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秦霧年回來只待了兩天,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他又坐飛機回片場了。

睡眠不足、再加上晝夜顛倒,宋澄總算是知道秦霧年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臭了,還真不是性格使然,實在是生活所迫。

直觀的體會到他有多忙以後,宋澄就盡量的不讓自己去打擾他,但他不打擾秦霧年,秦霧年卻經常打擾宋澄。

一天三問,吃了嗎?吃了嗎?吃了嗎?

還有想起來了嗎?想起來了嗎?想起來了嗎?

……

宋澄不堪其擾,委婉的提醒了好幾回,但秦霧年就跟沒聽出來他的暗示一樣,還是一天三遍的問。

問的那麼頻繁,宋澄一開始還以為他很希望自己能快點恢復記憶,但要是真的得知宋澄想起了什麼,秦霧年又會緊張起來,連隔着信號的聲音都遮掩不了他的情緒。

也不知道是宋澄的潛意識被煩的不行了,還是他鍥而不捨的詢問真的起了作用,陸陸續續的,宋澄又想起來了好多事。

都是碎片式的,而且都是高中以後的事情。

有上高中時期,有大學時期,也有零星的服役時期。

想起來的越多,宋澄就越知道,自己那本日記,真的跟自己本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日記的主角出身貧寒,連學都沒怎麼上,而他上的是私立高中,每個周末都有司機來接。

日記的主角走街串巷,對人生的態度是有一天混一天,而他上完學校的課還要上家裏的課,音樂、藝術、歷史、思維,他的監護人不需要他精通這些,但要求他必須能夠做到一知半解,他的時間被這些課程佔據,別說出去走街串巷了,他就是想離開家門一步,都難於登天。

日記的主角對喜歡的人是一見鍾情,一眼看中,就再也變不了了。而在想起更多的細節以後,宋澄才隱隱約約發現,他對秦霧年的感覺,一開始是被吸引,覺得這個人跟別人都不一樣,後來發現他的性格只是表面惡劣,內心還是很好的,他就更想跟秦霧年親近了。

至於什麼時候這份親近轉變成了喜歡,宋澄還沒想起來。

再一次翻開那本莫名其妙的日記,把寥寥幾頁的內容又重新看了一遍,宋澄默默的想。

非要說的話,他跟主角之間唯一相似的地方……應該就是他們都很膽小了。

主角怕男人發現他不堪的過去,最終嫌棄他,所以裝出了一個乖巧的形象,雖然他裝的不錯,但其實他的心從沒安定下來過,每天都很害怕會被戳穿。

在宋澄想起來的那些記憶里,他的心情也是類似的。

但他害怕的不是被戳穿,他害怕的,是被發現。

每周固定跟秦霧年出去玩一次,每次他都要提前想好理由,把手機關掉,手錶摘下來,再換上他自己買的衣服,避過所有認識他的人,然後偷偷的跑出去,站在他跟秦霧年第一次見面的那個街角,等着秦霧年來找他。

他們去過很多地方,新開的餐廳,快要閉館的海洋館,還有私密性超強的獨立影院。他只花現金,從不靠近離自己家近的地方,也不去那些出名的奢華級商業中心,因為在那碰到認識的人概率太高了。

而不管去哪,秦霧年都很遷就他,好在宋澄在經過最初的刺激以後,就不去這些人特別多的地方了,多數時候,他們還是在秦霧年的那間公寓裏待着。

但就算再小心,這個城市就這麼大,怎麼可能每一次都風平浪靜呢,某一天的時候,宋澄就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對方是跟他們家有生意往來的世交,只見過他一次,但因為他在他們的生活圈裏比較「有名」,所以只見一次,他就把他記下來了。

被認出來的時候,宋澄心臟差點停跳,那種恐慌的感覺,好像對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一指頭就能碾死他的怪獸。

因為實在是太害怕,怕的都要死了,以至於到了現在,宋澄想起那一天的時候,還是能感受到那種殘留的心情。

膽小有個近義詞,叫懦弱,宋澄很不想承認那個記憶中的人是自己,但他承認不承認的,好像也沒有區別。

往常想起什麼,宋澄會直接告訴秦霧年,但今天,他猶豫了一會兒,畢竟這段記憶實在是不光彩。

他覺得這段記憶挺丟人的,但是秦霧年聽完以後,言辭十分激動。

「那時候你才十幾歲,你能懂什麼?十幾歲的孩子遇到事情以後害怕不是很正常的嗎?沒人生下來就勇武過人,不知道害怕的,都是腦里缺根線的笨蛋!」

說完以後,他又突兀的沉默下來,宋澄聽着手機里淺淺的呼吸聲,他站在窗邊,看着外麵粉橘色的晚霞染紅了半邊的天空。

眨了眨眼,他說道:「其實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已經不那樣了。」

過了好一會兒,秦霧年才悶悶的嗯了一聲。

他沒問宋澄到底害怕什麼,宋澄也沒問他是不是知道一些情況,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說出口。

掛了電話,宋澄輕輕摩挲着手機的側面,他感覺,比起他來說,秦霧年好像更受這些過去記憶的影響。

正出神着,手機的屏幕又亮了,是個不認識的號碼,宋澄接起來,還沒說話,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宋司岳:「……是我。」

宋澄頓了頓,他開口道:「嗯,有事嗎?」

宋司岳有些躑躅,他早就不知道該怎麼和宋澄相處了。

「這邊的生意談完了,我該回去了。」

等了等,沒聽到宋澄說話,宋司岳抿了抿唇,繼續說道:「今天晚上的飛機。」

宋澄:「一路平安。」

宋司岳知道宋澄應該不會再想見他,也不可能來給他送行,但真的聽到以後,他還是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敢沉默太長時間,他怕宋澄會掛斷電話。

「我給你寄了一個東西,你……記得收好。」

宋澄皺起眉,他想說自己什麼都不要,但還沒等他開口,宋司岳問他:「你跟秦霧年,你們兩個是認真的嗎?」

宋澄一頓,他點點頭:「是。」

感覺這個字不夠充分,宋澄還補充了一句:「我們以後會結婚的。」

宋澄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又那麼篤定,彷彿這不是還沒發生的事,而是一定的未來,宋司岳作為活了五十多年的人,他當然不會像宋澄這樣如此的篤定,對於他們兩人,他了解的太少了。

但不管未來到底能不能成,宋澄既然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至少,這說明他跟秦霧年的感情很好,在這一刻,他們是相愛且幸福的。

宋司岳低聲說:「那就好。」

「那就好。」

一遍比一遍低的重複語,聽起來好像很卑微,但此刻並沒有第三個人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宋司岳不覺得自己可憐,宋澄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值得人心疼的地方。

不是弱者就必須遭到同情,但做錯的人,一定會遭到報應。

……

第二天早上,宋澄就收到了宋司岳說的東西,是一份公證過的遺囑,上面寫了,以後宋司岳的所有資產,都百分百由宋澄繼承。

宋司岳奮鬥了那麼多年,他的財產雖說比不上秦家,也比不上沈家,但對幾個月前存款還只有二十來萬的宋澄來說,也是一筆天文數字了。要是換了別人,這會兒怕是能樂瘋了,然而宋澄看了一會兒下面的公證時間,然後就把這份遺囑收起來了。

有些人的行為真的很奇怪。

在他需要關心的時候,他看不到人影,而在他不需要關心的時候,他又開始竭力的證明自己了。

可就算付出了一切,把能給的全都給他又怎麼樣。

他早就不需要了啊。

*

宋澄根本沒把遺囑放在心上,惆悵的離開的宋司岳,也很快就被他毫不在乎的忘掉了。

此時的他,還在為了學會開車而奮鬥。

有個好腦子,宋澄學什麼都快,但開車是個例外,宋澄只要坐在駕駛位上,手腳就忍不住的僵硬,別人都是把車開起來以後才手忙腳亂,而他是還坐着的時候,就已經冷汗連連。

韓琮洲看他這副模樣,都忍不住的替他擔心,這樣真的能開車嗎?就算僥倖的把駕駛證拿到手,上了路,也是馬路殺手之一吧。

韓琮洲:「要不你先歇一歇……」

車都沒發動,也不知道他說的歇一歇到底是歇什麼。

宋澄握着方向盤,深呼吸了兩遍,然後堅定的搖頭:「不用,我能行。」

韓琮洲:「……你確定?」

宋澄突然大喊:「我肯定能行!」

韓琮洲:「……」

你這看起來真的不像行的樣子。

其實韓琮洲說的沒錯,宋澄就是不行,如果說回憶里的害怕,是摻了水、經過稀釋的,那他現在感受到的這種心跳加速、臉白心慌的感覺,就是原汁原味的。

極度的恐懼會引發人體的各種問題,哪怕沒引發問題,無法冷靜的大腦也會做出錯誤的判定。如果一直保持着這種狀態,宋澄最好還是別開車了,不然他會給自己和別人都帶來危險。

宋澄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不想認輸。

因為害怕,就一直龜縮,因為不敢,就永遠待在安全線內,用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的偷跑出去來粉飾太平,尋求刺激,好像是能讓自己感受好一些,可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到十二點,那個大膽又恣意的人,又會變回那個可憐的膽小鬼。

他痛恨被害怕這種情緒牽着鼻子走的自己,別的事情他都能退讓,但只有這件事,他絕對不要認輸。

他絕不要再被恐懼打敗了,絕不。

手指微微顫,宋澄咬着下唇,按照韓琮洲教他的步驟,一步步的、緩慢的動作,終於,引擎開始工作,感受到汽車開始輕微的震動,宋澄還呆了呆。

韓琮洲一直默默的看着他,沒敢出聲打擾,到了這時候,他才笑了一下:「不錯,現在踩油門試試?」

宋澄看着前方,他的手還緊緊握着方向盤,聞言,他也不敢置信的笑了笑,閉上嘴,他扭過頭,看向韓琮洲:「等等,我先歇一歇,有點累。」

韓琮洲:「……」

能克服第一步,後面就好操作很多了,雖然宋澄心裏還是很慌,但最起碼他不會再冒冷汗了。

宋澄的車技,一半是韓琮洲教的,另一半就是秦霧年教的。

自從得知韓琮洲在教宋澄開車,秦霧年就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非要兩頭跑,哪怕他忙的連睡覺時間都沒有了,也要定時帶着宋澄去練習。

又一次把會考的那些項目練完,宋澄已經能做到絲毫不出錯了,只要他考試的時候也是這個狀態,那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拿到自己的駕駛證了。

照舊,慢慢的把車停下,在輪胎停止轉動的那一刻,宋澄的魂兒好像也回來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過頭,秦霧年迎着他的視線,立刻比起一個大拇指。

「非常棒!」

宋澄笑起來:「還是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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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沙雕失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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