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12歲（完）

……但是，必須費心思去處理的，不僅僅只有這一次的狀況。

小奇犽暫且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以後，漸漸發現了更多的棘手的問題。

相比較於另一個奇犽，莉莉婭對他的態度格外的寬容和體貼，對他說話也會特地放緩聲音，目光也更多地停留在他身上。

但是無論如何，莉莉婭總是在他面前表現出一種難以抹除的距離感。

——

小奇犽等了很久，才等到另一個奇犽暫且離開的空隙。

他抓住了機會，詢問莉莉婭：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對她充滿了好奇。

「嗯……打遊戲？」莉莉婭眨眨眼睛，邊思考着邊回答。

奇犽確實偶爾會用遊戲消磨時光，他對這個答案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哦」了一聲，沉默片刻，又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很少有人抵擋得住能夠預知未來的誘惑。

「兩三年前吧，」莉莉婭又答道，「那時候奇犽才十七，然後我陪你過了十八歲生日。」

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不錯的故事，奇犽沒什麼表情，假裝着冷淡和不在意地又問道：

「你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莉莉婭一下就哽住了。

她一直覺得奇犽是被自己騙了感情……她要怎麼告訴十二歲的奇犽，她把他認成了女孩子，完全沒有道德底線和原則地對他進行了一番舔狗行為？

太丟臉了吧。

她陷入了糾結，而小奇犽又問道：「那個傢伙為什麼會跟着你？」

他指了指馬莉提斯，甚至都不願意叫一聲她的名字。

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如果要回答這個，莉莉婭就必須先和十二歲的奇犽先解釋什麼叫念，再解釋他的弟弟亞路嘉的能力……還要解釋自己家人的反對……

想想就頭痛，解釋不清。

莉莉婭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開甜品店的這一年來她應付了太多小孩子，在小奇犽面前也形成了條件反射。

她用格外溫柔而大姐姐的語氣對他道：

「你的問題好多呀，但是我沒辦法一下子全回答上來……嗯，我們會盡量幫你找到回去的辦法的，到時候你親身經歷一下，就知道啦。」

回去。

小奇犽還沒有動過「回去」的念頭。

他們其實討論過這件事，鑒於成年奇犽的腦子裏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穿越到未來的記憶，他們推測十二歲的奇犽或許是從平行空間穿越來的，所以不會影響這裏的奇犽。

理論上來說，小奇犽是可以在這裏一直待到天荒地老的，他完全可以和另一個奇犽共存。

「我才不回去呢，」小奇犽道，「待在這裏，我就能永遠擺脫我們家那群人了。」

這裏的揍敵客是這裏的奇犽的家人，不是他的。

他永遠離開了他家的那群變態，這是多大一件好事。

他自由了。

傻子才想回去呢。

呆在這裏唯一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這裏有兩個奇犽，莉莉婭則只有一個。

他們兩個只有一個能和她在一起。

尚且年幼的小奇犽，在情感問題上的思考方式還是過於簡單，更別提這時候他才從揍敵客離家出走，對待前進路上礙事的對象只能想到一種處理方式。

「……反正我和那傢伙是同一個人吧。」他勾起了一個笑容，而眼神又與唇邊上揚的弧度不同，十分冷漠，潛藏殺機，「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只要把他殺了，讓我替代他，不就可以了嗎？」

相比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回去的契機，這個做法顯然更簡單。

「唔，開玩笑的，」說完以後，他又笑着補充了一句，故作輕鬆地道，「我暫時不會這麼做的。」

——因為暫時還打不過。

……

莉莉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犽，邪氣凜然。

他在她面前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狀態。

他一直是彆扭又溫柔的，偶爾會對着糜稽和伊爾迷亮爪子，但也從來不會提及這種危險話題。

莉莉婭幾乎都要以為奇犽一直都是這樣親切的存在了，直到這個尚且年幼的奇犽笑嘻嘻地和她談起殺掉另一個自己的計劃……她就這麼看着他，沉默了半天，意識到他不僅僅只是縮小版的奇犽。

他是尚未長大的、還不成熟，也不穩定的奇犽。

莉莉婭和人相處的原則一直是盡量不要去干預別人的決定，但是這時候，她卻忍不住和他嚴肅地道：

「不可以。」

奇犽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莉莉婭繼續道：

「你會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經歷，就算遇上了時空穿梭這種意外，你也不能隨便霸佔、取代別的「奇犽」的人生。就算你們是同一個人，但是在我這裏，我認識的奇犽，就是所有時空裏、唯一的、我最愛的奇犽。」

「我是因為我的奇犽才會喜歡你，對你好。如果你要對他做過分的事情，我就會討厭你；如果你要傷害他，我一定不會讓你成功做到這一點。」

……這是什麼意思？

小奇犽不能理解莉莉婭的話語。

「我們不就是同一個人嗎？」他問道。

「你會讀故事書嗎？」莉莉婭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玫瑰花的故事？」

這和玫瑰花又有什麼關係？亂七八糟的，奇犽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有一個故事，」莉莉婭溫聲和他道，「是一個小男孩種下了一朵玫瑰。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的世界只有那一朵玫瑰。」

後來他離開了玫瑰，出門去旅行，他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其他的玫瑰，可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玫瑰加起來，都比不上他自己的那一朵。因為她是他親手澆灌的，是他放在罩子裏，用屏風保護起來的。

「奇犽對我來說也是這樣……這個世界上，在不同的時空裏，可能會有很多不同的奇犽，但是我的奇犽對我來說是最特別的，我永遠只會喜歡他一個，誰都無法取代。」

——

或許是因為願望的迫切……莉莉婭在說完那段話以後不久，客廳里出現了一個黑洞。

由她的念能力形成的黑洞。

莉莉婭意識到，或許這個迷路的十二歲的奇犽，就是在她想要見到從前的奇犽的願望里誕生的。

而現在她意識到她最愛的永遠是身邊的這個世界的奇犽，面前這個走錯路的孩子就應該回到原本屬於他的那個故事裏去了。

「……你要回去嗎？」儘管內心是希望他離開的，但是莉莉婭還是選擇了詢問他的意見，「你的世界裏也會有屬於你自己的那朵玫瑰。你沒有必要去取代別人。」

無論是哪裏的奇犽，莉莉婭都相信，他會有他自己的那條精彩的道路。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說出要取代別人的這種話……但那可能只是一時沒有想清楚吧。

他應該自己走自己的路。

她用平靜的目光看着他，沒有催促也沒有希冀，她等待着他做決定。

最後，在莉莉婭的注視下，小奇犽邁出了步伐，轉身抱起了自己來時帶着的那塊滑板。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嘟囔着對她道，「不過聽起來你挺喜歡那傢伙的……」

奇犽還不能體會為了感情不願意撒手是什麼感覺，他目前還只是對莉莉婭有一點興趣，而她卻講了一堆掃興的話……說實話，他有點不高興，也有點不甘心。

他還是不能理解她所說的獨一無二的存在是什麼意思，他覺得她應該也要喜歡自己才對。

但是她說的有一點沒錯。

他確實不需要去過別人的人生，儘管那個人是「未來的自己」。

他會有自己的路，討厭的家人也好，生下來就必須背負的命運也罷，奇犽都會自己去反抗，而不是真的躲在這裏坐享其成……雖然他有那麼片刻功夫想過要不要偷懶走捷徑，但是現在想想果然還是算了。

奇犽踏進了時空通道里，臨走以前，他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莉莉婭。

她還是那樣，大大的眼睛，耶比小兔一樣的外表，獃獃的氣質。

……果然還是好可愛。就算說了那麼多他聽不懂的話。

但是她真的很喜歡「自己」。

他未來，就會像這裏的奇犽一樣，遇到像她這樣的存在嗎？

好想快點長大到她所說的，他們相遇的十七歲。

滑板落地，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奇犽穿過黑洞，回到屬於自己世界的枯枯戮山，推開黃泉之門。

這回是真的踏上了離開揍敵客、去成長冒險的道路。

他找到了網咖，按照自己最初的逃家后的計劃，登上獵人協會的網站，查看考試報名時間信息。

掐指一算，還有好多天呢，他完全可以先在外面多玩一會兒。

接下來要去哪裏消磨時光？

奇犽對着屏幕發獃半晌，隨後想起來什麼，打開網頁搜索起某個門牌號。

……

一天以後，他抱着滑板，坐在門牌上寫着「貝爾納」的兩棟小別墅大門外，扭頭對着背着書包、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打了個招呼：

「嗨。」

剛剛放學回家的女孩嚇了一跳，但還是走上前來，關切地問道：

「嗨？你為什麼要坐在這裏，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我被家人趕走了，沒有地方去，」奇犽熟練地再次背誦了一遍自己的謊言，「你看起來是個好人，你能收留我嗎？」

這次，沒有另一個奇犽的存在，女孩眨着眼睛想了想，朝他笑道：

「我先陪你去警察局問問吧……如果你真的沒地方去，我可以暫時收留你。」

這才對。

奇犽也笑了起來。

這才是他所設想的，莉莉婭面對求助時，應該有的反應。

……然後，她朝他伸出了手。

奇犽猶豫片刻，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女孩就這麼牽着他開始往前走，奇犽在她身後悄悄抬眼望過去，突然好像有點明白獨一無二的玫瑰花是什麼意思了。

——面前這個女孩，是他的莉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