几手摸耳環的老五郭小虎,眸光一寒,“嗖”得一下,原地暴起,悄無聲息,身影拖出一道殘影,眨眼間,人已經立在了哥嫂身旁,沒有爆喝止暴,伸手就抓向楊若柳的后脖頸。
但是,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更加果斷霸道。
只是,猛然被制止的不是施暴者,而是施救者。
郭小虎感覺穩准狠的威壓分秒之內,層層激蕩,頓時鎖住他意欲碎斷脖頸的黑手。
沒有試圖掙脫,郭小虎復歸平靜,面色如常地回到沙發里,繼續剛才的逍遙做派。
老爺子出手了,反抗個毛線呀。
楊若柳似乎打累了,歇斯底里發泄一陣之後,大腦漸漸清明。看着地上死豬樣的男人,心裏一疼,突然明白就是打死了自家男人,也得不到兒子是死是活的明確情況。
一切都由上首那位掌控。
“弱柳,我已經派人打探勛兒的消息了,稍安勿躁。你且先回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應虎會給你個交待的。”郭昊天的聲音淡淡傳來,隱含不容違逆的威嚴。
再跋扈,畢竟是老爺子。
副部長嫡女還是有些忌憚的。
起身之時,楊若柳腳下一滑,站立不穩,肥胖的身體猛然一個坐蹲,郭應虎難受的五官扭成一團。
楊若柳氣力不足地吼了一聲:“郭應虎,勛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楊家和你沒完。”
郭應虎鼻青臉腫,一動不動,眼皮子顫抖,沒發出任何聲響。
顯然,楊若柳意有所指。
上首的郭昊天表情微動,身型一凝,卻是兩眼一閉,更深地陷進沙發。
悍然出手之後,他似乎有點疲憊。郭小虎實力又有精進,不施全力,阻截有風險。
楊若柳撂下狠話,見沒人搭理,悻悻然,一瘸一拐走向房門,出去了。
時間悄然流逝。
過了十來分鐘,門外再次響起急促有力的腳步聲。
郭昊天聞聽,一下子從沙發里彈坐起來,從未有過的急切讓他轉頭看向門口。
身材矮小,六十有八的郭昊天一頭銀髮,霎時變得精神矍鑠,鷹眼銳利。
門開,進來一個黑衣人,目不斜視,疾步上前,對着郭昊天抱拳頷首,沙啞着聲音回稟道:
“董事長,屬下探明,第二次試煉已經結束……”
“勛兒怎樣?”
郭昊天猛然打斷,只問重點。
黑衣人一個哆嗦,聲音略顯顫抖,道:“郭公子,郭公子……”
這時,除了遠處的兩個“休閑男”,其餘人悄然圍攏過來。不知什麼時候,郭應虎“死而復生”,比其他人更為迫切地撲到黑衣人跟前,厲聲道:“快說,郭勛怎麼了?”
“公子,公子死了!”
好像死得是自己兒子,黑衣人受不了晴天霹靂,率先癱軟下去。還沒癱軟利索,就被一股強悍氣息蠻橫拖住,晃晃悠悠,極不情願地浮起,被迫與郭昊天對視。
此時的郭昊天煞氣盈面,周身激蕩殘暴氣息,兇狠地盯着黑衣人的嘴巴,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
“說,究竟怎麼回事?”
黑衣人略顯結巴地說道:“二次試煉進去49人,出來了38人,其餘人生死不明,郭公子出來了,但是,但是已經沒有氣息了!還有一個人……”
郭昊天再次打斷,一字一頓道:
“我,讓,你,說,重,點。”
隨着郭昊天目赤欲裂,一字一頓,黑衣人眼角、鼻孔、嘴角開始出血,內臟絞擰破碎,股股濃血湧進口腔,說話含混不清。只聽得郭昊天“啪”的一掌拍桌,黑衣人身體陡然爆裂,支離破碎的血肉四散飛濺。
“郝大凱,老夫和你沒完!”
郭昊天身後一隻猛虎虛影豁然浮現,仰天嘶吼,聲震夜空。
……
異能學院後山的地下密室里,明亮的聚光燈下,一個矇著白布的高案之上,郭勛的無頭屍身被透明氣罩包裹,靜靜地仰躺着。
屍身脖頸端口上方,咫尺之內,懸浮一個透明的氣泡狀圓球,裏面是被周澤天擊碎的頭顱碎骨和紅白血肉。
此刻,這些血肉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正在組合成型,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液,已經分離開來,伴隨着塊塊顱骨的拼接成功,腦漿和血液緩緩充斥其間,微微蠕動,彷彿活了過來。
案首,郝大凱汗流浹背,腳下的地毯都被汗水洇濕一片。
餃餡一樣的骨肉雜碎,重新復原拼接,不是一件易事。學院之內,能憑一己之力完成,絕不上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