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活哪有許多選擇
暫時壓下了覺醒超凡的念想,西澤爾翻開了約瑟夫的筆記。殷紅的血跡浸透了筆記,遮掩了很多內容,而剩下的部分,也仍舊無法解讀。
該死,約瑟夫竟然有用暗語記錄信息的習慣。
有機會再找塞納夫探尋一番,看看他是否知曉這些暗語。
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羅蘭卡家族的僕人請西澤爾返回塞納夫的房間。
“是塞納夫大人的旨意?”
“不,這是伊露娜小姐的意思。”
伊露娜·羅蘭卡,這個名字西澤爾似乎隱約聽艾瑞克斯提起過,好像是莊園的大小姐。她突然召見自己,怕是又要惹上麻煩。
西澤爾討厭麻煩,他不情願地將約瑟夫的筆記收起,起身返回樓上塞納夫的房間。
還未進門,就聽見內森的聲音,似乎有些氣急敗壞。
“伊露娜,你居然要為那名低賤的半精靈醫治?你這是對神靈的褻瀆!”
“任何生靈都是神靈的子民,都應享受到神靈的恩澤。”
這個聲音如清泉般空靈,這番言語如春風般溫暖。
西澤爾很難想像會有素昧平生之人,願意平白無故地慷慨相助,並且還因此駁了內森騎士的面子。
他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後方才進入。塞納夫的氣色已經大好,幾乎看不出任何異常,讓人不得不感慨超凡力量在醫治方面的奇效。
在艾瑞克斯的提示下,他向著屋內唯一的那名尊貴女士見禮,並表示由衷的感謝。
“仁慈之光照耀世間,尊敬的神仆大人,伊露娜女士。能夠得到您的召見我已經欣喜萬分,不過我的傷勢並無大礙,您不必記掛。”
西澤爾謹慎的措辭完結,他緩緩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明媚的雙眼,彷彿世間罕有的清泉,不惹一絲塵埃。
伊露娜清泉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着幾分調皮。
“仁慈之光照耀世間,聽聞了你的事迹,我心裏一直以為是位壯碩如牛的猛士,不曾想您竟然這般清秀且害羞。”
“你叫我伊露娜就好了,家裏的僕人也都這樣叫我。本來應該我親自探望你,為你診治的,可單獨去你樓下的房間確實有些不方便,所以便叫你上來。”
隨後她沒再給西澤爾拒絕的機會,掌心合十,隱隱有溫和柔光顯現。她伸出右手,輕輕覆在西澤爾胸前的傷口之上。
她的手指修長,柔光自手心傳出,傷口之處很快便傳來溫暖而舒適的感覺。
或許是半精靈的觸覺比人族更加強烈,西澤爾險些呻吟出聲,憋紅了臉的模樣讓伊露娜忍不住抿嘴輕笑起來。
她的身旁,內森的目光十分不善,活脫脫一個守護公主的騎士,生出某些非分之想的模樣。
艾瑞克斯有些後悔在晚宴上提及受傷的二人,引得伊露娜前來醫治。只是他如何能想到,伊露娜身為神仆,竟然會屈尊為一名半精靈奴隸診治。
“半精靈先生,你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不過你還需要好好休息,我想我也該告辭了。”
和預想得完全不同,這位精靈一般的少女只是單純地想要醫治傷患。
西澤爾的目光不由地隨着那道倩影一同遠去,這是一個被祝福的美好夜晚,他感受到了真摯且不圖回報的善意。
如果內森騎士看向自己的目光再少一分凶厲,少一分殺意就更好了。盤旋在他頭頂的黑色光芒,似乎提示着西澤爾,少女的善意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
伊露娜離開后,塞納夫將一個木匣交給內森,這是在凜風城就與對方約定好的回報。然而內森似乎對此並不滿足。
“將這名半精靈交給我。”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彷彿只是要了一個附贈品般的些許小事。事實上,一個普通的半精靈奴隸,確實也僅配做個贈品。
然而西澤爾並不普通,他有着不可估價的預言天賦。
此刻正是這份預言天賦挽救了他的性命,塞納夫和艾瑞克斯說盡好話,最後只能頂着內森騎士的怒意,咬牙拒絕了他的附贈品要求。
但是內森的尊嚴不容挑釁。
塞納夫神色威嚴,意念輕啟,西澤爾胸口的銘紋便再次灼燒起來。艾瑞克斯猶豫着要不要求情,尚未開口便被塞納夫以眼神制止。
劇烈的疼痛讓西澤爾癱倒在地,不住地蜷縮翻滾着。他死咬着嘴唇,唇齒之間有血跡溢出。
“西澤爾,你知錯了么?”回應塞納夫的,只有長長的沉默。
灼燒還在繼續,劇烈的疼痛耗盡了西澤爾的精力,他當即昏死了過去。見狀,塞納夫停下了對他的懲罰。
“內森大人,這樣的懲罰,您看是否足夠?”
這樣的結果顯然出乎了內森的意料,但是西澤爾性命未取,始終不太符合他的心意。他看着二人冷笑一聲,隨後轉身離去。
直到這時,艾瑞克斯才弱弱地開口。
“其實,這件事確實也怪不到西澤爾頭上。”
塞納夫輕嘆了一聲,他並非不通事理之人。只是很多時候,地位就是道理,這一點西澤爾不懂,他有義務教會他。
西澤爾再次醒來,已是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剛剛被治癒的身體再次虛弱起來。
回想着剛剛的場景,他的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
愚蠢的塞納夫,他的低聲求和以及對西澤爾的懲戒,不但沒有換來內森任何的諒解,甚至反而還加深了他的殺意。
那個驕傲的騎士,似乎把他捧得越高,他就越放肆。
他不對伊露娜有任何過分舉動,一方面出於愛慕,另一方面或許也出於畏懼。神仆雖然沒有強大的戰鬥能力,可他們的地位和人脈不容置疑。
如果塞納夫能夠展現出一名魔法師應有的尊嚴與魄力,或許內森也會收斂一些。
可惜,塞納夫終究是老了。他的銳意已被磨平,精力也有些不濟,無論施法速度還是法術強度也都有所退化。但年邁的雄獅向年輕的雄獅低頭,不見得總會有好結果。
西澤爾再次拿起複仇之翼暗自苦笑,生活果然不會給他太多選擇。
他雙手合十,默默地向著復仇與殺戮之神獻上他不怎麼真誠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