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六邊形戰士
伊萊娜將長發梳成辮子，換了身運動裝，自覺進行陸上訓練。
因為換了國籍參賽，她之前的積分全部清零，因此這個賽季開始得格外早，她每個周末都要四處奔波參加各種比賽來重新獲得積分。連軸轉的生活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她逐漸習慣了這種狀態。
而這個周末，將進行國內測試賽。測試賽的重點在於「測試」兩字，不進行打分，主要是披露新賽季長短節目的選曲和難度構成。
「你今天狀態看起來不錯。」母親向她遞來一瓶水，「你再做十組就上冰吧。」
「好。」轉籍后，她的主教練變成了自己的母親，作為條件之一，母親自然是一起跟着回來了。當然，這在花滑圈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很多選手都是被自己的父母親手把手訓出來的。
國家隊有專門的訓練場，好處是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和很多選手共用一個冰場，場地空曠到她在練習跳躍時也不必擔心會與其他人相撞。
壞處是…她誰也不認識。今天是她回國后第一次來這兒訓練，一切都是陌生的環境。
伊萊娜哼着曲兒繫着鞋帶，想着待會要進行的練習。一女孩身穿黑色運動服，腳步輕快來到她身邊，背包往旁邊一放，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伊萊娜？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在這兒遇見你。」
伊萊娜抬頭，面前的女孩長着一雙細長的鳳眼，眼尾處微微上翹。伊萊娜記得這雙眼睛，屬於國內女單一姐李樂希，她們去年在世青賽時曾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伊萊娜是第一名，她是第18名，兩人代表着不同的國家。論誰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們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面，還成了隊友。
伊萊娜假裝沒聽出她話里的敵意，友好地打了招呼，「好久不見。你也是剛下了課然後過來訓練的嗎？」
「下課？」李樂希自嘲似地笑笑，「為了全力備戰冬奧會我早就提交了休學申請書。勸你也早點休學，別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除非你一天有48小時。同時兼顧上課和訓練，要麼捨棄其中一項，要麼兩項都做不好。而我希望你是後者，因為冬奧會，我去定了。」jj.br>
伊萊娜挑眉，「是嗎？可惜我不僅會在學校拿全優，也會在比賽斷層奪冠。這番話，還是留着你打敗我的那一天再說吧。」
「伊萊娜！」李樂希咬緊了后槽牙，「如果不是因為在俄羅斯拿不到冬奧入場券，你又怎麼會選擇歸化？承認吧，你就是一個懦夫！」
摘刀套的手一頓，伊萊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從她歸化的信息發佈后，俄網鋪天蓋地的新聞，紛紛指責她不義，她社交媒體的評論區也塞滿了謾罵。為了保護她，父母替她關閉了評論區，也沒收了她的手機，努力不讓她看到那些狠毒的字眼。夜晚她偷偷躲在被子裏，拿電腦一條一條地翻着私信，然後淚流滿面。
她確實是個懦夫。她其實也沒有足夠的勇氣說自己一定能拿到奧運金打所有人的臉，她背負着新的期望和更大的壓力，所以整個休賽季都不敢喘息地在努力訓練。
但是此時此刻，她特別有勇氣，「不管我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歸化，你都沒有資格指責我。想要擊垮我，你應該在賽場上用真正的實力，而不是靠一些氣話。」
李樂希大喊：「可以，下個月亞洲公開賽，咱們一見分曉。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提醒一下你，過去你拿到的榮譽，只是因為裁判看在你的高貴國籍上打了高分，脫了水，你我之間還指不定誰更強呢。」
伊萊娜勾唇，「好啊，那就比比看吧。」拋下這句話，便毅然決然地上了冰，徑直滑向母親。母親雖然隔得遠聽不清她們談了些什麼，但總歸不會是愉快的事情，於是攬着伊萊娜的肩低聲安慰，「無需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們不是為了別人而活的。」
「沒關係的媽媽，我以後不會再因為這種話傷心了。我一定會快速成長起來，成為你們的驕傲。」
–
測試賽的推文已經發了出去，作為伊萊娜的頭號冰迷兼應援會博主，周望舟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
「這周末有空不？陪我去個地方。」
「不去，我作業還沒寫完呢。」柏禹冰沒等周望舟說完，便一口回絕。
「我還沒說是幹什麼呢，別這麼急着拒絕。」說著，周望舟將手機屏幕朝向他，「這周末有測試滑，所有國家隊的隊員都參加，包括伊萊娜。」
柏禹冰一臉懵逼地問，「伊萊娜是誰？」
周望舟扶額，「我的老天爺，你是一點也不看新聞也不看我寫的文案啊，伊萊娜就是原來的埃琳娜啊！isu更新了她的資料，改名了，現在inaelenayi，中文名確定為伊萊娜，國籍也由俄羅斯變成華國了。」
柏禹冰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啊，如果不是你提起來，我還真不知道這些。」
「哎呀，沒事。下次有啥活動我都叫上你。所以周末你到底去不去呀？」
「去去去，我當然去。」好不容易有能現場看到伊萊娜的機會，還就在學校附近，說什麼也得把作業推遲了寫。
轉眼，周六到了。
測試賽在市滑冰館舉行，不設門票，感興趣的觀眾都可以入場觀看。或許是因為伊萊娜，這項冷門運動突然間得到了許多關注，現場比以往更加火熱，幾乎是座無虛席。
夜晚散步路過滑冰館的大爺，見大家都往裏走，閑着無事，便也跟着進去。甭管看不看得懂，湊熱鬧總歸是沒錯的。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大爺感嘆道：「嚯，這裏可真涼快。」
柏禹冰和周望舟也準時準點地來到現場。
看見兩人正在認真調試相機，大爺好奇了，「這待會要比啥呀？這麼多人在冰上滑來滑去的，跳舞呢？」
「大爺，這是花樣滑冰的比賽，一般有男子單人滑、女子單人滑、雙人滑還有冰舞四個項目。待會要比的是女子單人滑。」柏禹冰背書似的講解了起來。這半年他可沒少被科普，四捨五入也算個入門級冰迷了。
「哦，怎麼個比法呀？」大爺又繼續提問。
「有兩場比賽，一場叫短節目，一場叫自由滑。要求選手們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動作，像旋轉啦，跳躍之類的。最後兩場比賽得分加起來最高的就是冠軍了。今天比的是短節目，明天這個時候還會比自由滑。」
「明白了。」大爺站起來，看了又看，「不過我怎麼好像沒看到有裁判，這沒有裁判怎麼打分啊？難道現在這麼高級，都用機器打分了？」
柏禹冰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大爺，這其實不是正規的比賽，沒有裁判打分的。就是給選手們多個比賽練習的機會。」
大爺有些失望，「我還想着看選手們撕個腥風血雨呢。」
「大爺，那你冬奧會可得守着電視看直播。到時候肯定比賽很激烈很精彩的。」
「真的？」大爺瞬間來興趣了，「那這個項目咱們國家最厲害的是誰呀？我可得關注關注，指不定到時候就拿金牌了。」
柏禹冰指了指場上的人兒，「看見那個穿藏青色衣服的女孩了不？她是今年從俄羅斯歸化的選手，名字叫做伊萊娜，很厲害的。」
當然此時此刻的伊萊娜並不知道這些事，她滿心想着待會要表演的短節目。
雖然奧運賽季的節目格外重要，但今年長短節目的選曲都是由她自己決定的。短節目選曲她選擇了與花滑十分搭配的爵士樂《thatn》，可以盡情展現少女的活潑與俏皮。而長節目她抱着私心地選擇了具有國風元素的《圖蘭朵》+《茉莉花》，希望能讓更多外國友人感受到中華文化的魅力。
六分鐘賽前練習結束。伊萊娜嘆了口氣，其他選手是下冰繼續做準備，而她是要滑到冰場正中央準備表現她的短節目。
她並不喜歡第一個上場，但無奈於自己抽籤的手氣太臭，一抽就是最不想要的結果。她只能安慰自己，既然不打分，那第一個出場也是第一。
歡快的曲子一放，伊萊娜便跟着音樂滑了起來，每一個編排她已經練得爛熟於心。冰鞋「哧哧」地滑過冰面，伊萊娜輕盈地跳起，在空中完成旋轉后穩穩落地。
或許是因為曲子特別有節奏感，在現場氣氛的感染下，觀眾不約而同而鼓起掌來，而伊萊娜也按照計劃穩穩地完成了3a，3f和連跳3lz+3t三種跳躍，以至於最後以燭台貝爾曼旋轉結束時，觀眾都還有些意猶未盡。
大爺也跟着鼓掌，用手肘戳了戳柏禹冰，「跳躍是不是也有什麼學問啊？雖然我看不出來，但是好像有幾種類型。」
「大爺，花滑的跳躍分為刃跳和點冰跳，一共有六種：阿克塞爾(axel)、后內結環(saho)、后外結環(loop)、后內點冰(filp)、后外點冰(toeloop)還有勾手跳(lutz)。雖然我都記得名字，但是其實具體我也分不清，反正跟着大家鼓掌就對了。不過告訴你一個竅門，往前跳的那個就是阿克塞爾跳，要比其他跳躍多轉半圈。只要你看到選手是往前跳的，誒，這個跳躍就是阿克塞爾了。」
「小夥子，真不錯，三言兩語就說明白了。你是不是學過主持啊？聽着就像電視裏的人在說話。」大爺感嘆，「不過有句話你說對了，我只要跟着大家鼓掌就好。我都這把年紀了，不想看個比賽還要弄得那麼清楚，那多麻煩啊。」
伊萊娜的短節目結束后，她是輕鬆了，卻給了後面的選手無盡的壓力。觀眾的期待值也高了起來，但大家很快發現，只有伊萊娜一位選手是六邊形戰士，同時兼顧柔韌性、藝術表演、高技術難度、滑行快等方面，而後邊的選手彷彿與她有壁。
大爺的興緻平平，直至看見一位選手在摔倒后，也收穫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大爺猶豫了一會，「摔倒了，也要鼓掌嗎？」
「當然了，不管成功與否，都應該鼓勵一下選手們勇敢挑戰高難度動作。因為難度高，在比賽時摔倒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很多頂尖選手也會失誤的，這很正常。」