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種
青霞城,望月閣。
蘇池挑着乾柴,一步步地往丹樓走去。
單薄的襯衣早已被汗水沁濕一片,粘糊糊地貼在蘇池身上。
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滑落,吊在眼皮上,蘇池卻不敢騰出手來擦拭。
肩膀已經被磨破了皮,粗糙的扁擔每動一下,都是一次鑽心的痛。
「最後兩捆了,要趕緊送過去才行。」
蘇池在心中這麼安慰自己,想要加快步伐,但酸軟的雙腿像是灌了鉛,想多動一下都難。jj.br>
不遠處就是丹樓,這座四層高的樓宇,無論蘇池看多少次,都會打心底里湧出一抹震撼。
聽做炊事雜役的二胖說,像這樣的丹樓,望月閣還有三座。
蘇池想像不到,這得是花了多少錢,才能有這樣的手筆。
在蘇池進城之前,村裡老村長家那兩層的小木樓,就已經是蘇池心中最大的房子了。
冷風吹過,丹樓檐角掛着的風鈴在風中搖曳,發出悅耳的鈴聲。
滿身的汗水被這冷風一吹,蘇池渾身都傳來一陣酥麻入骨的清爽。
蘇池想了想,緩緩半蹲,讓擔子上的木柴落到地上。
肩頭一瞬間輕得像是羽毛,蘇池閉上眼,貪婪地享受着這片刻的輕鬆。
他從黃路村進城,已經有一年多了。
算算日子,再過幾天就是他十八歲的生辰。
說是生辰,其實就是蘇池被村民們救回來的日子。
老村長說,他是在一片窪地里被村裡打獵的人發現的。
發現他的時候,蘇池嘴唇凍得發紫,呼吸都極為微弱。
但就是這種情況,還沒睜眼的蘇池仍舊在試圖呼喊。
或許就是這刻在骨子裏的求生欲,才讓蘇池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蘇池,對村子裏的每個人都極為感激。
眼看着村子越來越荒涼,蘇池這才決定進城闖蕩。
正巧碰上瞭望月閣要擴建,而丹樓雜役又是個苦差事,實在招不到人。
年紀輕輕的蘇池,這才搖身一變,成瞭望月閣的丹樓雜役。
每天雖然辛苦,但領到白花花的銀子時,蘇池還是打心眼裏高興。
「等我攢夠了錢,一定要讓每個人都住上這麼氣派的房子!」
蘇池看着眼前的丹樓,喃喃道。
但蘇池不知道的是,丹樓不是用來住人的……
「蘇池!你個賤骨頭!爐子的火都快滅了,你竟然還敢在這裏躲懶?!」
皮鞭抽落在青磚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蘇池一個激靈,轉頭就看見監工正惡狠狠地瞪着他!
「我……我就歇了一下。」蘇池嘟囔了一句,暗叫倒霉。
旋即蘇池不敢怠慢,急忙重新挑起擔子,往丹樓走去。
要不然,監工手上的皮鞭抽的可就不是地上的青磚了!
這監工還真是會抓時間,平時賣力幹活的時候看不見他,可一旦稍微歇一下,他就會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真是見了鬼了!
「好吃懶做的賤骨頭!」監工在身後罵了一句,將皮鞭別在腰間,站在原地緊緊地盯着蘇池。
那模樣,擺明了是怕蘇池再躲懶。
蘇池雖然不情願,但也只能忍着肩膀的劇痛,稍稍加快了步伐。
惹惱了監工,吃一鞭子事小,萬一扣錢那可就麻煩了!
蘇池挑着乾柴,繞過丹樓大門,從小路進了偏屋,將擔子上的木柴仔細地堆放好位置,這才騰出空來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
相對寬敞的偏屋,即是堆放柴火的地方,也是不少雜役休息聊天的場所。
此時,偏屋裏就有幾個人正坐在柴火堆上聊天。
一個是負責燒火爐的王二狗,另外幾個蘇池見得不多,只知道他們是負責打掃之類的雜活。
另外還有一個蘇池不認識的女人,不過看模樣是做炊事雜役的。
王二狗有個遠房堂哥,在望月閣當差,平時有不少人想巴結他,就連監工都會給他點面子。
而一向獨來獨往慣了的蘇池,也是王二狗時常調侃找樂子的對象。
看見蘇池,正無聊的王二狗來了精神,呼喝道:
「呦,這不是蘇池嗎?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
「正好,我們幾個口渴了,你去水房搞點熱水來喝喝!」
「在那破爐子邊上坐了好幾個時辰,又累又渴!」
蘇池撇了撇嘴,他可不覺得燒火爐有什麼累的。
燒火爐是個美差,能坐着不說,活還清閑,冬天的時候甚至還能烤火。
最關鍵的,燒火爐拿的工錢更多!
見蘇池沒動,王二狗臉上掛不住了。
要是放在平時也就算了,蘇池雖然年紀最小,但他從小就幫着村裡做農活,實際上力氣可不小!
王二狗雖然長得人高馬大的,但對蘇池也就敢動動嘴皮子,怕真動起手來打不過蘇池,丟臉!
但今天不一樣。
負責拎水的小八他姐姐,今天正好過來探望弟弟,那水靈的模樣,讓王二狗一下就走不動道了。
剛剛聊天的時候,王二狗還拍着胸脯炫耀,丹樓里他說一不二,就連監工都得叫他一聲二狗哥!
現在倒好,蘇池這態度簡直就是把他的臉放在地上摩擦!
王二狗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美人,再說話時,聲音中已經帶了一絲惱怒:
「喂,蘇池!和你說話呢!」
「怎麼?挑個柴還挑啞巴了?!」
蘇池回頭看了一眼反常的王二狗,然後又看了看坐在他邊上的女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蘇池不笨,甚至可以說是聰明,偶爾來村裡歇腳的教書先生,也常誇蘇池腦子靈光。
這情況蘇池一看就明白,現在的王二狗和一隻狒狒沒什麼區別。
「要喝水你們找小八,找我一個挑柴的幹什麼。」
蘇池懶得和王二狗計較,隨意的反駁了一句。
他這一天累的不行,沒那個功夫勁去配合王二狗泡妞。
可蘇池不知道的是,讓王二狗走不動的女人,正是小八他三姐。
小八是家裏的第八個孩子,所以喚作小八,他前面還有七個姐姐。
因為是家裏唯一的男孩,這幾個姐姐都很寵這個弟弟。
見蘇池這麼說話,三姐頓時皺眉,不樂意了:
「什麼叫你是挑柴的,難道你挑柴的就不喝水了?」
「走這幾步路而已!」
「這水又不是專門給誰喝的,你把水打來,大家都有水喝,你自己也有水喝啊。」
蘇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扣你丫的帽子呢?
「不好意思,我現在還真不渴。」
「而且,真照你說的,誰渴了誰打水,那小八也就不用幹活了。」
蘇池是村裏帶大的,憐香惜玉當舔狗那一套,蘇池不懂,也不屑去做。
蘇池只知道,他認識的女人,都是踏實幹活的好姑娘,至少渴了會自己去打水喝!
可三姐聽完,炸毛了!
她本身姿色還算不錯,要不也不會讓王二狗一見就走不動道。
一般三姐讓誰幫忙干點什麼,對方都會痛快的去做,尤其當對方是男人的情況下。
她哪受過這種氣?
三姐騰的一下站起身,伸出手指指着蘇池罵道:
「不是,你怎麼說話的?!」
「看你年紀不大,怎麼這麼小就養了一身懶骨頭?」
「平時你爹娘怎麼教你的?」
王二狗這時急忙附和道:「嘿嘿,這你還真是說中了!」
「這小子是個沒爹媽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