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授戒

“叮鈴鈴鈴鈴……”

平平無奇的一個周五下午，錦育中學的放學鈴響了，學生們陸陸續續地結伴走出校門，秋風寂寥，卻蓋不住這所學校放學隊伍的青春洋溢，學生們大都穿着光鮮的衣裝，校門口整齊地排列着來接孩子的豪車，襯托着這間私立學校在當地尊崇的貴族身份。人人都是三兩作伴，只有葉瀾雨夾在人群中，垂頭搭腦地獨自一個人走出了校門，校門口有雞蛋餅和炸串的香味飄來。

葉瀾雨顯得百無聊賴，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因為今天是期中考試放榜的日子，這樣子的日子不是節日，但是一個會讓人感受到些許壓力的日子。

雖然教育局命令禁止學校張貼成績排行榜，但是班主任還是會在班內口頭通報各位同學的成績排名，后20名默認不報。全班50來號人，葉瀾雨一直在中游晃蕩，不至於吊車尾，但是也絕對算不上名列前茅，成績永遠穩定在20名左右，所以每次報到他的名次的時候都快結束了。

又像是被命運之神的手扼得死死的，他就該待在這個位置，不管是在成績單上，還是在這段大家一起共同度過的人生里。

“喬西，明天下午一塊打球，別忘了哈。”是孔陽陽的聲音，他嘴裏叫喬西的那個人，是總考第一名的“高材生”，老師眼裏的乖寶寶，今天早上班主任報考試成績的時候又說了，喬西這次，高出平均分50分，他自己問牛頓要了一個槓桿，翹起了全班全班的平均分。

“他不去，喬西跟我約了明天下午要去看漫展！”葉瀾雨回頭，人群中是楚新月高挑的身影和白皙勻稱的雙腿，楚新月穿着一雙暗紅色的高跟長靴，比喬西矮了半個頭，她兩眼亮晶晶地笑望着喬西，喬西點點頭表示默認。

“靠！喬西你有異性沒人性啊，周六不是咱們籃球社例行課外訓練時間！”孔陽陽不忿地朝喬西所在的方向低吼，雖然周末的活動大家都會因為各自的事情告假，但喬西作為籃球隊主力，周六下午的訓練很少缺席的。喬西沒有看他，朝楚新月揮揮手，自家司機打開車門已經侯在那了，喬西鑽進車裏，奔馳S600車門隨即被司機帶上了。

“楚新月，去漫展帶上我啊，我可是二次元老司機！”

楚新月回過頭，正見到葉瀾雨一臉狗腿的嬉笑表情，向她揮着手。

“早都停售啦，下次幫你買哈。”楚新月說完便朝着自家車子走去。

漫展的票都是要提前購買的，開展前一天就基本停售了。

本來就是楚新月和喬西兩個人的約會，還是楚新月主動邀約的，果然漂亮妹妹都喜歡喬西這樣德智體帥全面發展的帥哥啊。喬西人真的很不錯，在同學當中評價很高，不僅僅因為成績總是遙遙領先，也因為待人接物表現出來的教養和氣質，使他成了老師們的愛徒和同學眼中的偶像人物。

葉瀾雨心緒難明，走路都在神遊萬里，一不留神差點一頭撞上面前一個衣衫破爛的老人，趕緊剎住腳一步後退。

“小夥子！”面前是個老乞丐，正朝葉瀾雨擠出一臉憨厚的笑，看起來憨得有點傻。

“你幹什麼！”葉瀾雨又後退一步，伸手去套褲兜里的零錢，摸出兩個一塊的硬幣放到老乞丐伸出的手裏，繞過老乞丐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小夥子，來看看我的攤位吧，有很多實惠的小玩意。”市政府前不久剛剛放消息，說小商販們可以恢復擺攤經營了，於是有很多賣小吃和小玩具的攤販會來學校周圍擺攤，

趁着學校放學這一會的人流量做一會生意。有些小攤上賣盜版的手辦，大部分都是丑不拉幾的，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好看的，葉瀾雨就在小攤上買過兩個李白玄策的人物手辦。

老乞丐說著就要上來拽葉瀾雨，葉瀾雨又後退一步，拗不過他，舉雙手投降，現在周圍圍了一圈等孩子放學的家長，葉瀾雨決定等會找到機會就開溜。“我自己會走！”老乞丐微笑點頭，在前面引路，葉瀾雨跟在後面走，好像真的是個做了壞事被老師逮到帶去辦公室的倒霉蛋。

沒走兩步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攤，攤位搭在一輛電動三輪車上，琳琳琅琅地東西還挺多，有看起來很舊的雜誌，有瑞士軍刀大小的刀劍模型，也有一個很精美的妲己智能機械人，，就是一個穿着粉白皮衣，站在白色底座上的小妲己，葉瀾雨在班上見過，有同學帶過這樣的機械人來學校，據說可以在打遊戲的時候給你加油助威，一個機械人賣200多，對於高中生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可以連喝一個月奶茶，也可以在周六日請心儀的女孩子去吃一頓火鍋。

“看看，買點什麼，老頭子做點小本生意。”葉瀾雨從攤位上移開目光，抬頭打量老人，樸素的藍色織衣外套、軍綠的褲子和解放鞋，老人雖然穿得破了點，但顯然不是乞丐，只是一個不修邊幅的小商販。

“這個”，葉瀾雨指向一早看好的妲己機械人，既然被老頭堵在這了，就做做樣子跟他討價還價一下，一會周圍人少了就找個借口開溜。

“100塊一件。”老人笑眯眯地看着葉瀾雨。臉上寫着“很划算吧，心動就快買吧。”的表情。

“拿給我看看，好不好使。”葉瀾雨對這個連包裝殼都沒有的機械人頗沒有信心。比市場價便宜那麼多，多半又是山寨的，能不能連上遊戲還另說呢。

“不行的，這個只有買了，才能給你，這是一次性的。”老人連忙揮手解釋。

一次性的？什麼鬼?我買的是語音機械人，又不是充氣娃娃，再說充氣娃娃也不可能是一次性的啊？這什麼跟什麼啊。葉瀾雨頓覺無聊，轉頭就準備走。

“誒誒欸。”老人似乎急了，伸出一張臟手又打算攔住葉瀾雨去路。

煩死了，煩死了，楚新月和喬西約會漫展，他們這一路肯定會很愉快吧？也許他們會牽着手，和各路貌美帥氣的coser合影，相片里他們那麼登對，畢竟他們早就是學校里公認最般配的一對，也許他倆早就在一起了。越想越煩，葉瀾雨正待發作，忽然發現，老人拿了一枚戒指舉到葉瀾雨面前。

“買機械人的話，這個戒指也送給你。”老人似乎很着急，生怕葉瀾雨跑了，拿戒指在他面前晃着。戒指外觀很精美，但看不出是什麼材質。葉瀾雨不經意地瞥到攤位底下壓着的白布上，寫着一句話，“給孫女湊學費，幫幫忙吧”，停下了腳步看向老人，老人的眼中混合著焦急、期待、還有一點點的不甘心。是對生活的不甘心，還是對命運的不甘心呢?不甘心只能推個小車賣些廉價的小玩具，連孫女的學費都湊不齊，不甘心沒辦法給自己愛的人好的物質條件，所以即使是每天只能來學校門口趕一趟賺不了多少的小生意也不放過，說到底也是不肯對生活低頭的苦命人啊……那就幫幫他吧，就當捐是給某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孩的學費吧，順便給自己的姻緣積點功德，總比專門去寺廟裏捐錢划算。葉瀾雨這麼想着，低頭開始掏錢包。

翻出幾張零碎的鈔票，再加上兜里幾個硬幣，湊夠了100，葉瀾雨遞給老人，老人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老人將妲己機械人裝進一個膠袋裡，然後把那枚搭配送的戒指遞到葉瀾雨手裏。

“行，那我走了。”葉瀾雨結果膠袋，又看了一眼攤位底下的那行字，對着老人點了點頭，老人背着手向他微笑致意。

花菜，五花肉，翻炒……

再拿出冰箱裏的奧爾良凍雞翅放微波爐加熱……

葉瀾雨似乎頗為熟練，自從半年前父親加入了一項政府安排的支援非洲的工作后，這種一個人的生活就逐漸成為習慣了……

“寶貝，媽媽有件事想跟你說，”出發前一天晚上，媽媽對葉瀾雨說，扭捏的樣子足像個要私奔的少女，在跟丫鬟交代善後事宜，“你爸爸昨天不是說了嘛，單位安排他去非洲做支援工作，我不放心他，想跟他一起去。”葉瀾雨放下寫作業的筆，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沒事的，媽你去吧，我已經長大了，我能照顧好自己。”葉瀾雨努力從無所謂的臉上，擠出微笑懂事的表情，“爸爸一個人去非洲，有你陪着他我也放心些。”說完這話全身的手背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想自己真夠肉麻的。

葉媽媽沒想到，兒子這一關過的如此輕鬆，頓感欣慰，覺得多年的培養果然沒有白費，於是拍板承諾，每個月會按時給葉瀾雨打兩千塊生活費。

其實這樣也不錯，青春期的孩子，總是會覺得和父母相處很麻煩，突然要被放飛獨自生活，對於葉瀾雨來說是一件比得上，和楚新月一起吃火鍋的快事。

一條消息彈了進來，葉瀾雨收回思緒，點亮了手機屏幕。

“我們多買到一張漫展的票，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早上10點出發去上海。”來信人是楚新月。

“不了吧，你們兩個去，我當電燈泡多不好。”不行，不能這麼回。

“行啊，果然咱們三黑小隊，還沒忘了我哈。”太不矜持了。

“好耶！那真是太感謝了，正巧我也想出去散散心，那明天見咯。”不卑不亢，禮貌周到，葉瀾雨點擊了發送。

“那明早咱們高鐵站見，買10點05分那一班的車票。”

葉瀾雨回了個“好”，立馬把手機應用切到飛豬旅行，開始查10點05分去上海的高鐵票。余票還有20多張，葉瀾雨選了個靠走道的座位，完成付款。

收拾完碗筷后，葉瀾雨回到卧室，裝着妲己機械人的膠袋還安安靜靜地躺在書桌上。

葉瀾雨拆開包裝盒，取出了妲己機械人，連上電源，然後打開王者榮耀。

小妲己應該會提醒會紅藍buff的刷新時間吧，最好還能提醒對面技能cd啥的？

葉瀾雨有點期待這個路邊買的便宜貨，至少能發揮一下它的用處。

但顯然這個期待是多餘的，機械人除了能通電，沒有任何反應。

“藍牙選項里，根本找不到這個機械人？感情這機械人是那老頭不知道從哪撿來的，我靠！”

葉瀾雨癱倒在床上，雙眼無神的望着天花板，開始盤算這次失敗的購物讓自己損失了幾天的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