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真與幻
姜碩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堅持着做完五十個引體向上和握力的了,只記得下課之後渾身上下酸痛到幾乎無法挪動的那種滋味。
卡德洛夫沉着臉盯了他很久,最終嘆了口氣對不斷按揉着胳膊和腿肚子的姜碩說道:“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姜碩微怔,眼神微閃,撐着疲憊酸痛的身軀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穿過石磚砌成,古樸厚重的走廊,兩人來到了辦公室中,因為還在上課時間,辦公室里大多數座位都空着,只有零星幾個教師在備課。他們見卡德洛夫走進來都略有詫異,可誰都沒有多說半個字。
“坐吧。”卡德洛夫一屁股坐在了簡樸的木椅之上,用腳把一個藏在桌下的小凳子勾出來踢到姜碩面前。
姜碩也沒有拒絕,齜牙咧嘴地屈膝坐在了凳子上。
沉默良久,卡德洛煩悶的揉了揉蓬亂的頭髮,不由問道:“今天你也該看到了,鑄造學不適合你,這是個相當耗費力氣的專業,何況你還是白袍,不如去學魔法通論或神學更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呢,力氣是可以鍛煉的,或者說,使身體變得強壯起來本就是我選擇鑄造學的目的,難道這是錯的嗎?”
姜碩絲毫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他鎮定自若的說著:“您應該是被白袍誤導了,我的屬性並不是時空,我可以使用出火系和金系的魔法。”
“什麼?這怎麼可能?”卡德洛夫懷疑地看着他,聲音卻不由地壓低了幾分,“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的朋友們……大概還有奧莉安娜教授。”姜碩略微遲疑,還是說出了實情。
卡德洛夫疑惑的捋着自己的鬍鬚,不自覺揪下一撮來,“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人?”
“……大概?”姜碩聳聳肩,他還有系統呢,這不比沒有屬性的魔力更稀奇?
“你跟我來。”卡德洛夫沉思許久,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像捏一隻小雞仔一樣拎起姜碩向外走去。
出了辦公室的門,他雙腳才落了地,虛浮的跟在卡德洛夫身後向樓上走去。
一層又一層,走的他心力交瘁,恨不得直接倒在地上歇一歇,但卡德洛夫卻連一口粗氣都沒喘,自在的彷彿只是散了個步,羨慕的他牙痒痒。
兩人最終停在了頂樓的一個房間裏,門外還沒撕下去的貼紙昭示出,這裏正是招生考試第二輪的現場。
姜碩頓時有點心虛,他根本沒來過這裏。
卡德洛夫卻旁若無人的推開門,偌大的階梯教室中昏暗沉靜,只有一道微光自沒有拉嚴實的窗帘中流了進來,點點灰塵隨着開門帶進的微風輕輕晃動着。
“來。”
卡德洛夫帶着姜碩徑直走到了講台處,從講台里掏了掏,掏出一個用黃金底座拖着的,巴掌大小的水晶球。
看過不少小說動漫的姜碩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測試他魔力的屬性和強度嗎?果然這才是第二輪考試的內容。
“把手搭在水晶球上,以你能達到的極限注入魔力。”
“……”已經暴露了他沒有參加第二輪考試的事情了嗎?姜碩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上前一步將手搭在了水晶球之上。
隨着意念的流動,魔力被逐漸注入至水晶球中,右上角象徵魔力值的星星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清零。
原來普通的水晶球在接收到魔力之後,散發出無色的潔白光芒,這種光芒不似時空屬性帶着金屬般的無機質的銀灰色,
而是更加平靜,更加柔和。
“真奇怪……”卡德洛夫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姜碩和水晶球,大手不斷揉搓着自己的鬍鬚。
隨着魔力的全部注入,水晶球發出了輕微的嗡鳴之聲。一道微弱的光暈自水晶球上蔓延開來,無色透明,卻莫名可以被感知到。
卡德洛夫停下了折磨自己鬍鬚的手,狐疑地湊近幾分,端詳起了水晶球。
姜碩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湊近了些。
他眼前驟然一花,眼前閃過一些難以名狀的場景。
黑的白的紅的綠的紫的銀的金的……
還有一隻碩大的眼睛,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眼睛,彷彿佔據了一整個世界般的碩大眼睛。
那隻眼睛彷彿穿透了無盡的時空直直看向了姜碩,與此同時,一陣難言的詭異低語在他耳邊響起,分明是古怪難言的奇怪轟鳴,卻莫名在他耳中轉變為一句低語。
找到你了……
“咳咳咳咳!”姜碩猛然跪倒在地,他大喘着氣驟然回神,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隨着大口大口的溫熱液體被咳出,他腦海中竟傳來一陣詭異的風聲,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大腦中穿了個對穿,有風在對流似的。
卡德洛夫被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去扶他起來,就在此時,方才還大放光彩的水晶球嗡鳴聲驟然變的劇烈,奇異的如同彩虹一樣的光斑隨之照亮了整片教室。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卡德洛夫詫異地回頭,旋即神色一凝,一道褐色光幕自他身前蔓延,將兩人整個籠罩在其中。
嘭!
一聲爆裂聲后,照耀教室的光華瞬間黯淡下去,整片教室陷入了昏暗,只有光幕隱隱閃爍。
待卡德洛夫驚疑不定地撤去護盾,低頭看去時,才發現姜碩已經團作一團,失去了意識,白袍之上是大片大片的暗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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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無機質的銀白之中,姜碩茫然沒有目地的向前走着,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存在,就像他沒有手,沒有腳,只是漂浮着的一雙眼,可是卻依舊有無比刺骨的寒風吹拂着他,讓他不斷瑟瑟發抖。
“喂,醒醒。”
一聲輕柔平靜的女聲忽地自他身後響起。
姜碩茫然地轉過身,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條不算寬敞的柏油馬路之上。
他低頭看了看,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微凸的肚腩,普通的印着英文字母的白T恤,一條寬大的大褲衩,還有斷了一邊的人字拖。
他要做什麼來着?
滴滴!滴滴滴!
幾聲急促的喇叭聲響起,他迷茫地轉過頭。那是一輛急速靠近的,落了不少塵土的陳舊麵包車,司機驚恐害怕的臉映入了他眼中。
對了,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