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敲打

在無人看見的角度，西澤爾背負的右手拳心已經被他攥出了青紫色的痕迹，全身也已經被細密的汗珠所濕透。

他癱坐在囚籠陰暗的角落內，忍不住開心地笑了出來。

尋死？西澤爾從未考慮過這個選項。

生而為奴，他可是很努力，很努力，才活了下來，活到了現在。

“沒有誰能夠輕易取走我的性命，即便是神明，也不行。”

西澤爾默念着，堅定且絕決。

用不了幾天，巨劍戰士的家族將會到來，如果能夠再從復仇之翼這裏獲得些許獎勵，或許能夠增加他活下來的可能。

如預料的一般，擊殺黑色光芒標記的弗里曼，果然能夠獲得新的復仇獎勵。

而且這份獎勵似乎對於解決目前的困境大有助益。就在剛剛，他已經嘗試了一回。

【復仇獎勵】：擊殺管理員弗里曼，完成復仇，獲得能力——蠱惑人心。

【蠱惑人心】：能夠輕易地取得他人的信任，有時是比殺戮更為可怕的力量。

在蠱惑人心的加持下，他的言語將更加有煽動力，更加容易獲得聆聽者的信任。

正是憑藉著新獲得的能力，他成功地說服了馬達夫接受平等友好的建議。

只是如今已經沒有了黑色光芒標記的目標，這樣他有些茫然。

黑色光芒出現的機制是什麼？對於目標的仇恨？

似乎又並不是這樣，牛頭人和弗里曼確實是自己仇恨的目標。

可是巨劍戰士，只不過是在無可避免的情形下被迫生死搏殺。

即便他最後那高傲的發言讓西澤爾有些不忿，但還遠遠談不上仇恨的地步。

為了進一步確認這一點，西澤爾不斷引導着自己的情緒，試圖對地牢內的眾人都產生仇恨的感覺，然而這並沒有任何作用。

他又嘗試了激怒別人，可即便身旁囚籠內的奴隸已經紅着眼眶，與西澤爾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樣，那黑色的標記仍然沒有出現。

看來無論是主動仇恨別人，還是拉仇恨，都不能引發復仇之翼的復仇機制，這無疑是件麻煩的事情。

牢飯再一次送達，肉汁滿溢的牛排，配上新鮮的時蔬，頓時引來了眾多奴隸艷羨的目光，卻沒有一人敢於議論這不公的待遇。

西澤爾囚籠前，弗里曼的鮮血痕迹都還沒有徹底消逝。

即便幾番擦拭，總還有着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道，提醒着眾人，眼前這個溫良謙和的少年，有着怎樣異於常人的膽識和無比狠辣的手段。

西澤爾端起屬於自己的特殊待遇，開心地大快朵頤起來。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夠吃到這樣美味的飯菜，人生的境遇還真是，如此難測。

老老實實為奴多年，仍舊落得被賣入斗獸場的結局。

被逼到了死境，違背規則殺掉了地牢管理員，竟然享受起如此奢華的美食來。

絕境是一柄利刃，砍掉順從者低垂的頭顱，斬斷不屈者身上的鎖鏈。

若有似無的明悟盤踞在西澤爾心底，如同一顆破土而出的種子，終將開滿鮮花。

死亡星期三再次到來，馬達夫如願成為了新一任管理員，邁着如同死神一般的步伐，開啟了新一輪斗獸場盛宴的隨機挑選。

他終於體會到了這份掌控眾人生命的快感，甚至連嘴角的笑容都與已經逝去的弗里曼越發相似。

直到他再次路過了半精靈的囚籠。

他有些明白了弗里曼當日對於半精靈的不喜，

那是一種自己的掌控範圍被侵佔的憤怒。

在這座地牢裏，一切都應該按照管理員的心意運轉，半精靈就是那個例外，不論對從前的弗里曼，還是現在的馬達夫，都是如此。

他的嘴邊掛上了溫和的笑容，與西澤爾輕聲問候。

他的頭頂，紅色的標記已經緩緩顯露。

西澤爾自然也注意到了馬達夫的變化，雖然顏色標記的機制尚未認清，但是有着顏色標記的目標，對他絕不可能有任何善意。

再聯想過往的奴隸經驗，得勢的小人，往往都有些共同的特性。比如，迫不及待地膨脹以及剷除異己。

此刻的西澤爾有些猶豫。

進一步激怒馬達夫，那紅色的標記或許有機會轉為黑色。而這，意味着有機會再次獲得一份復仇獎勵；

可是巨劍戰士的家族不日即將抵達，一則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動手，二則很難再找到合適的人選配合自己的計劃。

幾番權衡，他叫住了馬達夫，新一任地牢管理員。

“親愛的馬達夫！”

他直視着對方，在蠱惑人心的作用下，馬達夫突然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而接下來的話語則讓馬達夫如墜冰窟。

“有件事情，我十分地不理解，我一直對我們的友情如此珍視，可是我卻感知到了你的背叛，甚至，想要殺了我……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馬達夫不自覺地就顫抖了起來，眉間的冷汗滴滴滑落。

他自信掩藏的極好，絕對沒有在半精靈的面前有分毫的差錯。

於是他試探性地問道。

“親愛的西澤爾，你在說什麼，是有哪裏不合心意么？”

“馬達夫，你的表現完美無缺。只是，我有着自己的手段，能夠看到你的內心。”

這樣的回復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澆灌在馬達夫的頭上。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眼前的這個半精靈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俗存在。只是依靠着卓越的箭法以及一些陰險的伎倆，方才能夠斬殺巨劍戰士和弗里曼。

可如果不是這樣呢？

如果這隻半精靈，擁有能夠窺測人心超凡力量呢？

這也就解釋得通，一個低賤的半精靈，如何打敗一個訓練有素的貴族戰士，以及設計殺害了一名魔法學徒。

惹怒了擁有這種超凡能力的半精靈……

馬達夫不敢再想下去，他轉向西澤爾，萬分歉意地說道。

“親愛的西澤爾，差點忘記告知您，之前提及的貴族，也就是布魯克家族，明日將會抵達斗獸場。我會按照與您的約定做好我該做的事情，也請您做好準備。”

“不小心忘記么？”

西澤爾面容沉靜，可在貴族禮儀加持下，一股上位者的威嚴與壓迫撲面而來。

馬達夫幾乎招架不住，額頭的汗珠接二連三的滑落起來。

西澤爾臉上又重新掛起笑容，彷彿剛剛什麼都不曾發生。

“不論如何，非常感謝你的消息，我親愛的朋友，希望我們的友誼長存。”

“友誼長存。”

斗獸場盛宴即將開啟，並不是交談的好時機。

馬達夫轉身離開，繼續如死神般挑選着即將步入死亡的奴隸，只是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掌控一切的暢快心情。

他輕輕抬起袖口，擦掉了佈滿額頭的汗珠。

同時消散的，還有頭頂那紅色的神秘印記。

這一番敲打似乎成效不錯，馬達夫應該不會再搞些無聊的小動作了。

囚籠內的西澤爾再次隱入黑暗，他盤坐在陰暗的角落裏，腦海中反覆推演着將要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