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一夜就跪在這裏，當年是父母，現在是鄉親。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他親眼看着李叔的生命消逝在他眼前。他不知道此時他在做什麼，他只是想，這麼做。

落塵，住手。空染的一句將他拉回現實，他隨身的那把匕首已經刺入，再深一點，就要觸碰到脈搏。他無力的垂下手臂，鮮血流出。他的身體重力前傾，身體與精神的巨大壓力壓垮了他，昏迷了。

空染在他倒地之前將他接住，小心的放在地上。當他醒來，他和空染已經在森林裏。無言，他不知道接下來他應該怎麼活下去，他為什麼還要活下去。

空染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你想報仇嗎？”

聽到報仇這兩個字，落塵的眼裏似乎有了一絲亮光。

屠村者，大概是淵毒宗的人。

淵毒宗，在哪兒？李叔他們，為什麼？

不知道，但我知道，僅憑我們，不足以復仇。

落塵一言不發，他知道，落塵的心恐怕已經死了，因此，他必須給他一個活下去的動力。

事實上，我和你，有相同的遭遇。我的妻兒，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落塵轉頭，看着他。

當年，淵毒宗看上我的巫醫術，想要我加入他們。然而，我那時已有家室，因此我不想和他們扯上任何關係。但是，他們竟然把手伸向了我的妻子，兒子。

他們被淵毒宗的人殺害，事後卻以殺死我妻兒兇手的信息為條件，要我加入淵毒宗。當初我自以為為他們復仇了，結果那只是幾隻替罪羔羊。

我把我的生死仇人當做恩人，兢兢業業。若不是我無意間發現端倪，追查出當年的真相，只怕這一生都要認賊作父。

後來我靠毒殺了他們數名長老，數十執事，以及數不清的宗門弟子。但我自己也身受重傷，在逃亡過程中本打算投海自盡，沒想到被救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人就抱住了他。也許是同命相憐的兩個人被眷顧，此時他們都為親人的逝去而無比痛苦着。

其實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生出一股親切感，因為你的睡顏，真的和我兒子當初一模一樣。如果他長大了，應該就是同你這般模樣吧。他輕輕的撫摸着他的頭，就像一個父親在安慰傷心的孩子一樣。

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親傳弟子，從今往後叫我師傅。我也會把我畢生所學教給你，讓你有復仇的能力。

我願意，落塵毫不猶豫，直接就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並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師傅。好，從今往後，我是你師傅，也是你父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此時的落塵的眼眶也有些濕，但他不想哭出來。但仍然激動的有些顫抖。他又有家人了，他又有家了。

這一晚，他還是睡著了，他實在他累了，即使剛醒來，也還是忍不住睡著了。他做了很多惡夢，但同時，也交雜着些許的美夢。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他接下來要面對的還遠不止這些，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才是真正的惡魔。

同時他也不知道的是，將要等待着他的，會是無盡的痛苦，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